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晚風又吹來許多雲霧。
氣溫回暖,程光便讓青鸞開着窗,與秦雁秋在這灰藍色的雲霧下相擁而眠。
秦雁秋雖然性子清冷了些,但是也有個好處,睡覺時也很乖巧,像是小貓安靜地附在程光的身邊。
程光睡至半夜,緩緩睜開眼睛,意念微動,腦海之中的清源顯聖真君觀想神明圖浮現。
神明圖之中的那尊存在,如同一座望不至巔峰的高峰,佇立於程光的腦海之中。
程光念頭化爲俊美無雙的翩翩公子,站在神明前。
他的外表一如之前,只是這段時間,修爲漸長,臉上多了許多神采,元神也更加凝實了些。
仔細看去,還能夠看到程光的元神表面,閃爍着金輝,映襯着他的五官、形體,甚至還能夠將他體表的汗毛清晰照映出來。
“我如今靈道已經達到五品天命境,元神可以溝通天地之力,而要突破至六品明悟境,還需要一些契機。”
程光思緒及此,繼續觀想神明圖。
浩大飄渺的神明再度閃爍着光芒,那光芒化爲流光,照耀着他,如同娟娟細流一般,一點一點融入程光的元神之中,增強着他的元神。
先前服用下來的九轉金丹,所剩下的點點藥力,此時間也在點點融入程光的體魄。
“我的九轉金丹還有許多,資源根本不缺,唯一缺的,便就是時間。”
“一枚九轉金丹便讓我受益這麼久,這次系統任務獎勵天化道丹也不知是有多麼強大的效果。”
程光心中有期待,當下也不再猶豫。
當他沉心落到修行上。
腦海之中的虛無浩大的神明好似是忽然睜開了雙眼,那望不真切的眼眸之中閃爍着璀璨的赤色光芒。
當神通眼眸之中赤色光芒閃過,一直觀想着神明圖的程光,忽然心神巨震,在那一刻,他發覺自己好像是有那麼一剎那,看到了一直望不真切的神明真貌。
程光腦海之中印刻着那閃爍過一瞬間的神明相貌,呼吸間的功夫,神明相貌於他的腦海之中越發模糊。
不管他怎麼回想,都回想不清腦海之中清源顯聖真君的相貌。
好似被一團巨大的迷霧所籠罩。
朦朧且模糊!
也在這時,程光沒有發現,在神明睜開雙眼的那一刻,程光的元神之中,繼而發出純潔無暇的白光,比之先前要更加璀璨許多。
當白光閃過,原本純白的元神顏色,已然變幻成爲了一種如若烈焰的橙色光芒。
程光眉心處,元神光芒大盛,氣息瘋狂上漲。
程光身旁,一直熟睡着秦雁秋察覺到了什麼,微微挪動身體,側過頭來,清冷眸子略帶疑惑地落到了程光的身上。
只是看了此時的程光一眼。
秦雁秋便就怔住了。
這是突破了?
世子身上的氣息,好似是靈道?
世子能夠修行靈道麼?
一瞬間,諸多個疑惑涌進秦雁秋的心頭,一向清冷無波,沒有多少情緒變化的眼眸,不由起了些許波瀾。
她抿了抿紅脣,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打擾程光,身體不敢多動,似乎是不想要讓自己打擾到此時正在突破之中的程光。
待程光身上氣息漸漸平緩時,秦雁秋才挪動了下身體,清冷眸子緊緊地注視着程光。
在秦雁秋的注目下,程光緩緩睜開了雙眼,在眼眸開闔的瞬間,他的眼眸之中有一道赤橙色光芒閃爍而過。
程光吐出一口氣濁氣,眼眸之中不由帶上一抹欣喜,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輕易地會突破到了靈道六品明悟境。
從他開始修行時開始算起,滿打滿算,他修行至今,也沒有兩三個月吧?
