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我和趙牧一起向巷子的外面走去,而於馨她們此刻所在的“梧桐飯店”就在巷子東面300多米遠的地方,很久前我和秦苗、喬野以及陳藝也去吃過一次,可是直到此刻我仍記得當時的心情,而很多有她參與的事情就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讓我產生懷念,讓我不願意承認,其實她已經在我的世界裡走遠。
身邊的趙牧也是沉默不語,這種沉默讓我想起他第一次與肖艾見面時那羞澀內斂的樣子。我這才察覺,原來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就已經埋下了愛的種子,而現在這粒種子終於發芽了,至於能不能長成一棵大樹,要看造化和緣分
幾分鐘後,我們來到了那家門前真的長着梧桐樹的“梧桐飯店”,我沒有看見肖艾的那輛奔馳車,只看見一輛紅色的摺疊單車,這應該就是肖艾現在的交通工具。我記得,她曾經騎過這輛單車找過我,她好像真的告別了那千金小姐的生活。
這丫頭就是這麼倔,情願自己吃苦,也不願意向肖總低個頭。
進了飯店,我並沒有立即進包廂,我向站在收銀臺的老闆娘問道:“靠門口的那個包間點好菜了嗎”
老闆娘翻了翻單子回道:“點了。”
“我先把單買了,一共多少錢”
“686,零頭抹掉,你給680塊錢好了。”
我點了點頭,隨即從錢包裡掏出700塊錢遞給了老闆娘,得到找零的20塊錢後才和趙牧一起推開了包間的門,然後面對着幾乎一整桌的男男女女,包括坐在牆角位置,臉上沒什麼笑容的肖艾,她的身邊還是擺放着那隻藍色的琴盒,而從她最近帶着這隻琴盒的頻率來看,她並不是一時興起去做琴行,也是花了不少精力的,因爲從前的她根本不會隨身帶着這隻琴盒,就像個不務正業的少女。
之前,於馨已經和趙牧一起吃過飯,所以也並不意外趙牧的到來。她站起來,看着我向衆人介紹道:“這是我江橋哥,他很照顧我的。”
衆學生紛紛向我問好,唯獨與我最熟識的肖艾很安靜的坐在那裡,這讓我覺得她改變了許多
於馨又將趙牧也介紹給了她的這些同學,趙牧簡單的和他們打了招呼,目光便停留在了肖艾的身上,他試圖和肖艾說些什麼,可肖艾已經拿起手機看着,然後將自己隔離在衆人營造出的熱絡氛圍外。
我和趙牧坐在了肖艾的對面,然後便面對着這幫藝術學院高顏值的同學,而肖艾依舊是這羣人中的焦點,大家都在找着話題和她說話,她只是簡單的應付着,大部分時間都心不在焉的看着玻璃窗外的那兩棵梧桐樹,卻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一陣間歇性的沉默之後,於馨終於向她問道:“你最近在忙什麼呢,都好久沒見你去學校了”
“沒忙什麼。”
“琴行的生意怎麼樣”
“帶了十幾個學生,晚上的時候比較忙。”
於馨點了點頭,一時間也沒有再找到可以和肖艾聊下去的話題,轉而又去和身邊的另一個女同學聊了起來。
我一直將注意力放在肖艾的身上,剎那後,我們終於有了一次眼神上的交集,可我卻閃躲了,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轉頭看了看窗外的梧桐樹和街上的車來車往。
似乎,我們都是遊離在這場聚會之外的散人。
短暫的失神中,服務員已經將菜陸續送上了桌,幾個男同學也很豪爽的打開了白酒,倒滿了擺放在桌上的杯子後,便代表於馨向我敬酒。儘管知道他們起鬨的成分居多,但我也不想拒絕,接下了他們輪番的敬酒,甚至還幫不善喝酒的趙牧也擋了幾杯。
我的心情有點壞,但到底壞在哪裡卻又說不上來。
這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趙牧終於舉起酒杯向對面的肖艾說道:“今天又見到你,我挺高興的,能敬你一杯酒嗎”
“不好意思,我不想喝酒。”
趙牧充滿尷尬,在現場的人察覺出一些端倪,繼而紛紛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肖艾,於馨趕忙舉起酒杯對衆人說道:“感謝大家今天這麼給面子來參加我的聚會,我敬大家一杯吧,希望畢業後,還會有這樣的機會能夠和大家小聚。”
於馨說着便喝掉了杯子裡的白酒,衆人這才放過了趙牧和肖艾,各自端起酒杯陪於馨喝了一杯。
這個尷尬解除之後,趙牧沒有再說話,肖艾也在吃到一半的時候背起了自己的琴盒,對衆人說道:“我有點事情先走了,有時間再聚。”
於馨拉住了她,問道:“怎麼了啊,待會兒還想約你一起去唱歌呢。”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們玩吧。”
於馨因爲熟知肖艾的性格終於不再勉強,然後看着衆人說道:“在座的男生誰能發揚一下風格,把肖艾送回去”
除了我和趙牧之外的兩個男生都自告奮勇要護送肖艾,但肖艾只說了一句“不用”,便轉身向包間的外面走去。
