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知道,劍宗之主很快就會來救自己。
縱然這位老人在玄羅大陸受到過重創,但卻依然不是妙空這位年邁聖境能夠擋得住的。
當高空中的兩人大戰超過兩百招,林四漸漸無力爲繼時,麻衣老者終於悍然突破了妙空的阻攔。
隨後,上空的戰鬥之中便出現了他的身影。
他一加入,原本氣勢驚人,如同神邸降臨般的齊無生便只能後退,而且是一退再退!
面對麻衣老者的古劍,他縱有再大的脾氣和再崇高的身份,卻也不得不正視那實力上的差距。他退出了王宮上空,但依舊不夠。他退到了雲層之中,但還是不夠。
一直以來從未在蒼羅大陸那些修行者面前展露過鋒芒的麻衣老者,這一次似乎是真的被激怒了。
他說過他要保住林四,可這些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
他似乎,是打算給齊無生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於是,齊無生的前胸出現了血跡。這是他晉入聖境三十年來,第一次流血。
他很憤怒,然而面對那蠻不講理的古劍,他卻只能繼續退,繼續逃。
他終於知道一直隱而不出的大陸第四位聖境究竟有多強了,他忽然覺得,當年這位麻衣老人不干涉大陸紛爭,願意和自己以及妙空等人好言好語,甚至定下過什麼十日之期,是多麼值得慶幸和難得的一件事情。
他本不需要那樣的不是麼?他完全可以擊敗自己,用實力讓自己讓步妥協。
齊無生終於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脅,這是他晉入聖境之後從未有過的感受。一直到妙空出現在他身邊,和他一同擋住那柄古劍時,他才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劍宗之主停了下來,而齊無生和妙空再也不敢主動出手,他們不確定兩人聯手是否就能敵得過這位聲名不顯的聖境強者。
林四也終於明白,爲什麼當年的劍宗之主能殺跑連琴了。
“我說過,劍宗自即日起和林四共進退,誰若殺他,我便殺誰。”
他的話語傳遍了整座弦城,無論上方的兩大聖境還是下方的兩千高手,全都只能沉默。
林四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抑着內心的激動,這一刻,他只覺得無比的爽快,也無比的解氣。
是啊,自己從前沒什麼靠山,沒有什麼前輩高人幫助自己,爲自己主持公道。
現在終於有了,而且還很可能是蒼羅大陸第一高手。
“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有話要和他們說。”麻衣老者忽然轉過頭,對林四笑了笑。
林四知道劍宗之主要對他們說什麼,應該是有關玄羅大陸即將入侵的事情吧,這位老人,依舊對他們抱着希望。
對此,他不想評論什麼,他知道這已經算是劍宗之主能做到的極限了。
除非無上雲顛和白雲道做出更過分的事情,除非他們嚴重破壞蒼羅大陸的安危,否則他不會真的對他們動殺心。
林四重重點了點頭,旋即徑直俯衝而下,向着那大殿方向殺去。
齊無生和妙空沒有阻攔他,下方那些看到他下來的外來高手們也沒有阻攔他,甚至就連乾雷府和琉璃宮另外幾名義憤填膺的長老也沒有。
他直接飛過了那些禁衛的上空,落在了大殿門口,神識一出殿內情形早已是一覽無餘。
五六名涼月的死士終歸還是第一時間殺了上來,禁衛也有不少人回身追了過來,但卻已經無法再阻擋他的腳步。
劍影連閃,關閉的殿門被飛濺的鮮血染紅,隨後又被劍光撕裂成了一地殘骸。
當林四長驅直入殺到殿內時,涼月和周子川一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是啊,畢竟他在上空戰鬥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足以讓那些人逃出一段距離了。
只是這一切根本逃不過林四的感知,更何況,他曾經是月國王子,這王宮內許多隱秘的佈置,月山早就告訴過他。
瞬間出現在大殿上方王座之旁的他輕拍了一記扶手下的某個部位,旋即那王座下方便快速出現了一道幽長的臺階。
他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衝了下去。而後,上方的王座再次蓋住了這條暗道。
下方一片漆黑,但他的目力何等驚人?涼月和周子川等人逃得是不慢,但他的速度是何等之快?
這條通路其實暗藏着許多的假道和岔路,更別提機關和陷阱了,那些佈置原本都是在危急時刻用來迷惑和阻攔追兵用的。
但現在他這個追兵,卻根本不受那些佈置的影響。
這條暗道一共有三個真正出口,還有三十餘個假出口,走過去只會是一條死路。然而這全都難不倒他,不光月山曾經教過他這暗道的構造,他本人現在甚至能直接‘看到’涼月等人現在到了哪裡。
他的實力,相對於這東南域的月國而言,實在是太過強大了點。
他第一個追上的人是仲勒山,這位老者並非修行者,此時大難臨頭,涼月自己都在瘋狂奔逃,已經顧不上這個爲他效力不下三十年的老臣了。
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憐憫,也沒有考慮過殺死這位‘當朝丞相’,會對後面的局勢造成怎樣的影響,林四隻是自他身邊一掠而過時,天缺劍微微揚起,帶起了一縷血花。
隨後,這位給涼月出過無數計策,爲了讓他坐穩王爺和月王之位殫精竭慮的老臣就那麼幹脆的倒在了暗道之中。
他早已老皺乾枯的脖頸之處被開了道口子,鮮血汩汩流着,他並沒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因爲第一時間他就死了。一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林四剛剛從自己身邊經過了。
或許,他還覺得即便被追上,林四也不會殺他,至多隻會下獄抄家吧?