僅僅這麼短的時間,他便將靈道修行到如今這個地步,不得不說已經超越了天下許多皇室的強者了。
哪怕是大周皇帝,像是他這個年齡的時候,修爲境界說不得還沒有他高。
程光平復心情,緊接着便就察覺到,身旁的秦雁秋,正在注視着他,清冷眸子一閃一閃,似乎是在看什麼稀奇物種般。
程光笑着問道:“怎麼了?”
秦雁秋聽到程光問話,柳眉微挑,清冷麪容沒有多少變化,無波的目光緩緩自程光的身上收回,重新躺了下來。
“沒什麼。”
程光笑了下,知道秦雁秋是察覺到了什麼。
不過,即使是秦雁秋察覺到了,他能夠修行靈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於他而言,秦雁秋已然是一個能夠信任的人,根本不用擔心,秦雁秋會將他能夠修行靈道的事情給暴露出去。
即使是暴露出去,也沒有什麼。
單憑他的身份,便可以喝退一衆宵小,天下皇室也不會因爲他這個鎮國公世子,能夠修行靈道,而起什麼心思。
也只有大周皇帝會多想。
以他如今的修爲境界,以及身上擁有的諸多異寶,也不用怕什麼大周皇帝對他起什麼心思,或者動手什麼的。
或者說,如今他還想要有人能夠對他動手呢,讓他實驗實驗他如今自身實力。
程光摩挲着下巴,想到此處,忍不住失笑搖頭。
此時夜已過半,接下來的時辰,程光未曾入睡,閉目調息起來,直到天矇矇亮,他纔將身子縮入被褥之中,抱起秦雁秋略顯發冷的身子。
秦雁秋的身體不知道用什麼做的,雖然是發冷,卻不過分,只是讓程光感受到略帶清涼。
哪怕是炎炎夏日,抱着秦雁秋睡覺,只怕就如同抱上了一塊中央空調吧。
程光半摟着秦雁秋,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時,青鸞敲了敲房門,隨後端着熱水走進來,服侍着程光起牀。
程光醒來後,發現秦雁秋早就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
想來早就已經起牀了。
程光讓青鸞簡單服侍着,洗漱完之後,便走到院中伸了伸懶腰。
青鸞則是忙着幫程光收拾被褥,以及一些出門必需的行李。
此次程光需要前往太昊劍宗接親,太昊劍宗距離大周京都並不遠,日行不過三五日便能夠到,若是乘坐飛舟的話,估計不用兩日便就能夠到地方。
所以青鸞這次需要收拾的東西也不多。
程光伸了伸懶腰後,目光在院中掃了掃,發現一旁的涼亭處,秦雁秋不知道爲什麼,和南明王妃玩到了一起。
兩個人,一個如同位於高山的清冷白蓮,一個如同身處華園的尊貴茉莉。
各有各的美。
光是看着,便也就是賞心悅目了。
程光心想着,這南明王妃能夠於自己這萬象園之中呆得長久,這麼安份,很大的原因便就是由於是有黑崽的原因。
程光目光掃了一眼側房位置處的一道黑影。
黑崽圍繞着正在煮粥的青鸞,活蹦亂跳,吐着舌頭,尾巴搖個不停。
來到鎮國公府這段時間,黑崽明顯是長胖了許多。
原本肌肉分明,精壯的身軀,此時已經變得渾圓。
可見哪怕是程光不在鎮國公府的時候,府中人也沒有虧待黑崽,將之餵養得極好。
“要是再這麼養下去,黑崽估計馬上就得改名叫黑豬了。”
程光忍不住喃喃道了一句。
也正在這時,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看向了院門之外。
院門外。
由細碎白石子鋪就的林蔭小道上,程知海與武月眉結伴而來。
“光兒。”
程知海與武月眉二人走到程光的近前,叫了程光一聲,微微停頓之後,武月眉開口道:
“光兒,這次你爹和我,幫你步尋了一門新的親事,對方是太昊劍宗的當代神女,是江湖門派中人。”
