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們繼續引經據典,基本上怎麼晦澀難懂怎麼來,傅天南與太后具是聽得津津有味,看情形是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消停的了。
而傅天佑則是坐在一旁,並未言語。
這樣大概過了半個時辰,蘇明雪不禁挪了挪屁股,不知道爲什麼覺得這墊子有點不舒服,一旁的來喜立馬上前,給蘇明雪換了一個軟墊。蘇明雪看了她一眼,她依舊是那樣低眉順眼的。
而就在這時,一個身形俏麗的女子,突然走了進來。蘇明雪看過去,就看到莫名其妙不見的蔣思清更是緊跟那女子其後,笑容甜美,似乎兩人關係很是要好。
蘇明雪不禁皺着眉頭,看了看那爲首的華麗女子,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可真要說在哪裡見過卻又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
“銘兒,你這丫頭,又跑哪裡去了?”
太后一如既往的慈愛,牽過那女子的手,蘇明雪很明顯注意到,似乎太后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禁回想起太后剛剛聽得津津樂道的表情,她不禁好笑,看來百鍊成鋼,即使成精了的太后,還是會在不經意間露出本性。
下等宮娥出生的太后,據說當年是因爲美豔過人,先皇貪圖一時新鮮,但又因爲舉止粗俗,是以寵幸了一陣便沒再繼續。只是不想,這春風一度,她竟然成功受孕,而且一朝誕下皇子,自然是扶搖直上。
只是都說即使是這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太后不愛讀書,還是不能掩蓋。
蘇明雪想着,不禁看向傅天佑,心想:在他的冰冷的外表下,究竟掩藏的是什麼呢?卻不想,就在她這麼沉思之時,卻與傅天佑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母后,我剛剛去取畫了!”
還好這時那被太后喚作銘兒的女子,走過去大聲地說道,蘇明雪這才假意很感興趣地看過去。蘇明雪聽到她叫太后做母后,便知道她該是公主,以太后跟傅天南如此寵溺的眼神,也該是個很受寵愛的公主。
雖然蘇明雪不認得她,但她現在儼然已經習慣了。所幸蘇明雪本身便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是以對這些變化倒也沒有過多放在心上,她現在比較好奇的是,這蔣思清區區一個側妃,一個將軍府庶女的身份怎麼會跟公主的關係這般親密。
“哦……”
太后顯然是真的很寵愛這喚作銘兒的公主,笑得臉上褶子都出來了,一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指着那畫卷說:“哀家倒是要看看銘兒能畫出什麼來!”
卻不想,那銘兒卻是賣了個關子,擺擺手,形容頗爲嬌俏地說:“母后,現在可不能看!”
說着,她眨巴着一雙與傅天南傅天佑十分之相似的丹鳳眼,走到蘇玉簫的面前說:“久聞先生大名,如今終於得見,小女子也希望與先生比試一番如何?”
這口氣聽來雖然很是禮貌,但隱隱的不難聽出其中的驕傲與脅迫,蘇明雪抿着脣角,突然覺得這一幕頗爲熟悉。
全場的焦點立馬聚集在了蘇玉簫的身上,可他本人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輕聲道:“玉簫不過是小小書生一名,雖有幸得詩書之禮,但也不過是皮毛,豈敢與公主比試!”
這一番話說得不驕不躁,推脫地亦是不慌不忙,可那銘兒卻是不高興了,似乎是要發作出來,幸而一旁的蔣思清阻撓,這才壓着嗓子說:“先生的不敢是因爲我是公主的身份,還是別的?”
說着,也不等蘇玉簫做出什麼反應,那銘兒竟然轉過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
兄,母后,銘兒求您准許蘇玉簫與銘兒比試!”
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滿是決絕。
蘇明雪突然想起,多日前在竹屋外,亦是有個華服少年這般咄咄逼人。現在一看,也的確是有咄咄逼人的資本,只是這般,蘇明雪都覺得有點看不下去。心裡不禁想:蘇玉簫,你就跟她比試比試,殺殺這丫頭的銳氣!
現場的氣氛一下就冷了,原本滔滔不絕的文人墨客,此時就好似變成啞巴了一般。最終還是傅天南開口:“銘兒,不許胡鬧!”
從這一句話看來,傅天南對蘇玉簫是真的很看重,這就又讓蘇明雪不瞭解了。蘇文公被斬首示衆了,作爲他的嫡傳大弟子,竟然被皇帝這般禮賢下士,這還真真是莫名其妙。
“銘兒哪裡胡鬧了!”
不想,這銘兒許是平日裡就是個被寵慣了的,此時見傅天南明顯不站在她這一邊,立馬着急了,竟然直接站了起來,徑自對太后撒起嬌來來:“母后……”
這聲音婉轉倒也是頗爲動聽,蘇明雪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而太后見此,更是十分之爲難,想了想還是說:“銘兒,你怎麼會想到與蘇先生比試?”
這倒是讓蘇明雪大跌眼鏡了,世人因爲尊重蘇玉簫的才情,亦是看在蘇文公的面子上,是以對着蘇玉簫尊稱一聲先生。但此時太后亦是尊稱一聲蘇先生,那就不得不掂量掂量蘇玉簫在太后心目中的分量了。
果真,原本噤聲的文人們見此,都具是倒吸一口冷氣,不知道該說什麼。豔羨有之,嫉妒有之,但更多地卻是欽佩。
蘇明雪不懂,這蘇玉簫究竟是有何功績,竟然能得到這樣的尊崇,要知道在蘇明雪眼裡,蘇玉簫亦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雖長得不錯,才情亦是不錯,但這些又是能夠代表什麼呢?
