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夜短晝長,清晨七八點鐘的天空已經是蔚藍透亮的了,幾朵白雲懶洋洋的飄着,卻也被熱情洋溢的太陽染成燦爛的金黃。
楊果早早地喚醒了琪琪,給她擦臉餵奶,有點沒睡飽的琪琪眼皮耷拉着,嘴巴無意識地微微翹着,腦袋靠在楊果的胸膛不願意動彈。楊果用揹帶將琪琪兜在自己胸前,然後開始打包。
今天要在外面逗留很長時間,楊果得將東西都準備好。除了備換的紙尿布、一套衣服,楊果還準備了給琪琪擦汗的小毛巾。衣食住行,衣準備好了,吃的可不能落下,楊果兩個奶瓶齊上陣,一個奶瓶裝了白開水,炎熱的天氣,可以讓琪琪補點水,另一個奶瓶裝了奶粉,另外楊果還用小保溫瓶帶上一壺熱水,在外面也可以衝奶粉給琪琪喝。
準備妥當,楊果給琪琪戴上米白色的花邊太陽帽,提起手提袋和遮陽傘,便出門了。
站在母校門口,楊果心中唏噓,畢業之後,工作忙碌,雖然在同一座城市,自己卻是快一年沒有回來了。東山大學(假名)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南門還是老樣子,古樸的磚瓦透着穩重的氣息,只是在校門口進進出出的那批人,已經是換了模樣。
從南門走進去,便是東山大學的主軸線,南北貫穿了整個校區,出了北門的牌坊,則可以看到浩浩蕩蕩的珠江。楊果沿着主軸線,漫步在校園裡。
東山大學南校區也是老校區,歷史傳承了一百多年,所在之地曾被人稱爲康樂園,地處羊城中心城區,雖然佔地面積遼闊,但是由於建築林立,現代建築和清末民初的古樓混雜,讓人覺得有些擁擠不堪。
有些狹窄的主大道,兩側年代也很久遠的大樹高聳入雲,夏日的陽光也只能透過層層枝葉,灑下幾點斑駁。旁邊的灌木叢裡,總是會藏着幾間紅牆綠瓦的老樓,有些似乎破落得無人問津,有些卻被修葺成新的教學樓,外面看起來無異,走進去,卻又是另一番天地。
沿着中軸線,可以看到一片修剪得很齊整的草地,草地中間有一叢花圃,上面擺着東山大學的校訓和校徽,用數根鋼柱固定着的五排十個字的校訓:“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如果仔細看,便會發現,明辨的明字左邊的日中間是兩橫。據說這是國父孫文先生希望東山大學學子們能夠開眼看世界。
越過背後的小禮堂,前面是一片更加寬闊的草地,這裡便是畢業典禮之後,學生們集中拍攝畢業照的地方。不過今天並不是畢業典禮的日子,段雪晴她要拍的畢業照,自然也不會僅於此地。
草地往後有個小坡,小坡上則是孫文先生的銅像和一個小亭子。亭子名爲惺亭,中間有個大笨鐘,這也是一個有着近百年曆史的古建築,當年修建是爲了紀念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幾個在沙基慘案中犧牲的師生。
這片草地陽光明媚,兩遍的榕樹茂盛的樹冠連成了濃密的林蔭,一明一亮,成了攝影愛好者的用武之地。若是下午天色稍微緩和一點,就會有許多老人帶着小孩在上面嬉戲玩耍,性格溫順的貓狗也被家人帶來,在草地上追逐打鬧,只有看到那樣和諧溫馨的場景,你纔會體會到康樂兩字的寓意。
現在草地上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楊果微笑地看着他們甜蜜的樣子,想起近日網上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一則消息。
東山大學因爲校園古樸而優美,成爲了衆多新婚夫婦拍攝婚紗照的首選之地,爲了限制大量婚慶公司的涌入,校方下達了一項規定,除了東大校友,其他外來人想要拍婚紗照,必須得交三千塊錢的費用。於是有許多圍觀的東大學生紛紛轉發了這個微博,還調侃地說“嫁我省三千”或者“娶我省三千”。
雖然未必這三千就真的會讓東大的光棍男女們變得搶手,但是東山大學這一項規定確實是讓東大的學生們感受到了切切實實的歸屬感——就算是離開了校門,母校永遠都不會把自己的孩子拒之門外!