“雖然是江湖門派,可是地位卻是極高,向來隱世,很少參與外界爭端,不顯山露水,可是實力卻是十分深厚。”
“雖然比不上咱們鎮國公府,可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比朝廷內那些大臣家中嫡女差上多少了。”
“你今日便前往太昊劍宗,去太昊劍宗迎新。”
武月眉說着,眉頭稍彎,“雖然讓你剛回來,便又要出去,但是婚事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將正妻之位早點定下來,一切都好說。”
說着,武月眉輕輕撫了撫程光的額頭。
程光對於武月眉說的話,沒有多少意外,昨晚他就向府中人打聽了,知道昨日來府的人,正是太昊劍宗的人。
太昊劍宗走得劍修之道,最擅攻伐,是當今四大劍宗之一,雖然勢力稍弱於四大王朝,但是也不是天下皇室,四大王朝能夠輕易忽視的存在。
若不是劍宗之人,向來隱世,不怎麼參與外界的爭端,只怕天下皇室早就因爲這四大劍宗起了爭端。
要麼讓四大劍宗歸服,要麼直接踏滅。
四大劍宗於天下勢力之中,舉足輕重。
已然是成爲了一個足以影響天平平衡的砝碼。
程光雖然對於這婚事沒有多大興趣了,但還是笑着點頭,應道:“沒事的娘,我趕路最多就是無聊一些,也不辛苦。”
程知海微微點頭,適時開口道:“路途之中,平安便好,多注意安全,另外,光兒你也別荒廢了修煉,覺得無聊,想來就是沒有修行,覺得時間太空了。”
程知海此話說出來,程光還沒有說什麼,武月眉便就已經不樂意了,將手輕輕地放到了程知海的腰間,微可不見地一擰。
武月眉臉上帶笑:“沒事的光兒,你別聽你爹瞎說,咱們能夠休息會就休息會,那麼累做什麼?”
“修爲的提升,也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咱不急,慢慢來就好。”
一旁的程知海忍不住暗暗地抽了抽冷氣,嘴角抽搐地,乾笑道:“對對對,你娘說的對,順其自然。”
程知海說着,目光忍不住打量了幾下程光,感覺到程光身上浮動的氣息,神情微微一滯,眼眸也呆了片刻。
“不對啊,光兒,你這修爲……”
程知海話說到一半,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沒有接着往下說。
只是心中在暗暗心驚。
程光這靈道的修爲,怎麼感覺已經突破到了六品明悟境了。
不過二十歲的六品明悟境?
這已經能夠與秦雁秋這般天資驚豔的奇才相比了吧?
雖然說程光是修行的靈道,修行速度是要比武道要快些的,總得來說,還是秦雁秋要更加厲害一點。
但這對於程知海來說,已然很滿足了。
當初他與鎮國公兩人,辛苦謀劃大楚皇室血脈,不就是爲了今日這般麼?
程光的修爲提升如此之快。
讓程知海心情不由變得振奮起來。
只覺得未來鎮國公府後繼有人。
一旁的武月眉瞥了一眼程知海,聽着程知海話只說了一半,又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讓她頗爲難受,有種想要當場讓程知海把話說完的衝動。
但武月眉想了想,又是忍住了。
今日便給程知海一點面子。
等光兒走了之後,我再好好問問。
武月眉心中想着,便幫着程光收拾了一下行李,待程光隨身的行李收拾好後,一行人便前往府門。
這次由於是去迎親。
所以程知海以及武月眉爲程光準備的隊伍,要顯得喜慶許多,高頭大馬的脖間,都掛着紅花,許多馬車拉着奢華繁多的禮品。
若不是此行不宜過於高調。
程光都有點懷疑,武月眉她們估計還會想要給自己配上一支樂隊,一路敲鑼打鼓地向着太昊劍宗走去。