很快,我便透過玻璃窗看到她解開了那輛摺疊單車的鎖,然後推着單車獨自向鬱金香路的北面走去。她的身影在路燈下顯得很單薄,片刻便在我的視線裡漸行漸遠
我心中滋味莫名,我知道在這張桌子上肖艾最不想面對的人便是我,其次是趙牧,而身體不舒服只是她離開的一個藉口,我和趙牧確實不應該來的,因爲真的很破壞她和同學之間的聚會氣氛。
心中一聲輕嘆,我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這時,於馨小聲在我耳邊說道:“江橋哥,你去看看肖艾吧,剛剛你們還沒來的時候,她就說自己的胃有點不舒服了。”
“爲什麼是我去”
於馨反問道:“不是你去,又該是誰去”
我無言以對,因爲於馨對我和肖艾的認知還停留在幾個月前,那個時候的肖艾確實還沒有和袁真在一起,趙牧也沒有向她表明心跡,所以我們相處起來是毫無顧忌的,而現在卻有了太多的不便和束縛。
於馨又催促道:“快去啊,要不然待會兒追不上了。”
我終於點了點頭,然後並不隱瞞,對身邊的趙牧說道:“我去看看肖艾,她可能需要幫忙。”
“我和你一起去。”
我點頭,於馨卻制止了趙牧,然後說道:“江橋哥和肖艾最熟,他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人多了肖艾肯定會嫌煩的,我和她做了這麼久的同學,她的脾氣我最瞭解。”
趙牧欲言又止,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有消息就給他電話後,便從椅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夾克,然後向外面追去。
路燈下,我沿着肖艾剛剛離開的方向追去,大約追了一站路,終於發現了她那輛停在路邊的單車,而她自己則捂着小腹坐在花池的旁邊,那隻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藍色琴盒就在她的右手邊放着。
她低着頭,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我的到來,我用盡量不刺激她的語氣說道:“你是胃不舒服嗎”
她終於擡起頭看着我,也許是因爲病痛將她折磨的很脆弱,所以此刻的她沒有了之前對我的那種極度排斥,她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卻更加痛苦了。
我又問道:“今天中午吃飯了嗎”
“不要問了,我不想說話。”
她根本不能照顧好自己的樣子讓我一聲嘆息,又不忍心不管,便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將她拉了起來,給她墊在下面坐,我估計她的胃痛就是因爲飲食不規律和受寒造成的。
我又對她說道:“把袖子往上挽一挽。”
“做什麼”
“我幫你揉揉內關穴,可以緩解胃痛的,待會兒再給你買點胃藥,你喝點熱的牛奶應該就會沒事了。”
肖艾看着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自己的手臂交給了我,我輕輕挽起她的袖子,找到位於手腕正中的內關穴,便輕輕幫她揉了起來
這過程中,我們都沒有說話,所以風從我們身邊吹過的聲音一直很清晰。儘管整條路上還熙熙攘攘的有行人走過,可整個世界卻彷彿只有我們是真實存在的。這一刻,我將她的模樣看得很清楚,那從她手腕處傳來的熱度,似乎已經化爲清澈的泉水帶着溫度在我的心裡流淌着。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肖艾從花池旁站了起來,然後將剛剛我給她墊的外套拿了起來,輕聲對我說道:“你把衣服穿上吧,不要着涼了。”
我愣了一下,以至於沒有第一時間做出迴應,她又替我將外套披在了身上,然後抽回自己的手臂說道:“我好多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看着她,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點什麼,便又將目光轉移到她身旁的琴盒上,片刻之後才終於向她問道:“你現在是搬到這邊住了嗎”
“嗯,就住在琴行的樓上。”
“那蠻方便的其實,你現在的改變真的挺讓我感到驚訝的”
“有什麼好驚訝的,不過自力更生而已。這些,你不是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做了嗎”
我笑了笑,回道:“我和你不一樣,我是被現實逼的,可你卻是自己選擇的,所以面對生活,你應該是個比我更大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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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艾沒有言語,我們彷彿又陷入到了之前那解不開的死局中