“因爲他是天下第一啊!”
銘兒說得一臉所以然,又說:“母后,其實銘兒只想親眼見識一番蘇先生的才情而已!”說着,銘兒更是嘟起嘴,那樣子真是嬌俏可人,不必說,太后很是受用,便親自向着蘇玉簫開口:“小女雖然頑劣,但還是想請先生顯露一番何如?”
太后的語氣說得很是委婉,若是一般人見了,定然得受寵若驚,卻不想蘇玉簫亦是不領情,站起來淡淡地道:“太后請恕草民日前右手曾負傷,實在不得已而爲之!”
衆人一聽,具是沒有表情,而太后臉上的表情是真的掛不住了。銘兒的自不必說,蘇明雪想到那日她的囂張跋扈,心想若是現在沒有這麼多人在場,她可能都要狠狠地把蘇玉簫罵一頓。就見她胸前起起伏伏的,顯然是很生氣。
而反觀傅天佑,這一切都像是無關緊要一般,依舊坐在一旁,未置言語。
場面一下便尷尬起來。
“哼,說什麼天下第一才子,說什麼百年蘇家詩書傳家嫡傳大弟子,看來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
而就在這時,銘兒的嬌蠻之氣上來了,竟然當着衆人的面,一扔那畫作,大喊道。
“銘兒!”
傅天南與太后雙雙制止,早已無濟於事。在場的都是文人,雖沒什麼官職,但在民間卻是頗有地位,就說一開始說話的貞湛兄,便是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其人說話在學子界的影響力亦是不俗,更不要說被世人稱之爲先生的蘇玉簫了。
現今公主因爲蘇玉簫手受傷不肯展露才華而大發脾氣,質疑被天下學子親封的天下第一才子,這實在是讓在場的
文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而蘇明雪看着傅天南皺着的眉頭,深知,他該是真的動氣了。公主如此失禮於文人,這對於他一直秉持着的禮賢下士的親民政策,實在是南轅北轍。
ωwш◆Tтka n◆CΟ “難道不是麼?”
可是這銘兒公主是真的被寵壞了,見一直疼愛自己的皇兄母后都這般對自己怒目而視,這些日子憋着的那一股子氣,在這一刻瞬間爆發了。
她突然走到傅天佑的面前說:“三哥,你來評評理,三哥也覺得是銘兒的無禮麼?”
傅天佑這才站起來淡淡地道:“銘兒愛才心切無錯,而蘇先生手受傷亦是情有可原!”
那銘兒公主見從傅天佑這裡亦是沒有討到什麼便宜,立馬覺得心裡很是委屈,而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蘇明雪,那一眼像是瞧出了什麼,嚇得蘇明雪趕緊低頭。
“你是……”
顯然,才注意到蘇明雪的銘兒公主,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只不過是這會兒還在思考階段,一時間沒想到而已。想着這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蘇明雪不禁以手扶額,一時之間亦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若是蘇玉簫願意,那麼便是最好的解圍,可是蘇明雪看着他,眼神裡竟然還有着一絲絲看好戲的模樣,心裡便着實不是滋味。
無奈,她只能看向傅天佑,希望傅天佑看在她好歹是王妃,若是出糗,那也是他這個做王爺的出糗,出手幫一幫自己。
而就在這時,一直未作言語的蔣思清突然上前,拉住銘兒公主道:“公主,您若是真的想見識見識百年蘇家的功底,其實還有另一個人可以討教!”
蔣思清說着,幽幽地看着蘇明雪,那眼神裡充滿着挑釁。雖然這裡的故事與之蘇明雪之前的那個,實在是大相徑庭,但蘇明雪卻是瞭解,之前的她不過是個愛瘋愛鬧的小姐,什麼都不會。
那麼現在蔣思清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自己這般,實則不就是想讓她出醜麼?
“誰?”
嬌蠻但亦是單純的銘兒公主立馬上了蔣思清的套子,睜着一雙大眼睛立馬追問。
蔣思清見此,看了看傅天佑,見他似乎沒什麼表示,卻亦是沒有接着馬上說出蘇明雪的名字。
而似乎,蔣思清的這個提議,讓太后很是滿意。就見她立馬說道:“雖蘇文公有不軌之意,但他的學識亦是天下所贊同的,只可惜其心不正,但奈何銘兒如此執着。”
太后頓了頓,說:“那不如,雪兒你便與銘兒切磋一番吧!”
銘兒公主似乎是這會兒才記起來原來蘇明雪是百年蘇家的女兒,只是她離開皇室三年,雖不曾見過蘇明雪,卻亦是對蘇明雪的所作所爲有所耳聞。
此時,她自然是不怎麼贊同。那驕傲的神情,就彷彿與蘇明雪這樣不學無術的人比試,簡直便是降低了身份。
蘇明雪在心底裡無數遍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上次在宮裡的那一次,她已經招搖一次了,這次一定不能在這樣的場合招搖,不然便會招惹到大禍。
但此時銘兒的不屑,以及蔣思清的篤定,還是深深地膈應到了蘇明雪。
若是世上真的會有後悔藥,蘇明雪最要後悔重來的便是這個時刻,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且蘇明雪亦是不能預知未來,是以此時此刻的她,只能順着歷史的長河,一步一步走下去。
“好!”
只聽得,蘇明雪語氣淡淡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