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淡馬錫港城狹窄的城牆之上,明軍將士們躲在女牆後面,手中緊握兵器。
南洋的陽光總是異常充沛,斜照下,他們的甲冑被映得熠熠生輝,連帶着彷彿給這座曾經繁華如今蕭條的港口城池,也披上了一層堅韌不屈的光輝。
俞通淵站在城牆的最高處,眺望着遠方逐漸逼近的海盜艦隊,那黑壓壓的船影如同一片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淡馬錫港的上空。
但俞通淵跟隨各路名將征戰慣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所以心頭並不驚慌,反而很冷靜這些海盜,如果是海戰,或許還會很棘手,但棄了船隻來攻城,絕對不會有多難以對付。
唯一可惜的是,自家的戰艦沒辦法動了。
這裡的考慮主要是明軍在人力方面的困擾,操控戰艦運行和戰鬥,需要大量的水手和士兵,而即便是把幾艘戰艦進行人員滿配,依舊絕對不可能對海盜艦隊造成重創不,數量太少,以幾艘船對抗數百艘船,輕微創傷恐怕都費勁,所以這些人員,以及艦船上的火炮,不如都搬到城池上來進行守城。
而既然有了無線電臺,那麼傳統被圍城時候,突圍求援的舉動,其實也就沒了必要。
總之一句話,堅定守住就有辦法。
明軍士兵普遍心中毫無懼色,只有對即將到來的戰鬥的隱約亢奮。
畢竟,港城城防工事已經修復的差不多了,他們的披甲率很高,又有火器的幫助,沒理由被一羣海盜在短時間內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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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盜們雖然人多勢衆,但同樣也面臨着補給需要跨海峽轉運,以及在不夠寬大的正面,攻城一次性無法投入過多兵力的困境。
“準備火器!”俞通淵一聲令下,士兵們迅速行動起來,將火炮推至城牆垛口,準備填裝火藥和炮彈。
港城內的百姓們也在緊張地忙碌着,他們按照明軍的指示,搬運着物資,老弱婦孺也都躲了起來不能隨便跑動,儘管心中充滿恐懼,但好歹還有明軍這個看起來很可靠的靠山,所以倒也沒有特別慌張。
陳祖義站在旗艦的甲板上,目光如炬地注視着淡馬錫港的方向,他的海盜艦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整個海面,桅杆林立,帆影重重,這是一支不可一世的海上大軍。
隨着時間的推移,海盜艦隊越來越近,而此時淡馬錫的港口狹窄入港處,已經被明軍分艦隊坐沉的運兵船所阻塞,看着停滯不前的海盜艦隊,終於到了明軍炮火可以發威的時候了。
“砰!砰!砰!”
炮火聲在海面上此起彼伏,硝煙瀰漫。
因爲剛來的時候,就已經標定好了港口的射界,因此明軍的火炮這時候打起來毫不費力,在俞通淵的指揮下,精準地打擊着海盜艦隊的先鋒船隻,一時間,海面上火光沖天,海盜們的哀嚎聲傳了老遠。
“分散登陸!”
很快,明軍就發現海盜們並沒有因爲挫敗而氣餒,反而開始分散,不打算在港口的入港處被明軍白白轟擊,而是試圖從兩側的沙灘上登陸。
“傳令下去,全軍進攻!”陳祖義一聲令下,海盜們如潮水般涌向淡馬錫港城。
城頭,火炮的轟鳴聲跟炸雷一般,開花炮彈如雨點般落在進攻的海盜羣上,激起一陣陣血肉碎塊。
淡馬錫港的城牆雖然經過明軍的緊急修復,但外面看起來仍然顯得殘破不堪。
在這羣驕狂的海盜看起來,似乎他們只要頂住炮火,一個衝鋒,就能夠拿下來這座港城。
可惜,他們前進的路上還有爲數不少的暗坑和掩飾好的壕溝。
這些海盜不是職業軍人,他們所攻佔過的沿海城鎮,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城防設施,因此,很容易就掉坑了,字面意思上的“掉坑”。
“小心!”