程光這般想着,當即是想要召喚出飛舟,讓一行乘坐飛舟前往太昊劍宗。
飛舟速度比之絕大多數的異獸,行走速度都要快,還有足夠多的房間可以休息,若是可以,程光出行便打算一直乘坐飛舟了。
這飛舟於整個天下間都是極爲稀少珍貴的存在,連程知海也就只有一個。
現在程知海是不用外出,便讓程光先用着。
若是程知海以後若要外出的話,這飛舟估計還是要還給程知海。
程光心中不免想着,以後他若是能夠擁有了一艘真正屬於他自己的飛舟便就好了。
程光思索着,上了飛舟。
待隨行的隊伍都上了飛舟之後,程光衝着身下的程知海以及程知海揮了揮手,起身離去。
由於這次是去迎新,來回路途也就一兩天的功夫,程光沒有把秦雁秋帶上,帶只上青鸞留在身邊服侍自己,一切從簡。
太昊劍宗的方向,位於大周京都的東南方向。
程光操控飛舟,一路向着東南方向行進。
不過片刻,程光所驅使着的飛舟,便消失在了程知海以及武月眉的眼中。
程知海注目着程光離去的方向,拉了拉還站在原地愣神的武月眉,正要回府時,忽然好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眸微皺,看向了京都皇宮方向。
他隱約地感受到,似乎有一種氣息,於程光離開京都的同時,升起,緊隨其後而去。
但那氣息僅僅出現一剎那。
程知海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怎麼了?”武月眉察覺到了程知海表現出來的異樣,出聲問道。
程知海搖了搖頭。
“沒事,沒有什麼,想來不礙事。”
說着,他繼續輕握着武月眉的手,走進府中。
武月眉也沒有心多問。
程知海走進府中後,心中不由思索。
剛剛那道氣息,自皇宮之中氣息,緊隨着自家光兒離開,是不是自己出現錯覺了?
若不是錯覺的話。
要麼是皇宮之中的那位想要對自家光兒動手,要麼就是個巧合?
若是後者,倒是沒有什麼。
但若是前者,這事就嚴重了。
皇帝可沒有理由對自家光兒動手啊,難道又是出了自己不知道的某個事情?
思索至此。
程知海腳步微頓,他還是放心不下,他心中對於程光安危的重視,要大於他自己的生命。
他若是沒有發現那道隱蔽升起的氣息也就罷了。
可是如今發現了,他不能坐視不管。
程知海松開了武月眉的手,對着武月眉道:“月眉,你先回房休息,光兒這一路去太昊劍宗,還不知道會不會出意外,我跟着去照看照看。”
武月眉柳眉微皺,道:“之前光兒去過大炎,尚且都無事,這次在大周境內,何況去太昊劍宗,不過一兩日便就能夠返回,能夠出什麼意外?”
“而且,光兒身邊的護衛也不少……”
程知海沒有過多解釋,又是安撫了兩句武月眉之後,腳踏元氣,身體升空,化爲一縷流光,向着程光離去的方向奔去。
武月眉望着程知海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她倒不是不關心程光的安危,只是覺得程知海此時多少有點小題大作,若是一開始便關心光兒的安危,剛剛便跟着光兒一起前往太昊劍宗未嘗不可。
雖然迎親之事,程知海這個父親跟過去,有點不得不合禮儀,但太昊劍宗身爲一個江湖宗門,顯然是不會特別在意這些的。
如今事後察覺,還要再趕上去,就顯得很沒有必要。
武月眉嘆了一口氣,也不打算多管,程知海跟着過去也好,起碼光兒一路不會出什麼意外。
一邊思索着,武月眉起身回了屋中。
…………
而這時。
在程知海腳踏元氣,化爲一縷流光,追着程光的飛舟離去方向掠去時。
大周皇宮之中。
太和殿側室寢宮內,正在焚香的大周皇帝動作微頓,擡眸看向程知海離去的方向,微微點頭。