我終於又對她說道:“我這就去給你買點胃藥和吃的東西,你把地址留給我,待會兒我給你送過去。”
“不想麻煩你,我自己去就行了。”
“藥店還在路那邊呢,得折回頭走好遠,還是我幫你去買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
肖艾沉默了很久,纔看着我回道:“事到如今你還對我這麼好,就不怕陳藝會難過嗎”
我的心好似被什麼利器狠狠刺了一下,以至於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然後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回道:“都是過去式了,現在的江橋很自由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還沒有將我的聯繫方式刪除的話,那待會兒將住址發到我的手機上就行了。”
肖艾目光復雜的看着我,許久才點了點頭,然後推着自己的單車,繼續走在了那條她還沒有走完的路上,而我也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色像黑幕一樣籠罩了這個世界裡的一切,替肖艾買好胃藥和晚飯的我就走在其中,然後思考着:自己在出生後,是怎麼接受生活着的世界裡有白天和黑夜這個事實的,而我們又爲什麼需要空氣活着,愛情和財富似乎比空氣來的更加重要,可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幸擁有的
我的注意力就這麼被自己那浩瀚無邊的想象力所轉移了,我終於不再難過,也不想再悲傷,我只想在這個夜晚去思考一些關於生存環境和生命起源的大問題,然後照顧好肖艾,就像對待自己的妹妹那樣。
我發誓,如果我是清醒的,就算是死,也不會去侵犯她的身體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這時,手機又一次在我的口袋裡響了起來,我以爲是肖艾要告訴我她家的住址,可從口袋裡拿出的那一刻卻徹底怔住了,這個電話是陳藝打來的。
我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繼而那無數的情緒擋也擋不住的在我心中翻涌着,我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終於接聽了電話。
陳藝的聲音充滿緊張,她幾乎是哭着對我說道:“江橋我害怕,我好像撞到人了”
我愣住了,心中也是一陣極度的緊張,然後便聽到了電話那邊有人在“砰砰”的敲着車子的玻璃窗。
“江橋,你快來你快來。”
在陳藝六神無主的時候,我必須讓自己先冷靜下來,我向她問道:“我怎麼聽到有人在敲車窗”
“敲車窗的人和那個被我撞到的人是一起的”
“陳藝,你聽我說,你先不要緊張,車門一定要鎖好,千萬不能開,然後看看自己的行車記錄儀,確認一下對方是碰瓷,還是真的被你撞上了”
“嗯,我聽你的。”陳藝總算冷靜了一些,可她那邊仍傳來了急促的“砰砰”敲擊車窗的聲音。
我又急切的說道:“確認以後,先打電話報警,然後再撥打保險公司的客服電話我現在就趕過去,你在哪一條街”
“我在宏遠大道的金蘭路。”
得到這個信息後,我便趕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在我的印象中,這條路有四個車道,很寬敞,而且晚上車輛根本就不多,陳藝撞到人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她很有可能是遇到碰瓷的了,我必須儘快趕過去,要不然她一個女人是肯定要在這些社會人渣面前吃虧的。
出租車載着我飛快的往宏遠大道駛去,儘管速度已經足夠快,可我依然心急如焚。我想象着:此刻的陳藝一定很驚恐,所以她纔會下意識的給我這個已經分手的男友打了電話。這些年,她總是這麼依賴着我,所以危急時刻這就成了我們之間斬不斷的情分,而我也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敢爲她挨刀的男人。在我的思維裡,只要她能夠安全,自己根本就不怕什麼流氓人渣
車子已經徹底駛離了鬱金香路,我的手機再一次在手上震動了起來,我低下頭看了看,是肖艾給我發來的信息,她將自己的住址告訴了我。我這才察覺,自己的手中還捧着給她買的胃藥和晚飯,但此刻真的已經顧不上這些,於是又一次催促司機加快開車的速度,因爲心急如焚的我實在是一秒也等不了了
今天更新的是一個4500字的大章節, 明天就會動身去麗江了,可能會斷更,事先和大家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