一個海盜發現了同伴身前土地異常的情況,連忙提醒身邊的夥計,然而他的聲音太遲了,那個海盜剛想要伸手拉住同伴,就看到同伴整個人在往下墜。
“噗嗤”一聲,一支尖利的長木刺直接插入了海盜的胸腹,海盜頓時瞪大眼睛,雙手胡亂地拍打,嘴脣蠕動,卻再也說不出話,氣管裡都是血沫子。
“撲騰撲騰”地響起,掉坑的海盜被殺死了四五個,剩下的人都嚇的不敢輕舉妄動了。
但是不動,也不行。
這些海盜很快就遭遇到明軍強弓硬弩的伺候,被明軍的弓箭射翻,鮮紅的血液浸染着地面。
而即便越過了這片陷阱地帶,當他們試圖憑藉着簡單的梯子去攀爬城牆時,因爲沒有盾車的保護,即便有海盜爬上梯子,兜頭兜臉的金汁灌下來,也會讓他們慘叫着跌落城牆。
“啊——”
一位年紀頗長的海盜在地上掙扎着,拼命想要起來,可他的臉都被澆的潰爛了,剛撐着爬起來,就感覺腹部受痛,被人當成了墊腳石。
又是一個礌石重重的砸下,他甚至沒機會呼喊救命,就永久地沉睡了。
海盜們的屍體在淡馬錫港城前橫七豎八地躺着,海風吹着淺灘,將血腥味帶到了海盜艦隊的方向。
海盜艦隊的旗艦上,陳祖義的臉色有些凝重。
他沒料到,淡馬錫港的明軍會如此頑強,竟然見面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大兄,怎麼辦?”身邊的一個海盜頭目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是他的一個堂弟,因爲陳祖義是全家都來南洋當海盜了,所以他的海盜集團,其實是名副其實的家族企業。
“再等等。”陳祖義冷冷地說道,“急什麼?明軍就這點人,就是用人堆,都能把淡馬錫堆下來。”
海盜們仗着人數優勢,不斷髮起衝鋒。
他們手持刀劍,吶喊着衝向城牆,試圖用那些簡陋的梯子攀爬上去。
每當有海盜接近城牆,明軍將士們便迅速地扔下滾木礌石,同時,城牆上的火炮也不斷髮射着炮彈,將後續的海盜阻隔開來。
海盜們的損失是肉眼可見的,實際上,他們或許個人戰力有比較出衆的,但是大兵團作戰,尤其是攻堅戰,他們的素質就暴露無疑了,跟明軍在徵安南之戰的時候攻克雄關所表現出的那種穩健推進相比,簡直就是草臺班子,不僅必要的攻城器械極度欠缺,而且指揮毫無章法,基本上就是在一窩蜂地胡亂推進。
不過,即便撂下了很多具屍體,憑藉着血勇,海盜們並沒有因此而放棄,他們不斷調集兵力,發起一波又一波的衝鋒。
而城牆上的明軍將士們雖然英勇善戰,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也逐漸感到疲憊不堪,並且因爲陷阱和壕溝的失效,以及火炮的過熱,滾木礌石的消耗等等因素,防守效率也開始降低了,逐漸有海盜登上了城頭。
俞通淵披甲站在城頭,目光如炬地注視着戰場,他深知形勢的嚴峻,但他也相信將士們有能力堅守到最後,這時候還遠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他不斷地鼓舞着士氣,指揮着戰鬥,俞通淵的指揮能力,跟陳祖義相比,毫無疑問要高很多,整個不算大的戰場,都在他的眼底,他能夠從容地調度人員和物資。
在城牆的內側,淡馬錫的百姓們也在爲保衛家園盡一份力,他們按照明軍的指示,不斷搬運着物資。
戰鬥持續了大半天,海盜們不斷髮起衝鋒,也有登上城頭,但始終無法突破明軍的防線。
城牆上的明軍將士們雖然也有傷亡,但他們憑藉着頑強的鬥志,還是一次次將海盜擊退。
直到夜幕降臨,海盜們纔不得不暫時撤退,淡馬錫港在明軍的堅守下,度過了最爲艱難的頭天。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當然,道理歸道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頭天的猛攻這只是開始,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頭。
在城牆上,俞通淵望着遠方海盜艦隊的燈火,心中默默盤算着接下來的策略必須儘快加固城防工事,等待援軍的到來,同時他也要利用這段時間,安撫百姓,讓他們相信明軍有能力保護他們。
在這種圍城戰裡,很多時候,信心甚至比物資還要重要。
而且這場戰鬥雖然慘烈,但明軍將士們的英勇表現卻也讓淡馬錫的百姓們看到了希望。
與此同時,清化港的明軍也開始了緊急調動。
轉過年,按照之前預定的計劃,停留在福建、廣東的明軍水師的艦船就會南下,用來輪換清化港的明軍艦隊。
大家都歸心似箭,所以並沒有派遣過多的人去分艦隊。
但是現在新佔據的淡馬錫港被海盜圍攻,清化港的明軍不得不傾巢而出了。
至於清化港守備空虛的問題,只能由交趾布政使司那邊派來一部分兵力進行增補。
畢竟大明的面子,要是被陳祖義這個海賊王給抽了,那可就笑話大了。
不論如何,哪怕暫時抽空清化港的兵力,哪怕推遲水師艦隊的歸國輪換,也得把淡馬錫港給保下來。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俞通淵所部的明軍,能夠堅持下來。
清化港的明軍,也是需要調度兵員、物資的,再加上出港走海路到淡馬錫港,全長足足四千餘里!
