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酌聞言又是一怔,張着嘴半晌沒有開口,雲裳已經轉過身吩咐着青蒿:“將屍體好生處置掉吧,最好選在晚上,這大過年的,莫要弄得人心惶惶的。”
青蒿連忙應了下來,急急忙忙吩咐着衆人去忙自己的。
雲裳便又轉身離開了西偏殿,淺酌這纔回過了神來,連忙跟了上去,心中雖然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只是瞧着雲裳緊抿着脣,眼中帶着怒意的模樣,便也終是沒有開口。
回到正殿,雲裳便坐到椅子上冷哼了一聲,夏寰宇這般做法,便不覺着自己有些欺人太甚了嗎?即便半夏背叛了她,也輪不到他來插手處置吧?
“嘭”的一聲,殿中的宮人都順着聲音發出來的地方望了過去,便瞧見雲裳猛地一拍桌子便站起了身來,嘴角的笑容泛着一抹冷:“欺人太甚。”
衆人身子皆是微微一顫,雲裳見衆人的神情,亦是知曉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閉了閉眼,將心中怒氣壓下去了一些,才轉身入了內殿,躺到軟榻上小憩。
書是沒有了興致看的,雲裳便索性小睡了一會兒,待醒來的時候,淺酌已經回到了內殿,雲裳擡起眼望向淺酌,淺酌便連忙道:“娘娘,東西已經送到了太和宮,奴婢親手交給了太上皇,太上皇……”淺酌說着,便小心翼翼地覷了覷雲裳的臉色,咬了咬脣,不敢往下說。
雲裳自是知曉夏寰宇是什麼樣的人,便冷冷地道:“他說了什麼?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淺酌連忙低下頭,輕聲應道:“太上皇說,皇后娘娘不必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雲裳聞言,更是怒極,氣着氣着,卻被氣得笑了起來,淺酌盯着雲裳,眼中閃過一抹擔憂,雲裳卻冷聲道:“舉手之勞,好一個舉手之勞。”
淺酌立在殿中不敢出聲,雲裳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柳吟風和夏侯靖身世一事暫時放一放,這段時日好生準備宮宴一事,莫要因小失大。柳滄的動向,也隨時關注着,一有消息,及時稟報。”
淺酌連忙應了下來,雲裳稍稍平靜了一些,拿起一旁的書來看着。
想必是因着即將過年,各處的摺子也少了不少的緣故,洛輕言今日回未央宮倒是十分的早的,將氅衣遞給了劉文安,洛輕言便走到軟榻旁坐了下來,笑着道:“聽聞你今兒個發了火,如今可好了?”
雲裳聽洛輕言提起此事,正欲向他說一說事情的來龍去脈,擡起眼來卻瞧見劉文安站在一旁,便一下子沒有了興致,只懶懶地道:“沒什麼,不過是原本侍候我的半夏突然死了,有些難過罷了。”
洛輕言只怕是已經知曉了事情經過,聽雲裳這麼一說,便也沒有問緣由,只笑了笑道:“沒事,不過一個宮女罷了,明兒個再叫人給你選幾個宮女來侍候便是,你儘管挑選便是。”
雲裳點了點頭,不忍心洛輕言忙碌了一整日還要來照顧她的情緒,便打起了精神來,坐直了身子道:“陛下今兒個回來的這般早,可是因爲快要過年了,便沒有那麼忙了?”
洛輕言輕輕頷首,笑着道:“是啊。”頓了頓才又接着道,“且邊關和柳滄都頻有捷報傳來,便也沒有那麼多煩心事兒了。”
雲裳聞言,眼中亦是閃過一道驚喜之色:“有捷報傳來了?”
