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輕輕一笑,“柳軍師今日前來,不會就是爲了與我敘敘舊的吧?”
柳吟風目光靜靜地望着雲裳,半晌才道,“我此次前來是爲了敝國太子殿下,昨夜之事定是有什麼誤會……”
“哦?”雲裳挑了挑眉,“我只是靖王妃,我只知曉昨日夜裡確實是貴國太子殿下帶着人來的,劫持了我們的馬車,還將我們帶到了人少的巷子中,想要下殺手。我不知曉這其中存在什麼誤會,不過,若是有誤會,大理寺卿定然會給貴國太子殿下清白的,柳軍師不必憂心。”
柳吟風聞言,便沒有再說話,半晌才道,“既然王妃這般說,那在下便先告辭了,太子殿下,還望王妃多加照拂。”
雲裳有些奇怪,似乎柳吟風根本便是來與自己敘舊的,夏侯延的事情只是順便提及而已。只是面上卻依舊笑容淺淡,揚聲招呼着一直守在前廳門口的管家道,“管家,替我送送柳軍師吧。”
送走了柳吟風,雲裳在前廳中站了一會兒,便瞧見淺音走了進來,每日早起,淺音總會去暗衛那裡先把前一日的消息收集了,再一併稟報給雲裳。
“王妃,奴婢問過了淺水,她說那支水晶步搖是被一個蒙着面的女子買走的,並未瞧清是誰,不過瞧着那身量及走路的姿態,應當是二十來歲的婦人。”淺音輕聲道,頓了頓,又說起另外一件事,“景文昔這幾日每天下午申時左右都會到淺水閣,每日待一個時辰左右離開。”
雲裳點了點頭,二十來歲的婦人,那應當便不是景文昔了,寧華鏡亦是剛回皇城不久,應當也不是,那是誰?
景文昔每日都要去淺水閣,她與寧華鏡又商議了些什麼?雲裳冷笑一聲,不管商議了什麼,只怕於她都不是什麼好事便是了。那兩個女子都不是什麼善茬,看來得做好防備了,此前自己尚會着了寧華鏡的道,只是這一年間,她羽翼豐滿了不少,且經過戰場的洗禮,看事情便又全面了不少,寧華鏡想要算計她,難!
“今日辰時,我親自去瞧一瞧。”雲裳淡淡地道,便站起身。
還未走出前廳,宮中便來了旨意,召靖王妃入宮。雲裳點了點頭,轉身對着淺音道,“你便不必隨我入宮了,回去與靖王說一聲,而後去給我做一件事。”
淺音聞言,連忙湊到雲裳耳邊,聽着雲裳的吩咐,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到了勤政殿,勤政殿中卻不只是寧帝一人,還有景奎也在。雲裳上前行了禮,寧帝淡淡地道了一聲平身,雲裳才站起身來,靜靜地立在一旁。
寧帝與景奎在商議着封后大典的事情,雲裳聽了好一會兒,才知曉因爲禮部侍郎是雅嬪的兄長的緣故,不便籌備封后大典,景奎便自動請命,將此事攬了過去。
雲裳目光掃過景奎有些微胖的身子,又靜靜地挪了開去,心中有些好笑,只怕這也是一種試探。是寧帝對景奎的試探,亦是對劉琦琰的試探,甚至還帶着對雲裳的試探。
景奎與景文昔想盡了千方百計,甚至動用了某些手段,才立下大功,將自己扶上丞相之位的同時,還想將景文昔扶上後位,景奎打得主意,只怕是太子之位,如今寧帝子嗣除了晨曦一人爲皇子,便再無他人能夠爭奪太子之位,若是景文昔入了宮,成功誕下皇子……
景奎不曾想到的是,他千算萬算,也不曾算到雲裳會出手,那場祭祈雖然看起來是凌虛子道長與兀那方丈一同預言,仔細一想,便知曉雲裳定然在其中動了手腳,兀那方丈本就是雲裳的人,那凌虛子只怕也只是表面應承了他,其實還是被雲裳收買了去。
景奎有些後悔提出讓凌虛子來測算的主意,可惜事已至此……
那染血的詔書一事,卻不知出手的是劉琦琰還是雲裳,若是雲裳,又爲何會將劉傾雅推上皇后位置,若是劉琦琰,他哪裡來的那般手段?
景奎主動攬下封后大典的籌備事宜,便是想要從中着手,看看能否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從未還景文昔以清白。
“嗯,這些細碎的事情,你便自個兒做主便是,無需事事進宮來詢問朕。”寧帝淡淡地道,目光落在一旁發着呆的雲裳身上,沉默了片刻,便揮了揮手,讓景奎退了下去。
“裳兒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模樣,怎麼了?”待景奎退了出去,寧帝才從御案之後走了出來,走到雲裳面前問道。
雲裳低下頭,淡淡地道,“無事,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多,稍稍有些累而已。”
寧帝聞言,目光落在雲裳臉上,細細看了片刻,見她神色確實有些蒼白,心中終是有些不忍,“靖王受了傷,辛苦你了。”
雲裳搖了搖頭,“照顧王爺本就是我應當做的,只是如今夏國皇帝昨夜在宮宴上那般說,恐怕大夥兒都會疑心上王爺了,王爺是寧國的戰神,若是此事傳了出去,我怕會動搖民心。”
寧帝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朕聽聞景丞相說,皇城中已經有了傳言,說靖王是夏國大皇子,還編了一些不實的傳言出來。”寧帝瞧見雲裳擡起頭來望向他,便笑得溫和,“不過朕已經與夏國皇帝達成了協議,百年之內,夏國絕不對寧國出兵,希望能夠稍稍穩定一下民心。”
說完,又問道,“靖王是夏國皇后的孩子的事情還是你與朕說的,此事你與靖王應當早有準備,你們有何打算?”