《唐六典》記載“凡陸行之程:馬日七十里,步及驢五十里,車三十里。水行之程:空舟溯河四十里,江五十里,餘水六十里;沿流之舟則輕重同制,河日一百五十里,江一百里,餘水七十里。”
海風在順風的時候鼓勁比江上要大,但再怎麼大,速度也不會超過二百里,所以從清化港到淡馬錫港,最少也要二十天出頭才能抵達。
而俞通淵所部能不能堅持小一個月,實在是一個問題。
二十五天後。
此時的淡馬錫港城裡的明軍,已經到了字面意義上“彈盡糧絕”的狀態。
火炮,即便沒有在高強度的射擊中炸膛,此時攜帶的彈藥,也打完了,都成了一堆廢鐵。
而糧食,雖然還有一些,但每天也只能定額配給。
城裡的百姓,每天能領到總共一個拳頭大小的糙米飯糰,以及一些野菜湯和蝦米作爲副食。
軍隊和青壯勞動力稍微好一些,除了兩個飯糰以外,還有一些誰也說不清楚是什麼肉的肉食來補充,反正不是人的,味道不好,但能湊合。
但這種伙食標準,也在肉眼可見地下降着。
滾木礌石、箭矢、金汁,這些守城必備的物資,庫存都不太多了。
港城的外圍城牆已經全部失陷,此時剩餘的明軍和百姓,一共兩千多人,擠在原本作爲倉儲區域的港城內城。
這裡的城牆因爲要防備被偷盜,所以修建的更加高大。
可最要命的問題是,這裡只有一口井。
一口渾濁的井。
裡面的井水,很難說是淡水還是鹹水,反正喝完以後,人會越來越渴。
在南洋的高溫暴曬下,如果僅僅靠着這口井水,恐怕守軍早就崩潰了。
但好在老天爺還是照顧明軍的,前些天,下了場小雨。
雨水也不好喝,但好歹還能續命,所以明軍堅持到了現在,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這種堅持,可能很快就要持續不下去了。
因爲明軍的體力,都開始出現了嚴重的下降,越來越多的傷員,因爲得不到救治而死亡,城裡的百姓,也出現了出逃,甚至給海盜通風報信換取活命機會的情況,這都嚴重地影響守城。
陳祖義發起了大規模的攻城,這一次,他明顯感覺到,明軍的守城力度不行了。
雖然海盜們也面臨着近萬人需要的軍需物資,必須從舊港隔着海峽轉運的問題,但是他們可以輪換進攻,而且可以去遠處取水,資源壓力沒那麼大。
看着明軍搖搖欲墜的內城,進攻的海盜們,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但是不知爲何,本來還算得力的箭雨,這時候卻停下了。
海盜們本來想一鼓作氣拿下來淡馬錫內城,沒有了支援,頓時在半道上尬住了。 “怎麼回事?”海盜們一愣,不明白後方爲什麼突然停止拋射了。
“明軍!是明軍!”
海盜們疑惑之際,很快就有人出來解答了。
回頭順着望去,海盜們赫然看到一艘艘戰艦從海平線駛來。
明軍的艦隊,數量並沒有多麼龐大,但是卻肉眼可見地都是大船,看起來相當駭人。
“明狗調集艦隊來支援了,快撤!”
海盜集團也不是一條心,陳祖義下面除了他自己家族和一些親信,同樣也有大量依附於他的其他海盜團伙。
這些人最擅長追逐利益,打順風仗還行,一旦有危險,跑的比誰都快。
而海盜們久攻不下,其實也有一部分這個因素在裡面。
誰都不願意自己付出傷亡,畢竟手下沒了人,那就意味着很快就要被被人把艦船和財富、勢力統統瓜分殆盡了。
這就是海盜之間的生存法則。
因此,見到大量的明軍艦隊來襲,很多海盜首領都臉色大變,當即下達了撤退命令,甚至壓根沒問陳祖義。
然而,增援明軍早就做好了準備,當海盜們剛剛蜂擁出港的時候,海面上就響起了“咚咚咚”震耳欲聾的鼓點聲,伴隨着鼓聲,無數炮彈騰空升起,帶着呼嘯的聲音,飛快地向海盜們砸來。
“嘭嘭嘭!”
