七年後。
離寧國寺不遠的小鎮中住着一戶人家,他們在十年前搬到小鎮上的,買下了小鎮中最好的院子,那戶人家裡的主子男的俊女的美,只是卻甚少出現在衆人面前,來來往往打點的都是管家下人,鎮中的人只知道那府中的主人家姓蕭,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
已經是深秋,天氣漸漸涼了起來,便是在這神秘的蕭府後院涼亭中,坐着兩個人,男子約摸四十多歲,穿着一身青衣,眉目間滿是溫和,“我下這兒。”
“外公可確定?”對面坐着一個女子,十四五歲的年紀,雙眸似水,卻帶着淡淡的涼薄,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一雙朱脣,語笑若嫣然,,長髮直垂腳踝,只用一根髮帶隨意的束了束,青絲隨風舞動。着一襲白衣委地,上鏽蝴蝶暗紋,美得驚心動魄。定睛一瞧,這個女子卻正是長大了的寧雲裳。
蕭遠山點了點頭,“確定。”
寧雲裳微微一笑,執起黑子落下,“外公承讓,裳兒又贏了。”
蕭遠山皺了皺眉望着棋盤,半晌才道,“唉,不和你玩兒了,明明你下棋都是我教的,這不過才幾年,竟然就下不贏你了,下次去寧國寺的時候一定要讓兀那老和尚來接受一下打擊。”
雲裳眨了眨眼,沒有說話。自家外公雖然也算得上一把年紀了,只是卻總是喜歡與兀那方丈過不去,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找找岔子,據說是因爲兀那方丈未出家之時與外婆是青梅竹馬,後來外婆嫁給了外公,兀那也因爲一些事情出了家,兩人卻總是針鋒相對,用外公的話來說,他們二人是勢同水火。可是雲裳卻覺得,他們的友情倒也堅固得很。
“對了,裳兒,兀那那老和尚說皇帝又拍人到寧國寺接你了,說再過一個多月便是你及笄的日子了,想接你回去。這皇帝也真是煩人,每年都來接一次累不累,我給兀那老和尚說了,讓他照常回絕了……”
雲裳聞言,目光靜靜地落在一旁的湖面上,眼中是滿滿的冰冷,“外公,這回我打算回宮了……”
蕭遠山收棋子的手頓了頓,“怎麼?和外公呆着膩了?”
雲裳站起身,走到蕭遠山身邊蹲了下來,望着蕭遠山輕聲道,“怎麼會呢,外公對我最好了,這些年,外公爲了我各處託人,請人教我琴棋書畫,教我行兵佈陣,教我行商賺錢,教我培養自己的勢力,這些疼愛,裳兒都知道,這些日子也是裳兒最快樂的日子。皇宮是我最不想回的地方,可是,母妃還在那兒呢,有些事情也必須要去面對。裳兒就要及笄了,是大人了,而且,外公這些年的悉心培養讓裳兒早已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了,外公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保護好母妃的。”
蕭遠山沉默了許久,才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果然讓兀那老和尚猜對了,我知道留也留不住你了,你去吧,那傳旨的人還在寧國寺中等着呢,不過,要經常回來看外公,外公在這兒可無聊了,你那舅舅也是個十天半月不着家的……”
“裳兒會的。”雲裳笑了笑,陪着蕭遠山在亭中坐了許久,第二日一大早便收拾好了東西,去了寧國寺。
“公主,真的要回宮了嗎?”琴依見到雲裳進門便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坐在一旁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也默默的起身行了個禮。
雲裳笑了笑,“怎麼,不想回去了?”
琴依想了想才道,“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覺得在這裡住了七年,不知道現在宮中是什麼樣子,想着要回去了就覺得有些緊張。”
“可不能緊張,咱們回去可就是要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迎戰的,七年不見,倒是有些期待呢。”雲裳看了眼坐在角落裡默默看着佛經的女子,朝着琴依招了招手,附在琴依的耳旁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道,“你先收拾收拾東西吧,我去和兀那方丈說一聲,讓他回傳旨太監一句,待會兒就啓程。”
嫋嫋青煙中,端坐着一個和尚,雲裳推開門走了進去,在一旁坐了下來,目光掃過佛龕之上供奉着的佛像,低着頭輕唸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和尚睜開眼,看了雲裳一眼,嘆了口氣道,“她也不過是無辜之人,你若是害怕她泄露出去,大可將她送得遠遠的,何必妄害一條人命?”
雲裳擡起頭,望着佛香升起的青煙,幽幽道,“我不敢給自己留這麼一個後患,只有死人才能保證那張嘴能夠完全閉上,方丈放心,我不會污了你這方佛門清靜之地的。”
兀那捻着佛珠道,“清淨自在人心,只是你這一世殺孽太重,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雲裳聽見兀那說“這一世”,眼神微微變了變,卻又靜靜垂下眼,笑着道,“若是不能守護想要守護的人,我重活一世又有什麼意義呢?”
兀那沒有說話,雲裳便又道,“裳兒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機會再回來瞧瞧,我外公,還請方丈多多關照。”
兀那點了點頭,“那是自然,老衲與他這麼些年的朋友,他是個有福的,施主請放心。”
雲裳聞言,心中稍安,便辭了別出了佛室。
“公主,那女子已經處置了,東西也收好了,你瞧……我們什麼時候走?”琴依見雲裳進門,便上前詢問道。
雲裳站在門口想了想,才道,“這些年我讓方丈每次回稟的時候都刻意製造出我體弱多病的假象,這戲還得做全了,你去熬一壺藥來給我的衣服都薰上一薰,我換件素色的衣裳,你將傘給我打上,我們再出門。”
琴依點了點頭道,“就我們二人回宮嗎?寧淺他們呢?”
寧淺是這些年雲裳培養的勢力中的領頭人,雖是個女子,卻也是個厲害的女子。
雲裳走到一旁坐下,“他們都已經先一步到了皇城了,該佈置的也佈置得差不多了,這回,我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誰心狠誰手辣一些……”雲裳嘴角揚起一抹笑,眼中泛過一抹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