“趙晉,你現在跟在後面過去吧。”
“先出一個引子,吸引知海的注意,以朕對知海如此熟悉,知道他不會放任着自皇宮之中升起的氣息不管,一定會跟在身後。”
“後面你再動手,只要動作乾淨利索些,痕跡少點,即使是知海,即使是鎮國公,也不能發現是你做的手腳。”
大周皇帝語氣不急不緩地說着,冰冷威嚴的面容平靜無波,點燃煙餅後,拿到嘴邊吹了吹,吹起煙氣後,滿意地微微點頭。
旋即大周皇帝目光落到一旁畢恭畢敬的趙晉身上,揮了揮手。
“去吧。”
趙晉恭敬地行禮,應了一聲,緩步後退,待離開了大周皇帝的寢宮後,身體升起,分辨了一下方向後,向着程光離開的方向,也就是太昊劍宗的方向掠去。
大周皇帝微微擡眸,看到趙晉的身影消失,嘆了一口氣,目光低垂,望着手中燃起嫋嫋青煙的煙餅,感慨良多。
嘴脣微動,話到嘴角,又是被大周皇帝給嚥了下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大周皇帝將煙餅放入香爐之中,負手站在窗邊,默默無言。
………… 程光站在飛舟甲板上,打量着四周的風景。
天空淺藍,潔白雲朵於雲海之中飄蕩,日出東昇,給這雲海都披上了一層淡金色的紗衣。
程光打量着周圍的風景時,身邊的護衛忽然上前通報。
“世子,有人靠近。”
“有人靠近?”程光眉頭微挑,順着護衛的指引,目光向着飛舟後方望去,只見一個遠遠看上去,彷彿只有芝麻大小的人,出現在了後方。
程光打量着來人,距離極遠,只能依稀看得出來,來人身上穿着大周的官服。
那來人的修爲境界似乎極爲高深,速度比之飛舟還要再快上幾分。
不過數個呼吸,剛剛還遠遠地看上去,只有芝麻大小的人影,此時已經近在咫尺。
對方穩穩地落到了程光的飛舟甲板上,對着程光恭敬地行禮。
“見過世子。”
程光打量來人,發現來人身穿禮部尚書的官服,年有六七十歲的模樣,臉上胖乎乎的,笑起來頗爲喜慶。
這人應該是新任的禮部尚書,以前那個舊的禮部尚書,因爲參與南明王一事,幾乎都被屠了乾淨。
程光看着眼前的這個新任禮部尚書,不知道這位忽然來找他是爲何事。
禮部尚書蔣帆看着程光,自程光面上的疑惑,猜出了程光此時是在想着什麼,便是笑着出聲道:“世子,本官是奉陛下之意,前來給世子送份禮的。”
“送禮?”程光又是不懂了。
他這婚事,好像還沒有告訴給大周皇帝吧?
何來送禮一說。
更何況,即使是要送禮,如今只是去迎新的路上,這禮送得未免太早了吧?
禮部尚書蔣帆此時也是不知道大周皇帝是怎麼想的,便是乾笑了一聲,“或許聖上自有考思,眼下世子大婚在即,這番過去迎親,聖上將給世子的禮物留了下來,此番讓本官來送給世子的,是送給與世子聯姻對象的禮物。”
程光聽着禮部尚書蔣帆這話,嘴角微咧,也不知道說什麼。
禮部尚書蔣帆好歹還是勉強圓了一下。
並且自他話中透露出來的消息,大周皇帝似乎也已經知道了,自己與太昊劍宗聯姻,此次是去接親的事情。
想來也是,如果大周皇帝不知道的話,這時候,禮部尚書蔣帆又怎麼會如此精準地找到自己,並且要送禮呢。
程光思索着,心想反正大周皇帝送的禮不要白不要,正要讓禮部尚書蔣帆掏出禮物,接過來的時候。
遠處天穹之中,忽然傳來轟隆之聲。
一道身影踏着元氣,以一種無比兇悍,匆忙的姿態,衝向程光所處的飛舟。
光是自來人這氣勢來看,飛舟上所有護衛,一開始還都以爲,是有敵來襲。
但旋即仔細一看,待護衛看清了來人,便就都是一愣,然後便就是道:
“是家主!”
程光聽到護衛的聲音,眉頭微皺,看向遠處飛快跑來的程知海,心中疑惑。
怎麼程知海這時候趕上來了?
是和這禮部尚書蔣帆有關係?