一枚又一枚炮彈落在海盜的隊伍中,爆炸聲響徹海域,大量的海盜被炸飛或者炸傷,一條條生命消逝,場景異常壯觀。
“孃的!怎麼會有這麼多明軍戰船?”
海盜們嚇壞了,這一幕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雖然都知道明軍遲早會增援,但是這種級別的增援,還是有點讓他們害怕。
“大兄,明狗不僅有火炮,還有上千料大小的戰船,我們不宜戀戰!”一名親信焦急地勸解道,因爲他已經發現,隨着海盜的四散逃亡,明軍戰船的炮臺開始調轉炮口,瞄準他們這邊進行轟擊。
看着一個個海盜小船被炮火吞噬,陳祖義咬牙道:“接回岸上的兄弟,撤!”
陳氏集團的海盜們還算團結,把岸上的海盜接上了,然後開始作鳥獸散,狼狽逃竄。
但他們還沒走出多遠,便發現身前的海面冒起了滾滾黑煙。
“該死的,明軍在燒我們的船!”
一條條燃着熊熊大火的帆船映入他們的眼簾,讓他們知道了明軍的計劃,這些明軍用火攻的手段阻止他們離開,同時用炮火封鎖了這裡的道路,讓海盜們插翅難飛。
“快點往西面跑,他們肯定會追殺我們!”
“媽的!別管港口裡面的了,快跑吧,再晚就遲了!”
海盜們終於發現自己犯了致命性的錯誤,這裡的海域是最適合大型戰艦航行的地區,而明軍擁有大量的大船,如果正面作戰,他們的勝算是非常低的。
當然,海盜們的船隻雖然小,但是數量多,如果鐵了心分散逃跑,明軍的大船也不容易追上他們。
“砰!砰!砰!”
明軍炮彈不斷射向海盜船隻,在密集的炮火中,一艘艘海盜船沉默了,一個個海盜被炸飛或者被炸死。
悍勇的海盜頭目大吼道:“給老子還擊!”
但他所在的小船卻搖晃起來,原來船艙被炮彈震塌了。
“媽呀——”
海盜船上的海盜們大呼小叫,爭先恐後地跳進海里。
然而,明軍的火槍手早已等待着他們跳水,密集的鉛子射出去,海面上,一朵又一朵浪花升起,伴隨着陣陣慘叫聲。
在明軍的強硬登場後,海盜們的士氣迅速跌落谷底,一個個喪膽失魂地向舊港的方向逃去,企圖躲避明軍艦隊的主力。
而還有一些登陸部隊,要麼不是陳祖義的嫡系,要麼衝的太猛有些後知後覺,此時只好躲藏起來,試圖往陸路逃跑。
可惜,他們靠明軍靠得太近了,根本無法藏匿。
一部分城內的明軍開始出城。
“媽的,跟他們拼了!”海盜頭目怒不可遏,揮舞着鋼刀衝了出去,他決意帶着自己手下的殘部,跟明軍拼個魚死網破。
然而,當他衝過去,卻發現港內全是明軍戰船,數百名登陸的火槍手已然在岸邊,正嚴陣以待地看着他們。
“晦氣!”海盜頭目大罵一句,扭頭就跑。
“砰!”明軍的火槍手扣動了扳機,一顆顆鉛彈呼嘯着砸向海盜,將海盜頭目和他的部下一掃而空,海盜頭目被打成了篩子,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着了。
明軍是從東北方來的,而海盜們則是爭相奪命地朝西邊奔逃。
之所以不往南跑,直接炮回海峽南端的舊港,是因爲明軍的炮擊效果很好,但凡靠近南方的海盜,一輪炮擊就可以讓他們損失慘重。
而且,岸上殘留的海盜,這時候也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增援的明軍是以逸待勞,再加上有火炮和火槍協助,對付這些久戰不克的海盜完全是綽綽有餘。
海盜們慌亂地四散奔逃,但這些登陸的增援明軍士兵早已做好了準備,密集的箭矢射了出去,將海盜的腿部和小腿貫穿,隨後被堵住的海盜,一人就有好幾杆長矛刺中了他的胸膛、腦袋、腹腔等致命位置。
海盜們在海灘上掙扎着,最終化成了一堆冰冷的屍體。
隨着明軍的大批登陸,還在岸上的海盜逐漸崩潰了,他們紛紛扔下兵刃投降,而港口裡一些被堵住沒來得及跑的海盜船隻也被摧毀,人員傷亡慘重,根本沒辦法再抵抗下去,只能乖乖繳械投降。
向西逃跑的海盜船數量很多,這些小船明軍艦隊確實兜不住。
明軍將俘虜的海盜拖到岸上都捆好,城頭上的明軍見狀,立即派出幾百人去接受。
而增援的明軍,除了給城裡送去淡水和食物,剩下的大部分人,開始清點起了戰利品。
至於那些逃散的海盜船,自有一部分機動力更強的中型船隻去追,若是實在追不到,那也就沒辦法了。
“李百戶,我這裡還有二十斤重的酒水,你帶回去給弟兄們慶功。”
“這裡還有一瓶調料,一罈豬油膏,一箱果子.”
