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淺應了聲,匆匆走了出去。
雲裳轉過身望向林悠然,輕聲道:“這兩日可有人來湘竹殿瞧過你?”
林悠然想了想,纔給雲裳比了幾個手勢,雲裳沉吟了下來,蹙了蹙眉:“皇后娘娘,嫺夫人,敏美人,七…王妃?”
林悠然點了點頭,口中慘叫聲仍舊不曾間斷。
前面幾個雲裳倒是能夠理解,可是玉彤?玉彤爲何竟然會進宮,還專程來湘竹殿看了林悠然?實在是有些蹊蹺啊……
過了半晌,寧淺便走了回來,輕聲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雲裳輕輕應了聲,轉過身來問着寧淺,“我方纔聽悠然說,此前七王妃入過宮,還來湘竹殿探望過悠然?”
“是。”寧淺輕輕頷首,“就是昨兒個傍晚的時候入了宮,去給皇后娘娘請了安之後便徑直來了湘竹殿。我想着七王妃是華府的人,和王妃也相交甚密,便帶她來瞧了瞧悠然。只是七王妃性子有些安靜,不太喜歡說話,只與我們閒話了一會兒便走了。”
雲裳蹙了蹙眉,此事處處透着不尋常。七王爺入宮兩日未歸,華玉彤也不敢自個兒入宮,還專程到睿王府尋了她一同。此次卻一個人入了宮,還竟然專程來了湘竹殿。
雲裳心中轉了一圈兒,便想到了可能的緣故,多半是七王爺聽說了悠然肚子裡的孩子出了事,專程讓華玉彤來探探虛實。
可是,正因爲如此。那傢俱之事,恐怕多半不是七王爺所爲。七王爺讓華玉彤入宮打探,便等於是告訴了她。若是七王爺所爲,藏着掖着還來不及,定然是不敢這般做的。
雲裳卻又蹙了蹙眉,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便是七王爺想要將嫁禍給華玉彤。若是此事是七王爺所爲,玉彤昨兒個走的這一遭,洗不脫罪責了。
雲裳腦中一直不停地飛快轉着,半晌,一個提着一包藥的宮人走了進來。看了屋中的情形,才輕聲道:“貴嬪娘娘,蓮蕊沒問題,這是方纔蓮蕊拿過來的麻沸散。奴婢一直跟着蓮蕊,一路上蓮蕊不曾去過別的地方,徑直去了太醫院,拿了麻沸散便飛快的回來了。”
寧淺將那麻沸散接了過來遞給了雲裳,對着那宮女道:“下一個。”
那宮女應了一聲退了下去,雲裳拿着那麻沸散沉默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對着悠然道:“你可以不用叫的這般淒厲了,我出去與皇后娘娘稟報一聲。再這麼下去,只怕皇后娘娘便會忍不住闖進來了。”
雲裳站起身來,走到那帶着血的水盆之中捧了一把血水澆到了她的衣裙之上,才慢慢走到門口,才極快地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焦急地掀開簾子走了出門。
皇后面上帶着幾分不耐,蹙着眉頭坐着。
嫺夫人一見雲裳走了出來,便連忙道:“睿王妃,慧昭儀如何了?”
雲裳連忙與兩人見了禮,才道:“慧昭儀腹中胎兒只怕是難保,此時腹痛難忍,臣婦只得讓她含着麻沸散以減輕疼痛。可是卻也不是長久之計,慧昭儀執意要這個孩子,可若是要強行保住這個孩子,只怕連慧昭儀都活不下來。”
皇后蹙了蹙眉,冷冷地道:“慧昭儀活不了這孩子還能活?保大!”
雲裳連忙應了聲,便又匆匆入了屋中。
寧淺將那麻沸散拆了開來,遞給林悠然,笑着道:“還是拿着做做樣子吧。”
雲裳聞見那麻沸散中隱隱約約飄來的藥香味,眉頭一蹙,連忙上前將那麻沸散給搶了下來扔到了一旁。
“王妃?”屋中幾人都有些愣,呆呆地瞧着雲裳的動作,雲裳走到水盆便洗了洗手,才輕聲道:“麻沸散由醉心花1斤、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各4錢,天南星1錢,共6味藥組成;另一說由羊躑躅3錢、茉莉花根1錢、當歸1兩、菖蒲3分組成。可是,這麻沸散中,我聞到了麝香的味道。”
寧淺愣了愣,才蹙着眉頭道:“莫非,竟是蓮蕊?”
“不,不是蓮蕊。”雲裳連忙道:“只怕下手之人已經發現了我們正在排查幾個丫鬟,正在試圖混淆我們的判斷。”
雲裳快步走到桌子旁寫下了兩張方子,遞給了寧淺,“你先將這張紙條拿給第三個懷疑的宮人,讓她去太醫院交給太醫,就說我讓太醫給開個方子,然後找藥童抓藥。再過些時候,再將這張紙條拿給第四個人,同樣,開方子,抓藥。然後將蓮蕊帶下去,問一問方纔爲她抓藥的醫童分別是誰。”
寧淺點了頭出去了,林悠然怯怯地望了雲裳一眼,才輕聲道:“王妃,送傢俱來的那人,今兒個會不會不出手啊?”