程光想着,目光瞥了一眼禮部尚書蔣帆。
禮部尚書蔣帆此時也是一臉迷茫,看着自遠處奔來,不過呼吸間便落到了他身前的程知海,也是不太懂程知海這麼着急做什麼。
“程大人。”
禮部尚書蔣帆先是對着程知海行了一個禮。
程知海石板面容不變,渾身上下元氣翻涌不止,給禮部尚書蔣帆帶來不小的壓力。
程知海注視着禮部尚書蔣帆,打量了他幾下後,然後略顯驚愕道:“是你?”
禮部尚書蔣帆微微擡頭,一臉懵懂地看向程知海,“程大人,怎麼了?”
程知海搖了搖頭,並沒有解釋,呼吸稍緩,問道:“你過來找我家光兒是何事?”
禮部尚書蔣帆笑着回道:“程大人,我是奉陛下之命,這是過來給世子送禮的。”
說着,他從袖口處,掏出一個精緻的檀木盒,遞給程光。
將東西交與程光後。
禮部尚書蔣帆便就打算離開。
程知海叫住了他,微微皺眉:“陛下就沒有說些其他什麼?”
禮部尚書蔣帆搖了搖頭,“沒有啊。”
程知海微微點頭,“那麻煩蔣大人特意跑這一趟了,陛下也真是,要送禮,提前說纔是,如今光兒都已經出發了,還蔣大人如此跑一趟。”
禮部尚書蔣帆聽程知海這話,胖乎乎的臉上陡然變色,連忙道:“程大人,這話可不行說啊,陛下的心思,咱們哪裡能夠摸得清楚。”
“或許陛下也就是臨時起意,才讓本官過來給世子送禮的。”
“行了,既然陛下吩咐的事情,本官已經做完了,接下來就不叨擾世子還有程大人了。”
禮部尚書蔣帆說到這,微微拱手後,腳下一踏,起身離開。
禮部尚書蔣帆的身影掠下飛舟,不過片刻又是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程光望着禮部尚書蔣帆的身影逐漸消失,然後目光自遠處收回,落到了手中的木盒之上,打開看了一眼,發現這裡面是個黑珠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製作而成的。
看這模樣,似乎還是挺珍貴的。
程光打開看了一眼,便就將之關了起來,看向程知海,問道:“爹,你怎麼來了?”
程知海望着禮部尚書蔣帆離去,焦急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如今聽到程光問話,也不好將他自己心中的猜測給說出口。
索性輕輕一笑,道:
“沒有什麼事,突然就有點想要送送你。”
程光聞言,語氣微滯,看了看飛舟下方的景色,道:“爹,你再送送,就該到地方了。”
程知海有點尷尬,負手咳嗽了一聲,然後伸手道:“光兒,你把陛下送的禮給我看看?”
程光將木盒遞給程知海,同時解釋道:
“這是陛下送下要送給太昊劍宗那位的。”
“不是送給我的。”
程知海微微頷首,打量木盒,一手輕輕捏起黑珠,打量了幾眼,元氣涌入其中探查片刻後,又是將黑珠放了下來。
他心中鬆了一口氣。
同時間。
程知海又有點想不明白,大周皇帝這麼做的意圖是什麼。
忽然要給程光送禮,讓禮部尚書蔣帆親自來送也就罷了,甚至還送了這麼珍貴的黑水珠。
對於修行與水系相關道路的人,可以說得上是至寶了。
水可養顏。
黑水珠。
對於女子而言,更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這黑水珠,武月眉當年向武商這個大周皇帝索要,哪怕武商再如何寵愛武月眉這個妹妹,也沒有將黑水珠拿出來。
黑水珠落到合適的人手中,便就是一件修行至寶,與其讓女人用來養顏,不如讓它發揮更重要的作用。
在大周皇帝看來,修行顯然是更加重要的。
就當年武月眉向大周皇帝討要,大周皇帝都捨不得的存在,如今竟然送給了程光。
讓程光轉交給太昊劍宗那位,也就是未來的世子妃。
這怎麼想,都讓程知海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眼下,即使是有再多的不可思議,程知海也沒有看出來有什麼異樣。