海盜船上,除了這些東西,還有不少值錢的東西,比如金銀珠寶、瓷器和珍玩等。
而這些東西是海盜們搶掠來的贓物,登陸明軍自然不客氣地全部搬空了。
戰鬥結束後,淡馬錫港內城的城牆上恢復了短暫的寧靜。
絕大多數明軍將士都已疲憊不堪,他們靠在城牆邊,大口喘着粗氣,手中緊握的兵器已經沾滿了鮮血。
城內的百姓們紛紛從藏身之處走出來,他們看着外面滿地的海盜屍體,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過,這時候卻幾乎都沒有什麼人會歡呼。
誰能真的高興地起來呢?固然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可卻有太多的袍澤、兄弟、親人倒在了這場守城戰之中。
“將軍,勝了勝了。”一名親衛喃喃道。
俞通淵微微點頭,臉上卻並沒有露出笑意。
他轉身看向身邊的將士們,還有淡馬錫的百姓,高聲說道:“我們勝了!但這只是開始,這是第一個勝利!大明要重建淡馬錫港,讓這裡再次成爲南洋的繁華之地!”
而淡馬錫的百姓們,這才從不可置信的麻木中驚醒過來,開始慶祝這場保衛了家園的勝利。
經此一戰,大明算是在淡馬錫當地的百姓裡,樹立好了形象,淡馬錫港的百姓們也因此產生了對明軍的信任和感激之情。
所謂民心歸附,大抵如此。
隨着夜幕降臨,淡馬錫港逐漸恢復了平靜。
明軍將士們開始清理戰場,將海盜的屍體一一掩埋,畢竟這些屍體如果不處理好,很容易就會產生瘟疫,到時候可就真的要命了。
而城內的百姓們則在明軍的幫助下,開始修復被戰爭破壞的房屋和城牆。
南洋的海風吹拂着殘破的海盜船。
夜幕裡,看着遠處星光閃爍下根本不可見的淡馬錫港,陳祖義咬緊了牙關。
這一仗,他的海盜集團損失慘重。
一共出動了七千多接近八千人,而在攻城損耗以及被明軍增援艦隊突襲以後,他粗略估計,能回到舊港集合的海盜,恐怕只剩下四五千人了,這還是因爲海盜們自發的跑得快好吧,這其實不是什麼優點,但是海盜們一窩蜂的逃跑,確實避免了全都被明軍堵在淡馬錫的港灣裡而一鍋端。
當然,其他海盜的損失,陳祖義可以不在乎,但是他自己損失,還是最讓陳祖義心疼的。
出動的七千人裡,他的嫡系部隊,大概有三千多人,剩下的都是其他依附於他的海盜團伙,而這次,則只有一千多人回來。
這裡面,主要是因爲,他的部下是攻城主力。
攻城損失的大,撤退的也不及時。
就算加上在舊港留守的兄弟,陳祖義的力量,也大不如前了。
海盜界,流行的就是最明顯不過的弱肉強食叢林法則。
這讓他不得不擔心,會不會其他幾股大海盜,會爲了嚮明軍獻媚,而對他下黑手,或者說,舊港當地的那些漢人,會有心歸附大明。
雖然南洋的漢人,要麼是因爲大明的海禁政策被迫潤了出來,要麼就是以前是方國珍、張士誠的部下,所以帶着船跑到這裡。
但歸根結底,他們都是漢人。
現在大明的對外政策,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不僅佔領了南洋的港口,而且還有了官方貿易,以後會不會出現全面放開海禁的情況,誰也不好說。
而不管怎麼講,只要大明想要經略南洋,南洋的這些漢人,尤其是其中的大勢力,就是大明最好的抓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舊港以施進卿等人爲首的漢人豪強,說不得也會給他的背後捅刀子。
狼狽而逃的陳祖義,帶着複雜的思緒,踏上了滾回舊港老巢的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生命,在進攻淡馬錫港後,其實就已經猶如風中殘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