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教我一套喊魂時的咒語,佶屈聱牙,老子唸了一遍就忘了剛纔唸的啥。
讓老騙子再教我一遍,這可是給我師傅喊魂兒,我可得謹慎一點兒,可誰知老瞎子搖着頭笑了笑,道:“你已經記住了。”
我當時就愣了。
記住了?
別開玩笑了好吧,我現在連剛纔唸的啥一個字兒都忘了。
老瞎子卻是笑笑不說話,徑直把我領到鎮子口的門牌坊前,用天干地支定了位,然後讓我站在他畫出來的一個點兒上,笑眯眯的說道:“你先試試吧,權當是彩排。”
我彩你妹,詞兒我都忘光了,怎麼演!
抱着一絲操蛋的心情,我不情願的張開了嘴。
可誰知,我嘴剛一開,四周就颳起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陰風,豎在我面前的香爐中插着三根高香,一開始這香的煙氣是朝前吹的,也就是與我正衝的方向相同,可我剛一開口,也不知道是風拐彎了還是咋了,這煙霧竟是朝着我聚了過來。
老瞎子在旁邊點了點頭,兇老頭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少有的讚賞。
我不明白這倆人啥意思。
可嘴巴卻停不下來,搞得就好像剛纔有什麼東西上了我的身,然後操縱着我的身體,有模有樣的唸了起來!
這一刻,我想驚慌,可是內心卻逐漸平靜,原本應該掀起驚濤的腦海,更是風平浪靜。
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淡定過,就算是準備睡覺的時候都沒。
恍恍惚惚間,一套佶屈聱牙的咒語,我已經唸完了。
唸完了之後,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看向老瞎子和兇老頭,吃驚的問道:“剛纔……是我念的?”
兇老頭剜了我一眼:“該有的都有了,就是腦子欠奉!”
他說話向來毫不留情面,我也懶得跟他犟嘴,看向老瞎子,老瞎子卻是點了點頭,笑着說道:“你果然有靈根!”
“靈根?”
“對!”老瞎子指了指那香爐,道:“喊魂的時候,這是指路香爐,也稱指引香爐,一方面指引孤魂,一方面指引喊魂的人,你剛纔只聽了我一邊咒語就記得如此清楚,說明你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被稱爲靈根。做我們這一行的,需要靈根,很不巧你就有。”
我靠。
一聽這話,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別人家的孩子都有學習的腦子,要麼就是有運動的天賦,怎麼到了老子這兒,就成了有喊魂兒的天賦了?
難道老子以後的職業方向就是喊魂兒了?
玩兒蛋去吧,想我堂堂二十一世紀的一個大小夥子,怎麼可能會去喊魂兒呢。
好在老瞎子也沒有啥收徒弟的意思,要不然我非不幹了不可。
老瞎子看了看時辰,跟兇老頭對視一眼,然後對我說道:“時辰已到,喊魂吧!”
“怎麼喊?”
剛纔他只教我一套咒語,難不成我往香爐前頭一杵,唸誦咒語,就能把我師傅的魂兒喊回來了?
老瞎子看了看我,道:“你沒見過喊魂兒的嗎?你們這個鎮上應該還有做這方面生計的人吧?”
我想了想,好像記得小時候鎮子西頭的一個老太太就會喊魂兒,那時候,我還小,依稀記得她在辦白事兒的時候,頭戴白布做成的帽子,手拿招魂幡,把自己搞的跟巫婆似的。
我點點頭,試探性的喊了一嗓子:“師傅,回魂兒吧!師傅……”
我剛喊了兩嗓子,兇老頭就在那邊喊停,我不解的看他,他卻是一瞪眼:“喊名字啊,瓜批!哪個知道你師傅是誰?”
“哦哦!”
我答應一聲,清了清喉嚨,又按部就班的開喊了:“李偉,回魂兒吧,李偉,回魂兒吧!”
這一刻,月上西頭,雙口鎮子口,門牌樓下,只有我一個人跟神經病似的喊魂兒,老瞎子和兇老頭退得很遠,按他們的說法,是喊魂兒不能陽氣太盛,要不然容易衝撞了魂魄,喊魂兒就失效了。
我沒轍,只能站在門牌樓下面不斷的喊。
“李偉,回魂兒吧!”
這個時候,我們鎮上已經基本沒人活動了,家家戶戶都門廳緊閉,要不然,真要是有人看到我幹這事兒,回去告訴我爹孃,我娘非得打得我屁股開花不可。
只是。
我一個人杵在這兒已經喊了快二十分鐘了,依舊不見有什麼動靜。
別說是我師傅的魂兒了,我連個孤魂野鬼都沒瞅見一隻。
四周靜悄悄的,遠處的鎮子裡時不時的傳來幾聲狗叫,在這寂靜的夜晚中,很是瘮人。
冷風一吹,我背後的冷汗帶來絲絲涼意,我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
“停下吧!”