洛輕言見雲裳精氣神比方纔稍稍好了一些,便放下了心來,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應着:“是啊,前段時日,夏侯靖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從柳滄出發,準備攻入柳滄旁邊的孟江城,卻被先已經埋伏下的禁衛軍將叛軍從中截斷,先遣部隊全部拿下。夏侯靖見軍隊損失慘重,便只得又退回了柳滄城中。”
“孫炳志雖然只是武狀元出身,從未上陣帶過兵,可是用兵卻極其大膽,打了夏侯靖一個措手不及。而靈溪那邊,趙英傑卻是才用了分散軍隊,同倉覺青肅捉迷藏的方式,倉覺青肅只覺着處處都在受到攻擊,卻摸不準趙英傑究竟在何處。不想同趙英傑糾纏,意欲回兵救皇城,趙英傑卻又將他困住了,如今的倉覺青肅幾乎陷入了兩難局面。”洛輕言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幾分。
雲裳亦是十分的高興:“如此真是極好的,想來也是,夏侯靖的兵不過是從百姓中抓的青壯男子,並未經過長時間的練兵,又如何能夠同上過戰場殺過敵的將士想比呢,只是得防着他召集康陽城外的馮明支援,若是馮明帶兵前往,孫炳志便陷入了圍困,局面便又變了。”
洛輕言點了點頭:“此事我已有安排,如今因着夫人的策略,柳吟風手中軍隊在柳滄亦是人心盡失,那些士兵都是些地痞***,即便咱們不做什麼,他們也按捺不住,聽聞柳滄城中發生了好幾起光天化日之下,士兵將普通民女拉走侮辱了的事情。柳吟風雖然已經下令將那些觸犯了百姓的士兵當衆砍首,且將屍首掛在城門口暴曬三日,可是士兵在百姓中的名聲已經壞了,卻是再也彌補不起來的了。且軍隊糧草不夠,只能從百姓中來,百姓自是不會高興的。”
雲裳想了想,眼中一亮,笑眯眯地道:“臣妾覺着,陛下可以趁此機會派人去柳滄,卻不去柳滄城中,只在柳滄轄區內的小村小鎮之中,以朝廷的名義爲百姓們派糧。然後立下規矩,若是誰舉報叛軍的動向或者一些有用線索,皆有獎勵,且若是家中有人蔘加叛軍的,也免除罪責。”
洛輕言笑着將雲裳攬入懷中,柔聲道:“裳兒甚懂爲夫的心思。”
雲裳聽他這般說,便只他應當已經派人去做了此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洛輕言沉默了片刻,便又道:“柳吟風也已經救了出來,已經由暗衛護送着,在回錦城的路上了。”
雲裳輕輕頷首,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幾分,因着劉文安在場,也不好多說什麼,心中想着的卻是,此前柳吟風同夏寰宇的通信來看,柳吟風對當年之事亦是十分清楚的,既然夏寰宇不讓她查,她倒是不妨直接問。
雲裳想着,便輕聲道:“若是加緊趕路,應當也還趕得上過年,他這一趟倒也辛苦了。”
洛輕言點了點頭,沒有應聲。雲裳沉吟了片刻,卻又問道:“柳吟風被救出來了,鄭啓明如今下落如何?”
洛輕言聞言,眉頭輕輕蹙了起來,眼中閃過一道殺意,半晌才道:“聽聞他已經入了柳吟風的營中。”
雲裳冷笑了一聲:“只怕是知曉我們已經知道他背叛之事了,卻連假裝都犯不着了。”
雲裳說着,心中卻也在猜測着,鄭啓明背叛之事,雲裳也只是在幾個親近之人面前說起過,除此之外,便只是陳妙思了,究竟是誰將消息透露給鄭啓明的,卻是不得而知,只是雲裳在那件事情之後,便已經派了人去盯着陳妙思。若是陳妙思所爲,那陳妙思更是不容小覷。
洛輕言點了點頭,目光落到雲裳身上,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擔憂,半晌,纔回過了頭,佯裝什麼都沒有發現過:“晚膳吃什麼?”
雲裳聽他問起晚膳的事情,倒是覺着有些新奇:“今兒個怎麼突然關心起晚膳吃什麼來了?”
雲裳一面打趣着,一面笑眯眯地將淺酌叫了過來,將洛輕言的問題又問了淺酌一遍,淺酌連忙笑着應道:“今兒個晚膳準備了陳皮兔肉、怪味雞條、天香鮑魚、鼓板龍蟹、麻辣蹄筋、木犀糕、醬黃瓜、玉面葫蘆、蓮子膳粥。”
雲裳點了點頭,轉身望向洛輕言道:“陛下對今兒個的菜色可還滿意?”
洛輕言挑了挑眉,似乎也算不得滿意,只懶洋洋地問道:“怎麼盡是葷菜,不見素菜?”
淺酌聞言,正欲解釋,雲裳卻已經開了口:“陛下要求頗高,想吃新鮮的素菜也不瞧瞧如今是什麼時候,大冬天的去哪兒找?”
“哦。”洛輕言撇了撇嘴,輕聲應着,卻有幾分心不在焉地味道。
“可要奴婢再添兩個素菜?倒是有蘿蔔,奴婢命人煮一個蘿蔔湯吧。”淺酌輕聲問道。
雲裳輕輕頷首:“做一個吧。”
雲裳見洛輕言難得的這麼早回來,便叫宮女去叫奶孃抱了寶兒過來,將寶兒接了過來,坐到洛輕言旁邊,笑眯眯地道:“陛下多久沒見兒子啦?”
洛輕言目光落在寶兒的臉上,沉默了許久,才伸手摸了摸寶兒的臉,寶兒笑着“咿咿呀呀”揮着手,似乎極爲興奮的模樣。
“怎麼還不會說話啊?”洛輕言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嫌棄。
雲裳聞言,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瞪了他一眼:“陛下說什麼胡亂呢,寶兒纔剛百日多一些,說什麼話?至少也得差不多十多個月,一歲左右,纔會開口。”
洛輕言聽雲裳這麼說,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笑了笑道:“也好。”
“嗯?”雲裳一愣,擡起頭來望向洛輕言:“也好什麼?”
洛輕言卻搖了搖頭,沒有再開口,目光落在寶兒的臉上,嘴角翹了起來,也好,他不開口,你便不會發現,他心智有問題。還有時間,還有時間想更多的法子,在你不曾發現他有問題的時候,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