大周皇帝表現得極好,出於舅舅的關心,給程光送了一點禮,也沒有什麼。
最多是送得有點匆忙,時機不對罷了。
程知海將黑水珠放回檀木盒之中,緩緩吐出一口氣,“行了,這是個好東西,你把這個送給太昊劍宗那孩子的話,對方估計會很開心。”
“你收起來吧,不要浪費了陛下的一片好意了。”
“我這就回去了,有什麼事情再聯繫我。”
程知海眼看快要到了太昊劍宗,已然是打算回去了。
程光聽着程知海的話,看向遠處望了一眼,遠處衆山之中,已然能夠看到一處,如同天門一般的山峰。
高聳入雲,佇立於山間,彷彿是人間仙境。
那天門,於雲間,在絢日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層金輝,帶上了些許神聖之感,彷彿像是天庭之中的南天門。
這天門山,便就是太昊劍宗所處的位置。
程光便點頭道:“那行,爹,你就回去吧,這一路想來不會出現意外的。”
程知海微微點頭,起身離開。
程光此次是去迎親,他作爲父輩,哪怕太昊劍宗不怎麼在意,他也是比較在意的,能不露臉就不露臉。
程知海很快便就離開了。
與來時相比,程知海離開時的腳步就要顯得輕盈許多。
程光驅使飛舟向着天山門行駛而去,在即將快要進入天山門範圍時。
忽然間,天地一靜。
程光擡眸。
緊接着,他便就看到,有一隻巨大的綠瓷碗,遮天蔽日般向着飛舟扣下。
周圍天地,與碗中世界形成隔絕之態。
但是自外面來看,程光的飛舟依舊是在向着天門山行駛,速度沒有一絲變化,飛舟之上,也沒有籠罩着一個巨大的綠瓷碗。
這一切的變化,悄無生息,沒有多少人察覺到。
天山門之中,太昊劍宗一點動靜都沒有。
剛剛離開的程知海,似乎是心有所感,駐足停頓,向着程光的方向望了一眼,但自知程光已經快進入天門山範圍。
即使大周皇帝會做什麼手段,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再派一人出來。
而同時太昊劍宗也是程光的一個保障手段。
想來不會出事的。
程知海站在原處,望了一眼遠處方向。
他能夠看到,程光所驅使着的飛舟,正一點一點向着天門山方向駛去,沒有什麼異樣。
壓下了心中的莫名情緒。
程知海向着京都方向掠去。
…………
綠瓷碗下,飛舟上。
飛舟的白玉屋檐上,一隻花鳥被綠瓷碗一齊扣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打着哆嗦,翅膀護着腦袋,蜷縮着身體。
時不時地冒出頭,翹起屁股,看向甲板上的一行人。
甲板上。
程光望着頭頂的綠瓷碗,看了看四周,眉頭稍皺,連忙到程知海剛剛急匆匆地過來,很有可能就是察覺到,有人會對他動手。
只是沒有抓到正主。
估計程知海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前腳剛剛離開,後面正主就出現了。
程光沒有管周圍緊張護衛在他身邊的侍衛,擡眸望着天穹上的綠瓷碗,朗聲道:
“不知是哪位閣下,如此大費周章要對我動手。”
“不會是我那位皇帝舅舅的人吧?”
程光也不是一個笨人。
自剛剛禮部尚書蔣帆出現,再到程知海一臉緊張地查看起大周皇帝送給他的禮物,便能夠想象得到,這事背後,很有可能就是有大周皇帝在做手腳。
所以,程光出言試探。
程光話音落下,卻沒有一人迴應。
正當程光失落地要將目光自綠瓷碗之上收回時,卻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程光轉過身來,便看到身側板甲位置,一襲華衣,腰間懸掛玉佩的趙晉緩緩自虛空之中走出,揹負雙手,注視着他。
趙晉雖然年紀不輕,但是面容卻不顯得有多麼蒼老,身材纖細,有份陰柔感,但身上錦繡衣袍爲他又憑添了些貴氣。
他便如此靜靜地看着程光,輕聲道:“世子,我們單獨聊聊?”