又喊了兩嗓子,老瞎子突然拍了拍我的後背,面色沉重的說道:“不用喊了,你師傅的魂兒喊不回來了。”
我忙問爲啥。
老瞎子說,喊魂兒,一般一刻鐘之內就能喊回來了,可我喊了二十分鐘也不見師傅回魂兒,這就是有問題了。
要麼,是我師傅的魂兒不想回來,要麼就是他回不來。
我心裡挺難受的,畢竟他是我師傅,他的魂兒要是回不來,而屍體已經下葬了,那麼他就入不了輪迴,屆時按照老瞎子的說法,他只能在人世間遊蕩,飽受日曬雨淋之苦,到時候說不定就會魂飛魄散。
我身爲他的徒弟,打心眼兒裡不希望這樣。
我問老瞎子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老瞎子說有,可風險太大,不讓我嘗試。
我說我爲了師傅,什麼危險都不怕。
這回老瞎子沒回話,兇老頭卻是拍了我一下,說如果我放着這鎮子裡百八十條命不管的話,可以試試。
一聽這話,我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辦法,但也沒轍了。
一聽就知道是個極爲兇險的活兒,這鎮子裡還有這麼多人呢,我不能因爲師傅一個人,害了整整一個鎮子。
老瞎子臉色不太好看,他說之前他還不確定,但現在他確定了,我師傅的死,肯定是另有蹊蹺。
但具體什麼端倪,他不清楚。
他都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可按照老瞎子的意思,我師傅很有可能是想回來,但是不知道受到了什麼限制,無法回來了。
這話說的我心裡更難受。
就在我們拾掇好東西,準備回去的時候,鎮子裡面突然傳來一陣喇叭嗩吶的聲音,老瞎子一驚,看向兇老頭:
“這才幾點,怎麼就出殯了?”
是的,我師傅的送葬隊,已經上路了。
我跟在老瞎子和兇老頭的後面,急急忙忙歸了隊,裡面的人見我們行色匆匆,從鎮子口過來,雖然奇怪,但也沒問什麼。
畢竟現在是送葬,馬虎不得。
送葬隊浩浩蕩蕩,一邊撒着紙錢,一邊演奏喪樂,後面是抱着我師傅遺照的李酥彤,小丫頭一身的白衣,頭上戴着白帽,看上去很淡然,並沒有我想象之中她哭天抹淚的情景出現。
這不由得讓我感到奇怪。
小時候,酥彤是最愛哭的了,見到只蟲,看到小狗死去,都能哭的幾天吃不下飯去,怎麼出去上了兩年大學,回來後竟是這般心境了?
死的可是她爹啊!
這世上她可就沒有什麼親人了,怎麼就這麼淡定呢?
換了我這個大小夥子估計都得哭的昏天黑地,她這是咋了?
疑惑歸疑惑,我現在也不方便問,況且,這種事兒你也不能問。
不過我剛進入送葬隊,就聽到後面有不少人在議論酥彤,說這姑娘的反應不大對勁云云。
這些話,我不想聽。
目光看向酥彤,她的身後,就是李大頭的棺材了,棺材是現買的,上面雕刻着黑蝙蝠和白鶴,那個風水大師和他的徒弟也在隊伍當中。
大師就是大師,尼瑪送葬都要讓人擡着。
他此時就坐在一個四人擡的轎子上,這轎子說起來也不是正經的轎子,就是兩根橫木,中間架着一個椅子,那風水大師就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一個跟天師府差不多的袍子,背後的五輪八卦鏡圖案極爲明顯。
帥氣的小夥子還是西裝革履,跟在那老頭身邊,看上去既有排場,又有面兒。
神氣什麼!
再神氣你不也是個辦白事兒的。
我在心裡腹誹道。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是注意到,那風水大師旁邊的帥小夥子,突然間扭頭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腳下一錯,那人卻衝我詭詭一笑,隨後轉回了頭去。
他衝我笑了?
臥槽,他衝我笑什麼笑?!
這一刻,我心裡毛的一下子,就好像撲進懷裡一直小貓,抓的我心臟都疼。
這種場合,這種氣氛,那小子突然衝我一笑,讓我這心裡頓時有點兒不對勁起來。
與此同時,我的臉色也有點兒不好看。
隱隱約約的,我總感覺今晚會有事情發生,可到底是什麼事兒,我猜不到。
雖然老瞎子近在咫尺,可我依舊沒有把這事兒告訴他。
誰知,老瞎子卻跟兇老頭聊了起來。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可我卻聽了個大概,那兇老頭用下巴呶着棺材,陰聲道:“有問題,蓋頭楔了十八顆釘子,沒有紅繩做穗,而且……”
而且什麼,我沒有聽清,可是下一秒,我差點兒沒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