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菡開着車,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陳藝則坐在後面,而去往派出所的也就僅僅我們三個人。一路上我們的‘交’流並不多,但卻各懷心思,尤其是蘇菡,她看上去很恍惚,在上個路口,她甚至差一點闖了紅燈。
我知道她在害怕什麼,那200萬雖然造就她成爲了麗江最成功的酒吧老闆娘之一,但也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喬野這些年的一往情深。
當初,她本可以在南京和喬野一起面對家庭的壓力,可最後她選擇了向生活妥協,她一定以爲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卻沒有想到,這些年的喬野越來越偏執,越來越抗拒他自己和秦苗這段源於父母之命的婚姻。
經過了大約一刻鐘的行駛,我們終於來到了古城附近的一個派出所,我和陳藝相繼解開了安全帶,但蘇菡卻趴在了方向盤上,我們聽不見她的哭聲,卻能看見她的肩膀在顫抖,她在壓制着自己的情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仍不願意與喬野見面。
我將打開的車‘門’又關了起來,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輕聲說道:“有些事情總要面對的,我也希望你能給喬野一個說法,這些年他過得‘挺’慘的!”
蘇菡終於哭出了聲音,許久才平復了下來,哽咽着對我說道:“江橋,我還是沒有辦法面對他……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瞭解他,見面後他一定會失控的,而我卻給不了他任何東西,包括所謂的結果和說法。”
“不,我不覺得你有多瞭解他,否則就不會出現今天這個局面,你曾經也以爲他會淡忘和你的這段感情,可現在他還是找到麗江來了。”
蘇菡有些乏力的靠在了車椅上,她閉上了眼睛,而我和陳藝都下了車,然後將最安靜的環境給了他。我們都知道,此時的她正在心裡做着最艱難的抉擇。
在離車子大約五米遠的地方,我和陳藝相對站着,我習慣‘性’的在等待中給自己點上了一支菸,而陳藝也沒有因此離我太遠,我的二手菸隨着風飄向了她。
我很自覺的轉過了身子,讓煙霧往另一個方向飄散……
“江橋……”
我沒轉身,用一個第二聲調的“嗯”迴應了她。
“你轉過身來,我有話和你說。”
我並沒有太過於留戀手中那支只吸了幾口的煙,我將其扔在地上踩滅,然後回身向陳藝問道:“你要和我說什麼?”
陳藝並沒有立即開口,就像我習慣‘抽’煙,她也習慣‘性’的將自己那被風吹‘亂’的頭髮整齊的別在了耳後。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不喜歡‘亂’,喜歡乾淨,在我們相識的20多年中,我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發現過污點。
她在往來車輛那不斷閃動的光線中終於開了口:“江橋,肖艾這幾天也一直在麗江,對嗎?”
我心中下意識一緊,轉瞬又恢復了正常,繼而點頭回道:“是,今天中午我送她去了機場,她已經回南京了。”
“我看到了。”
我沉默,又想點上一支菸緩解心中的不適,可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轉移目光看向了道路上的車水馬龍,而在那些閃爍的燈光中,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陌生的自己在和陳藝慪氣、對峙,卻又將這種慪氣和對峙當成了對她的成全。
陳藝表情充滿複雜的看着我,許久才又對我說道:“我想聽你親口對我說一句真心話,你對……肖艾到底是什麼感情?”
我與陳藝對視着,此刻這個場景似乎曾在哪裡見過,尤其是我的心情,我確定曾經經歷過,卻又無法說出個具體的時間、地點。也許,這只是我在潛意識裡模擬過的場景。
我終於回道:“我對你說心裡話……她就像是我的一面鏡子,站在她的面前就好像看着過去、現在、未來的自己,我知道她是肖總的‘女’兒,才華橫溢,是櫥窗裡最美的模特,這些足夠讓所有的男人動心。可是,我卻一直把她當作是一個可以親近和依賴的人,她也一樣很依賴我,因爲我們的命運太相似了……但這不是愛情,因爲我的心裡還有……”
說到這裡我喘着重氣,我不敢再說下去了,因爲我怕在這個感‘性’的時刻,說出不該說的話,我心裡清楚,陳藝纔是這個世界上給我依賴最多的‘女’人,每次我在老金的公司累到快要放棄時,只要看着她的照片,我就覺得有一隻最美的蝴蝶在自己的身邊飛舞着,世界也並不那麼讓人感到絕望。
陳藝看着我,她在我們分手後,第一次以平和的語氣問了我們之間最不能碰觸的那個問題:“我想聽聽那天在咖啡店外,所發生事情的前因後果,這是我第一次有勇氣想知道答案,也是最後一次,所以我要聽真話……”
我沉默了許久,只是回道:“……我想先‘抽’支菸。”
陳藝點了點頭。
我又點了一支菸,在快要吸完時,終於將口中的煙全部吐掉,我想告訴陳藝,當天邱子安因爲她表哥陳文的事情找過我,我覺得自己是個無能的男人,我去喝了很多酒,然後將送自己回家的肖艾當成了她。
可是,陳藝已經知道邱子安在那天找過我,所以她並不認爲邱子安給我的刺‘激’是我可以喝酒放縱的理由,而她現在也和邱子安有了婚姻的承諾,所以我覺得邱子安在她心中有着很重的分量,也許並不比我低……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陳藝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張被摺疊過的東巴紙。她打開了,上面是我畫的畫,畫中她就是那個穿着婚紗的‘女’人,而在紙張的最上面還有我閉着眼睛寫上的“我愛你”三個字。昨天晚上,她真的撿到了這張我最不想讓她看到的東巴紙!
“江橋,我不懷疑你曾經愛過我,可是這種愛情被你延續下來了嗎?……一個‘女’人可以忍受男人暫時的貧窮,但絕對不能忍受在愛情中的三心二意,我覺得你現在真的很矛盾,可能連你自己都已經搞不清楚到底要什麼……中午時,我看見你送肖艾離開,過程中你一直在笑着和她說些什麼……”
陳藝的表情充滿痛苦,許久才又說道:“而我們之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卻丟掉了這種感覺,我也一樣很‘迷’茫,難道是我們都已經變心了嗎?卻一直固執的以爲還愛着對方?……你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嗎?……我真的好痛苦,我害怕自己在這個時候做錯選擇,就像秦苗一樣痛苦一生!”
陳藝提出的疑問讓我的大腦一陣陣發懵……
這時,原本在車裡的蘇菡終於打開了車‘門’,她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我又看了看陳藝,她沒有太多表情,可心卻彷彿在滴血……
蘇菡開口對我們說道:“我剛剛已經打電話和派出所的朋友‘交’待過不追究喬野的責任,他應該馬上就能出來了。”
我和陳藝各自點了點頭,我們終於得以喘息,在下一刻便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然後等待着喬野,而在這過程中最緊張的人是蘇菡,她一直不安的攥緊着自己的雙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比我們神經繃得更緊的蘇菡,面‘色’忽然變得極其惶恐和不安。我下意識的擡頭看去,果然看見喬野正站在派出所‘門’口的那盞路燈下張望着,儘管他還沒有發現我們,但他真的出來了,而他苦等了三年的蘇菡此刻就在我和陳藝的身邊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