程光打量着趙晉,目露意外,但又是一陣恍然,微微點頭。
摒退周圍侍衛,讓青鸞也回房中。
程光的威嚴以及命令是管用的,哪怕是這種時候,也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待甲板上只剩下程光以及趙晉後。
原本就寂靜無聲的天地,顯得更加冷清,除了細微的呼吸聲之外,便只有屋檐上的花鳥的叫聲。
程光望着趙晉,今日這趙晉哪怕是來對他不利,身上也並無多少盛氣凌人,將身居皇宮之中的那股自信與尊貴完成演繹出來。
而他面前的程光同樣不凡。
容貌俊美,黑髮隨意束在身後,一襲錦衣,再加玉立身軀,發出淡淡的光澤,便是一位翩翩貴公子。
不論是自信,尊貴,還是舉手投足之間的從容,都不輸於趙晉。
趙晉看着眼前的鎮國公世子神態,心中不免讚歎,鎮國公世子不愧是鎮國公世子,於這種情況下,竟然都還能保持鎮定。
趙晉觀察了程光片刻後,忽然道:“世子,有時候,我們個人的生死,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於普通人而言,我們便就是貴人,可是於我們而言,上面那位就是貴人。”
“貴人的一句話,便就可以決定我等的生死。”
程光靜靜聽着。
趙晉繼續道:“這個世間都就是如此,我等都是無法違抗的,今日我過來,世子你也不必過多害怕,我在某種程度上,是與世子站在一起的,我們於上面那位眼中,沒有什麼區別。”
“若是世子你不反抗,我動手時,會對世子下手輕點,不讓世子感受到過多的痛苦。”
程光聽着趙晉的話,臉上露出好奇之色:“你是說,你過來要殺我之事,是陛下吩咐的?”
趙晉坦然點頭。
他顯然是認爲,不管程光反抗不反抗,此時間都是必死的。
禁制一旦施展出來,這世間便就沒有多少人能夠破解開來。
整個大周,有能夠破解禁制的,也就他趙晉一人罷了。
如今程光身困於禁制之中,可以說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程光望着趙晉,眼中好奇之色仍在。
趙晉頓了頓,又是笑道:“世子知道了陛下想要殺你這事,便就可以了。”
“莫要再繼續細問陛下爲何要我殺你。”
“這其中因果,我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就不必再浪費口舌了。”
“浪費口舌,也是。”程光直視趙晉的眼眸,隨後失笑打趣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以爲你能夠殺我麼?”
趙晉稍稍沉默,又搖頭道:“這個說實話,我真不知道,世子手中保命手段無雙,哪怕我用禁制隔絕了天地,也不一定能夠殺得了世子。”
“可是,我今日過來,你便就是必死。”
“不然,便就是我死。”
“貴人發話,你我之間沒有選擇的餘地,你我之間,今日必須得死一個。”
說到這,趙晉頓了一下,又是道:“當然了,目前依我看來,世子死的可能性要大些。”
程光恍然,“原來如此,即使是你死了,我活了,也沒有辦法證明就是陛下對我動的的手,他會將罪責都推到你的身上。”
“所以說,咱們兩個人之間已然是成了困獸之鬥了。”
趙晉沒有回話,沉默了會,正要離開說些什麼,卻又見程光笑着道:“你等我下,我去拿杯好酒來。”
趙晉一愣,看向程光,一臉愕然。
這都是要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你這位鎮國公世子,爲何還能如此淡然??
哪怕是有什麼能夠保命的手段,至不至於在我這位九品武帝境面前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吧?
真就以爲自己是必勝的?
亦或是,覺得自己是必死的,臨死前還想要再享受一下?
趙晉仔細看了一下程光,見到程光拿出一壺酒,甲板之上倒酒慢飲起來。
程光如此瀟灑不羈的模樣,讓趙晉心中帶着些許無奈。
其他人面對這種事情,可沒有辦法像眼前這位鎮國公世子這般坦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