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婉玉見周青談吐相貌皆是不俗,勉強點了點頭:“那先生貴姓?”
“周。”
蔣婉玉招呼一個保安過來幫忙,領着周青去往校長辦公室。
路上通過聊天,周青才知道她正是小路平所在的班級老師之一。
蔣婉玉有些惋惜說:“路平這情況很可能是自閉症的體現,你們做家長的要重視。”
周青微微搖頭:“他不像是自閉症,更像是太早熟了。”
早熟?
“嗯,我正想找你們打聽一下路平在學校裡的舉動。”
周青瞭解的知識有心理方面,也因此,自然知道自閉症的症狀是什麼。
最主要的幾條,難以體會別人的情緒跟感受,缺乏學習模仿的能力,語言障礙突出,興趣狹窄,行爲刻板,智力發育或者落後等等……
隨着周青解釋,蔣婉玉有點臉紅。
她是個老師,對這方面瞭解卻還不如普通的家長多。
“周先生,我主要是擔心孩子會有往這方面發展的趨勢。”
“這個是要預防,所以我來你們幼兒園看一下。”
蔣婉玉解釋道:“周先生,這個您儘管放心,我們這些做老師的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有孩子被欺負受委屈的。”
“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他在這受了委屈,我只是想觀察一下他在幼兒園的生活。”說着,周青半玩笑半認真道:“還是說你這裡情況特殊,不方便讓家長知道?”
尋常家長說這些話,蔣婉玉只怕是都忍不住發火了。
奇怪的是,這個周路平的父親說出來,她連反駁的心思都沒有,反而有點緊張:“周先生,這個我做不了主的。”
正聊着,迎面一個戴着眼鏡,相貌頗顯刻薄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
“譚校長,這位家長找您。周先生,這就是譚校長。”
介紹後,她先迎上去低聲解釋了幾句,意思表達的倒也準確,就說周青想過來通過監控觀察一下孩子在幼兒園裡的生活。
譚校長叫譚麗,聞言眉頭擰了起來,略高的額骨更顯突出:“這位家長,您要不放心孩子,讓他去別的幼兒園好了。我們這裡監控室不對外開放。”
周青知道這幼兒園在整個濱海市來說都是頂尖的,作爲校長有些傲氣倒也正常。
“譚校長
,話這麼說不合適吧!”
“我還有急事,不多陪了。”
譚麗根本就沒多交流的心思,應付一句就要離開。
她等會要去見一個重要客人,哪有閒心跟周青在這多說。
周青邁出一步攔在了譚麗前面,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名片:“譚校長,同是做教育的,我覺得去你們監控室看一眼的要求並不過分,也不違規。”
譚麗剛要諷刺,注意到了名片上的職銜。
尚武館法人兼董事長。
周青?
譚麗剛纔初見周青的熟悉感迅速閃過,她臉色慢慢轉換:“您,您是周先生?”
說到尚武館,目前整個濱海市甚至是國內都少有人會不知道。
周青點了點頭,其實並不願意把這些王衝給準備的名片拿出來招搖過市,只不過,現狀讓他有時候不得不爲,就是這麼直白而現實。
其實家長要求觀看監控,事情一點都不大,情理之中。幼兒園方如果沒有違規行爲,不至於避諱莫深。可是,通融一下偏如此困難,周青敢肯定,不把名片拿出來,接下來譚麗能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店大欺客的道理,當大家擠破頭要進這個學校的時候,學校底氣便足的不可思議。
蔣婉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看到一向刻薄的校長臉上掛了討好。
好奇瞥了周青一眼,心想這年輕人估計是來頭不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許多,譚麗道着歉,親熱又聊了兩句後直接放棄了去見客人,陪着周青去往監控室。
不怪她如此,甚至周青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濱海尚武館其中的一個榮譽校長,就是省教育廳的副廳長……這是濱海每一個從事教育行業的人皆知道的事情。
當然,這些跟周青沒什麼關係,到達監控室之後,他在一臺顯示屏的九格畫面裡看到了小路平。
還不是上課時間,孩子們都在操場上聚衆玩鬧,滑梯,充氣堡壘,滾輪等等。
小路平則一個人坐在教室小椅子上擺弄着拼圖,認真,專注。諾大的教室因而顯得空空蕩蕩,跟操場上的熱鬧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譚麗一看便急了,當即就訓斥蔣婉玉道:“怎麼回事,也沒個老師看着……”
蔣婉玉想解釋而張
口結舌。
其實哪個老師不知道周路平這個孩子,平時勸也勸了,全都是無用功。再說做老師的,孩子只要乖乖巧巧,也便放任不管了。
周青伸手攔住譚麗繼續在自己面前演戲:“你們監控可以保留多少天?”
“大概是三個月。”
周青算着秦路平入學時間,找到了五十天之前的監控錄像。
他已經忽略了身邊還有人在,反反覆覆的尋找孩子入學之時的畫面。找到之後,便手動加快進度觀察。
第一天,吳曉燕把孩子帶到了這裡,周路平雖不喜跟人交流,卻也對一切充滿了好奇,會參與各種集體活動,看電視,睡覺,玩樂。
第二天,第三天,一樣如此。
周青本能感覺到了不對,終於,在孩子入學一週之後,他發現了一些蹊蹺。
上午,周路平跟幾個男孩子發生了糾紛,是有一個孩子主動跟小路平說了什麼話。
話的內容聽不到,周青只能從場景跟他們的口型判斷,好像是提到了爸爸媽媽之類的。
小路平情緒很激動,如果不是老師在場,幾個孩子估計會打起來。
周青繼續往下看,越看,心裡越是如同被壓了什麼一樣,機械的翻動。
那天之後,似乎全班同學都對小路平有了一種明顯而說不出的排斥。直到,周路平再也不去操場上玩,也不再跟同學說任何一句話。
不知道什麼時間,周青停住了手頭的動作,控制不住的指節泛白,幾乎將鼠標抓碎。
一個敏感早熟的孩子,在面臨別人問到父母的時候,可能最先起來的反應就是惱羞成怒。
他腦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剛纔的畫面。回放着秦路平從一個雖然孤僻卻還正常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樣躲避與人交流,自卑而又自傲的性格。
如此,倒也不難想象,他性格爲何越來越孤僻。
學校無疑是有責任的,但歸根結底,父母的責任最大。
他的出生周青控制不了,可是出生之後,周青做不到袖手旁觀,置若罔聞。
血液慢慢的沸騰,然後平息。
他兒時雖然頗多磨難,可至少六歲之前,他有一個現在想起來也會發自內心感覺到溫暖的童年。他實在不敢去想,自己假如繼續忽略這個問題,孩子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