雲裳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我與王爺其實知曉的也不久,父皇應當也知曉,此前兒臣在康陽的時候,夏國太子夏侯延突然帶着康陽城外的四十萬大軍圍困涇陽,涇陽險些城破人亡,那時王爺與兒臣覺着,夏國太子無論如何,走這一步都是十分不該的,還是那時華國公在涇陽城外夏軍大營之中,將王爺約了出去,將此事告訴了王爺。說夏侯延突然帶兵襲來,只怕便是擔心王爺的身世暴露,他的太子之位不保,所以纔出此下策。”
“可是後來在涇陽之戰中,王爺受了重傷,一直昏迷不醒,醒來之後,兒臣憂心王爺,便不曾問過王爺有何打算。直至昨日,夏國皇帝突然在宮宴之上提起此事,後來我們出宮便遇刺,王爺心情有些不佳,我亦是不敢提及……”
寧帝目光中帶着幾分沉思,半晌才笑了笑道,“既然靖王是夏國皇子,認祖歸宗也是應當的。”說完,寧帝又微微彎下了腰,在雲裳耳邊輕聲道,“裳兒,你是父皇的女兒,父皇定然也是不會害你的,靖王若是認祖歸宗,以靖王的本事,那夏國皇位他唾手可得,他若爲夏國皇帝,那夏國皇后之位,你定然要牢牢拽在手中。”
雲裳聞言,身子微微一震,擡起眼來望向寧帝,眼中帶着幾分迷茫。
寧帝輕笑一聲,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一旁柱子上的雕刻的龍鳳呈祥的圖案上,“你素來是個極其聰明的孩子,比父皇想象中還要聰明許多,懂得隱忍,懂得掩蓋鋒芒。寧國與夏國打了幾百年,每一場仗都掩埋着千千萬萬寧國的將士,若是你成了皇后,定然有法子讓洛輕言答應,從此兩國之間和平共處。年年征戰,苦的是百姓啊……”
寧帝嘆息了一聲,緩緩道,“作爲帝王,希望的無非是沒有戰事,百姓生活安樂,寧國繁榮昌盛,你若應承了此事,朕便答應你,寧國的下一位皇帝,定然是晨曦。”
“父皇……”雲裳細細咀嚼着寧帝話中之意,卻有些猶疑,帝王都希望百姓生活安樂,國家繁榮昌盛,這是真,只是許多帝王也希望能夠一統天下,成爲真真正正的天下之主。她害怕的是,有朝一日,她的父皇或者她的夫君,起了這樣的心思……
“如今王爺的身份尚不明確呢,此時提這件事情似乎爲時過早,而且,夏國如今可是有太子殿下的,兒臣也不知王爺心中是如何想的。兒臣倒是希望,王爺只是做一個閒散之人,日子平和便好,兒臣不喜歡那些個鬥爭,勞心費神……”雲裳帶着幾分怯意地道,頓了頓,才又道,“若是王爺真有那個打算,寧國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有我的父皇母妃,還有幼弟,我自然是要竭盡全力保寧國安穩的。”
寧帝聞言,笑着點了點頭,“好好好,有裳兒這句話,父皇便放心了。”
寧帝的興致十分的高,拉着雲裳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放雲裳離開,剛走出勤政殿,雲裳便瞧見鄭嬤嬤守在一旁,見雲裳出來,便笑着迎了上來,“娘娘知曉王妃進了宮,便讓奴婢來這兒等着,等王妃出來便帶王妃去錦繡宮。”
雲裳面上這才露出幾分真心誠意的笑容來,“還是母妃好,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鄭嬤嬤聞言便笑了起來,“可是靖王爺沒有給王妃飯菜吃?瞧王妃的模樣,真像是饞貓兒變的,放心好了,準備的都是王妃喜歡的。”
雲裳笑着點了點頭,便隨着鄭嬤嬤去了錦繡宮。
晨曦似是剛剛睡醒的模樣,還在哭鬧,錦貴妃正抱着在殿中來回走動,輕聲哄着,雲裳湊上去摸了摸晨曦的臉蛋,“姐姐來了,不哭了啊……”
話音剛落,晨曦果真停止了哭泣,錦貴妃與雲裳面面相覷,笑着道,“看來還是你這個姐姐管用,我都哄了許久了,也不理我。”錦貴妃將晨曦交給奶嬤嬤,拉過雲裳道,“昨日在宮宴上便瞧着靖王面色不太好,聽聞晚上又遇刺了,如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