不知道草地上這對新人是不是東大的校友呢?楊果笑着右轉拐向右邊的小路,這邊通往東山大學的宿舍區。
東山大學的南校區道路是很狹窄的,這條小路也只是能堪堪容納得下兩輛轎車。蜿蜒的小路,旁邊的草叢裡又有幾棟叫不出名字的紅磚房子,給人以厚重的歷史感。如果不是走下去便能看到各種體育場、羽毛球場、籃球館,漫步與此真的會讓人恍惚覺得自己穿越到了民國時期。
這裡的學生開始多了起來,有些興奮地蹬着嶄新的死飛一溜煙便從楊果身邊穿過,有些則揹着書包抱着書急匆匆地走着。大概是要趕着去上課罷,楊果擡手看看錶,確實是上課時間。有幾個女生大膽地看了看身材挺拔的楊果和他懷裡的孩子,嬉笑着竊竊私語,不知道是在打趣着哪位同伴。
從小道轉入東湖畔,樟樹、洋紫荊、大王椰樹競相環繞,將湖畔九曲十八彎的白色小徑遮蓋的嚴嚴實實。走在小徑上,或許就在下一步,你會驚喜地在樹叢裡發現一條光滑石凳,上面只有兩片新落下來的葉子,乾乾淨淨的。不難想象,這條石凳可能有哪位勤奮的學生在上面晨讀,或許上面的餘溫都還未散盡。
湖裡荷花快要開放了,碧綠色的荷葉就像倒過來的雨傘一般,將湖水密密覆蓋,中間的粉紅色的花苞張開了一個小口,再等上一段時間,這裡盛開的荷花將會美得讓人心醉。
湖畔有位女孩亭亭玉立,穿着粉藍色長裙,裙袖未能遮住她纖長的藕臂,映着星星斑斑的陽光,微帶着小麥色的肌膚透着健康的光芒。秀髮剛剛及肩,但隨風飄蕩起的髮絲在空氣中似乎蕩起了淡淡幽香。
楊果心中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春天。那時候他跟陸雲冉並肩坐在石凳上聊着情話。突然陸雲冉笑着站了起來,走到湖邊,張開了雙臂,一臉沉醉地似乎要擁抱眼前的粼粼春波。楊果心中一動,起身上前,雙手扶着女友的柳腰,從背後將她擁入懷中。那一刻,兩人的心都被幸福塞滿;那一刻,楊果只想着天長地久;那一刻,陸雲冉髮際的清香似乎還縈繞在鼻。
那一刻,早已成了只能回憶的往事。而眼前的女孩挎着一個不小的相機包,正抱着一個單反拍得正歡。楊果在觀察着她,腳步停滯了下來,不留意女孩突然放下單反,轉過身來,擡起頭,兩人的視線融匯到一起。
鵝蛋似的臉龐,皓齒、丹脣、瑤鼻渾然若天成,雙眸閃爍如星光,雙眉修長似柳葉,不施粉黛卻有着驚心動魄的美。背後東湖的荷花都被她比了下去,如果說眼前是一幅畫,那麼一定是這位女孩裝飾了盛夏。
好漂亮,楊果心中不由地讚歎了起來。長裙女孩前額髮梢細細的汗水濡溼,捲曲着貼在細膩的皮膚上,看上去又別有一番風情。
窺視被發現了,楊果有些臉紅,左手搭在女兒的小肩膀上,右手撓了撓頭,表情尷尬。
長裙女孩靈動的眼睛轉了轉,吃吃笑道:“蜀黍,你這麼喜歡看美女,孩子她媽媽知道嗎?”
好一個鬼靈精怪的女孩,楊果吃癟,不知道怎麼回答。
“蜀黍,雖然你長得那麼帥,但是這樣看人家,人家可是會臉紅的啦。”長裙女孩最後還學了點寶島腔,說完她自己都捂着嘴巴笑了。
楊果也被她的笑聲給感染了,眼中原來還掩藏着的一絲黯然也被笑意所取代。不過被她老是這麼稱呼,楊果有點吃不住了,自己纔多少歲啊?這麼快就漲了一輩了?
他拱拱手,笑着求饒道:“求大俠放過,小生年方二十出頭,蜀黍這個可擔不起嗎?”
“不素吧?你才二十出頭?”長裙女孩伸出兩根芊芊玉指,一臉不信地說道,“二十出多少?七?八?還是十幾?”
“哪有那麼大,”楊果委屈地說道,“我去年才從這裡畢業呢!今年也就二十三歲。是吧,比你也沒大多少吧?”
“哼!大了就是大了,你就是蜀黍,怪蜀黍。”長裙女孩揚起鼻子,蠻不講理地說道。
楊果無奈,便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女孩眼珠子一轉,她靠了過來,點了點楊果的胳膊,說道:“蜀黍,你是東大畢業的,一定知道永芳堂在哪裡吧?”
楊果鼻子動了動,似乎聞到了一股茉莉花香。女孩瞧見了,嘟囔着“怪蜀黍”又後退了兩步。
“嗯,我知道啊!”楊果說道,他尷尬地擦了擦鼻子。
“那你指給我好不好?”女孩滿心希冀地望着楊果。
“你要去那裡?”楊果皺着眉頭說道,“有點遠啊!”
女孩低沉着聲音說道:“聽說永芳堂有好多詭異的傳說,那裡的樓梯,白天數跟晚上數都是不一樣的。”然後聲音突然提高了幾調,高興地說道:“這麼好玩的地方,我當然要去看看啦!”
楊果鬱悶地看着她,剛纔還彷彿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女,現在卻變成了好奇寶寶似的小魔女,真的是被她文文靜靜的外貌給欺騙了。
“那都是傳言,不可信,早被闢謠過了。”楊果搖搖頭,“你想去看,我帶你去看好了。”
女孩誇張地做出怕怕的模樣,一臉古怪地望着他,說道:“怪蜀黍,你該不會,是想拐騙我去看金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