只是林四何嘗不知,當年謀劃殺死父王的人之中,也有這仲勒山的身影!
相比之下,涼月和周子川逃得就快多了。
此時這對君臣已經逃到了王宮之外的地下,那條暗道的出口是在宮外一間不起眼的倉庫裡。
在那裡,他們能夠再度轉移,重新自另一條地下通道逃到弦城之外。
一切都顯得那般順利,只是當涼月第一個衝開暗道上方的地板,來到倉庫內時,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想不到,最後竟然是我們這條暗道賭中了。”說話的人,正是扶搖。
而這間不起眼的倉庫內,已經站着不下四五十名暗衛。
是啊,作爲林四最信任的人之一,扶搖同樣參與了這次的計劃。
和暗衛一同提前進城的他,先是配合暗衛掌控了幻影陣的控制中樞,現在又被林四安排在了暗道的三個出口之一。
涼月的心徹底涼了下來,他本人其實已經是極境後期了,但他卻知道,扶搖已經是破境後期。
他後面還有二三十名宮廷侍衛以及高手,但這裡的暗衛卻有五十餘人,而且也全都是元境極境之上的修行者。
想要闖出去,談何容易?
而即便能闖出去,一場大混戰也勢必會造成極大動靜,到時候想要悄無聲息逃出城,只是癡人說夢。
“你們見到本王,竟敢不拜,難道想要犯上作亂圖謀不軌不成?”他一邊緩緩抽出佩劍,一邊森然喝道。
是啊,幾乎所有月國人對於君王都有着天生的敬畏感。這種敬畏,是自小耳濡目染形成的。
沒有幾個人敢真的對一國之君下手,哪怕是修行者。
但此時的扶搖以及他身後的暗衛們,顯然不在此列。
“你這個月王,我們從來沒有承認過。如果你再向前走一步,我便會出手。”扶搖劍指涼月,一臉肅然道:“我建議你等月連山陛下前來發落。”
涼月勃然大怒:“大膽……”
然而已經沒有他繼續說話的餘地了,因爲除了他,後方再無一個他的臣下上來。
渾身染血,殺氣凜然的林四右手提着天缺劍,左手提着周子川出現在了涼月的身後。
“涼月王叔,你急着去哪呢?父王他……可是一直在等你啊……”他的聲音之中透出的狠絕意味令人不寒而慄,如同九幽中的厲鬼般如泣如訴。
涼月費力的轉回了僵硬的脖頸,臉上已經再無絲毫血色。
“你……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林四粲然一笑,依舊在滴血的天缺劍緩緩擡了起來。
“你敢殺我,別忘了,我是你的叔父……”
呲!
他的話根本就沒有來得及說完,林四便直接揮出了劍。
什麼叔父,什麼當朝月王,他要的只是能讓父王月山瞑目!
涼月的王袍瞬間被血水染紅,臨死之前,他眼內依舊充斥着驚恐和不敢相信。
扶搖的眼角不自覺的跳了跳,雖然知道林四不會放過涼月,卻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幹脆的就出手了,連多餘的廢話都懶得再說,更別提什麼關押審判再處死。
一代月王,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死在了這個不起眼的倉庫之中,這讓他感到很是不真實。
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四的左手之上。
周子川,他當然是認得的。當年在學園之城,他扶搖和周子川其實是同一年入學的,而那時候的周子川也曾是天風學院首屈一指的人物。
扶搖很清楚林四和周子川的仇怨,也知道周子川這些年的所作所爲。
因此,在看到依舊活着,只是昏迷的周子川,他感到無比的驚訝。
“我廢了他的修爲,留着讓素姐親自來殺他吧。”林四隨手將他拋給了一名暗衛:“好好招待一下這個人,別弄死就行。”
那幾名暗衛不約而同露出了一縷瞭然笑容。
“請……陛下放心!”
林四點了點頭,旋即笑着用力捶了捶扶搖的肩頭:“隨我一起去說服某些人吧,哈!”
“你這傢伙,咳,我得改口叫陛下了。”扶搖一邊揉着肩頭,一邊笑道:“王宮內的那些外來高手都擺平了?”
“那些人已經不足爲慮,但其餘人,還得靠你們幫忙了。”林四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