“不會。既然她千方百計命人送來了這些個傢俱,便定然是想要你落胎的,今日事情鬧得這般大,她必定會時時刻刻關注着,想要知曉她此前所作所爲是不是有了效果。”雲裳冷笑了一聲。
“拜見陛下,陛下萬福。”外面傳來陣陣請安之聲,雲裳擡起眼來,朝着林悠然看了一眼,“陛下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了皇后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陛下,這兒血氣重,不吉利,陛下別進去,睿王妃已經來了,陛下還是在這外面等候吧。”
雲裳笑了一笑,便聽見夏寰宇的聲音傳來,帶着幾分冷漠:“裡面如何了?”
聲音便漸漸小了,想來是夏寰宇聽從了皇后的話,在外殿之中坐下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寧淺才走了回來,走到雲裳身旁,輕聲道:“蓮蕊說,方纔爲她抓藥的那個藥童,叫明才。我讓暗衛去查他的資料去了,應當要不了多久便可以知曉了。”
雲裳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發着呆,腦中一片亂糟糟地。
又過了約摸小半個時辰,後面三個宮女都回來了,第二個宮女遞上來的麻沸散中,仍舊帶着麝香。而第三個,第四個人帶回來的藥中,都有麝香,可是太醫開的方子上,卻都是沒有麝香這一味的。
雲裳沉吟了片刻,那人只怕只買通了藥童,並未買通太醫。內務府,太醫院,這些地兒,都是每個宮殿之中都會時常打交道的。可是,如今看來,無論是內務府還是太醫院,爲之辦事的,都不過是下面具體做事的人而已。
雲裳心中轉了一圈,將此前發生的這些事情一點一點地串聯了起來。
快步走到桌子旁,鋪開了紙,取下毛筆沾了墨水,在紙上畫了開來。
半晌,紙上便密密麻麻地畫了一整片,有暗衛傳遞信號的聲音傳了來,寧淺將林悠然的牀幔放了下來,走到窗邊推開窗子,窗口處便遞進來一張紙條。
寧淺將紙條取了,看也未看,便直接遞給了雲裳,雲裳展開紙條來細細看了,嘴角便勾起一抹弧度來,“原來,竟是她。”
“是誰?”寧淺和林悠然都連忙問道。
雲裳笑了笑,“很快你們便會知曉了。”
這般說着,雲裳便轉過頭與寧淺道:“派人去將那藥童抓住,再等一刻鐘,你與我一同出去。”
寧淺不知雲裳想要作何,卻也應了聲,等着過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雲裳便站起了身來,“讓人將屏風,還有這些個桌椅板凳都擡出去。”
寧淺聞言,連忙吩咐着丫鬟按照雲裳的吩咐將東西都擡出了屋外。雲裳亦是帶着寧淺出了內殿,夏寰宇、皇后、嫺夫人都齊齊地望向雲裳,夏寰宇目光中帶着幾分思量:“慧昭儀和她腹中的孩子如何了?”
雲裳尚未回答,皇后便蹙起了眉頭:“可是人沒了?不然將這些個東西擡出來做什麼?”
雲裳連忙笑了笑道:“請陛下和皇后娘娘容稟,慧昭儀和她腹中之子已經沒有了危險,皆是已經保住了,不過慧昭儀身子仍舊十分虛弱,已經睡了過去。”
除了夏寰宇之外的兩人聽見雲裳的話,面上皆是帶着幾分詫異的。
“保住了?方纔你不是還在說,孩子只怕凶多吉少了的嘛?”皇后緩緩道,目光中帶着幾分戾氣。
雲裳聞言,笑着點了點頭道:“方纔確實是極其兇險的,可是臣婦給慧昭儀餵了一些藥丸之後,慧昭儀便漸漸緩了過來。”
“那這屏風和桌椅,你擡出來做什麼?”皇后又淡淡地開了口,目光落在那桌椅上。
雲裳笑了笑道:“回稟皇后娘娘,這些桌椅和那屏風,甚至還有慧昭儀如今睡着的那紅木大牀,可是有些來歷的。臣婦命人將它們搬出來,只是因爲,慧昭儀在閻王殿前走的這一招,便是因着這些東西的緣故的。”
皇后聽雲裳這般說,眉頭便漸漸擰了起來,眸光漸漸深了幾分:“與這些東西有關?”
“正是。”雲裳笑了笑,走到一旁的宮燈之中取了放在其中的油燈來點燃了,走到那桌椅面前,用那火瞟了瞟,那桌子上便滴下了幾滴滾燙的液體來,隨即,一股淡淡地香味便在殿中蔓延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