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熙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裡的,她從揹包裡摸出了上船前買的那瓶安眠藥,打開瓶蓋才發現裡面已經空了。
於是之後她也只能簡單洗漱了一下,就這麼躺在了牀上。
經過了一天高負荷訓練,她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無比疲憊了,然而卻依舊難以入睡。
沈熙熙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一次幻覺的持續時間比之前幾次都要強,現在的她無論看向什麼地方,都會看到普通人的精神難以承受的詭異景象。
而沈熙熙嘗試閉上眼睛,想象力反而會變得更加敏銳,那些難以名狀之物充斥滿她的腦海,就好像要將她給吞噬了一樣。
沈熙熙在這時候卻是又莫名的想到了張恆,後者應該也遭受過這種恐怖幻覺的侵襲,尤其是在那座大山中隱居的日子裡,沈熙熙不知道張恆是怎麼扛過來的,雖然和她相比,張恆的身上還帶着【免疫水晶】。
可【免疫水晶】只有三次使用次數,而且張恆最後還剩下了一次,給那個和他相處過幾周的小姑娘使用。
那之前的兩次機會他都用在了哪裡?
自從張恆死後,沈熙熙一直避免自己回憶起和張恆有關的事情,除了因爲難以接受張恆的死亡外,也因爲在她的心裡始終有一個心結——那就是張恆最後的選擇。
沈熙熙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張恆,畢竟那晚他已經被逼進了絕境裡,除了寥寥幾個人外,整個世界都希望他死在那片山谷中,那麼他自然也有足夠的理由報復這個世界,這本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
但是沈熙熙卻又會覺得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張恆應該並不止於此,可是她的理智沒法讓她像樊美男和張父那樣去說服自己,去相信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
於是她就只能將這件事情默默藏在了自己的心底,直到今晚,她的精神因爲那些無法抑制的幻覺來到瀕臨破碎的邊緣,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很多事情。
那些以她的觀察力本不應該被忽略的細節。
沈熙熙才發現張恆那晚的死亡有太多難以解釋的因素,在人生最後的兩週時間裡,他爲什麼要一個人跑進深山,在這段時間裡他做了什麼?看他之前佈置在山中的陷阱,顯然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那晚的一戰,既然如此,他之前爲什麼不逃?
甚至就連之前通風報信的那個村民,以張恆的謹慎本來也不該忽略掉這個不穩定因素的。
沈熙熙將自己代入張恆的位置,想要去思考,去理解張恆當時的心態和想法,然而現在的她一直在被那些無處不在的幻覺所折磨,很難將注意力完全集中起來。
再加上不知道什麼原因,今晚海上的風浪格外大,深海獵人的船隻在海浪中顛簸搖晃,裡面的人就像是在遊樂場裡坐海盜船一樣,就連很多原本已經睡下的人都被這場大風暴從牀上給晃醒了,水手們也都在各自的崗位上緊張待命。
沈熙熙原本就覺得有些噁心,現在更是不得不從牀上再度爬起,尋找垃圾桶。
結果就在沈熙熙剛剛吐完不久,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就響徹了船艙。
從警報聲的長短沈熙熙聽出了這是敵襲!
於是下一刻她整個人猛的一個激靈,難道說是張恆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能解釋今晚幻覺持續的時間爲什麼這麼長了,是因爲正主就在附近嗎?
沈熙熙想到這裡非但沒有感到恐懼,反而隱隱生出了一股期待。
她自己的精神狀況自己最清楚,一天比一天惡化,如果再拖下去,搞不好還沒見到正主,就死在了這片茫茫大海上。
沈熙熙來到牀下,拿出了朱斯提提亞送給她的那隻小天平,推開門,向甲板走去。
走廊裡現在很熱鬧,幾乎所有房間的門都打開了,客房裡的一衆玩家,要麼在穿衣服,要麼在檢查自己手中的武器,因爲船隻一直在搖晃,還有類似啤酒瓶和衛生紙之類零零碎碎的東西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各小隊的隊長則在清點小隊人員,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得很緊張。
雖然在上船之前他們就已經清楚會有這麼一天,但這並不意味着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能不爲所動,坦然面對。
沈熙熙平時就很少和其他玩家來往,這會兒大戰將至,更沒有人顧得上管她,沈熙熙就這麼一路走到了甲板上。
此刻的天空就像是被什麼給捅了個大洞,大雨順着洞口傾瀉而下,密集的雨滴已經徹底連成了一片,再加上恐怖的狂風和雷聲,甲板上的人即便相距只有幾米,也需要通過大吼才能勉強交流。
沈熙熙扶着一旁的炮臺來穩住自己的身體,同時目光飛快的掃過,在靠近左舷甲板上的幾個身影中找到了花襯衫男人。
雖然船隻在風暴和巨浪中不斷顛簸,但是花襯衫男人的身影卻牢牢的立在那裡,就如同一塊兒礁石一般,任由風出雨打,兀自巋然不動。看到他的身影,甲板上的水手似乎也沒有那麼恐懼了。
花襯衫男人握着望遠鏡,望向某個地方。
下一刻他的身後傳來了沈熙熙的喊聲,“他來了嗎?”
“不是他,是它們。”花襯衫男人面色嚴峻,他將手中的望遠鏡交給了沈熙熙,沈熙熙接過,放在眼前,望向花襯衫男人之前眺望的方向。
然而現在海上的能見度很低,沈熙熙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翻涌的波濤,直到一道粗壯的閃電劈入大海,點亮了夜空。
“要全部扔下去嗎?”
“不,用一半,還有一半要留着對付正主,”頓了頓,花襯衫男人又補充道,“如果我們能扛過這波襲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