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已經到來,我終於啓動車子離開了人山人海的鼓樓,我並不明確自己的下一站在哪裡,我只想在回去前將車子裡的油用完,這從我將車子開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這麼想了。
聽着車裡的調頻廣播,我一點也不覺得孤獨,因爲我喜歡女dj的聲音,還有她精心爲聽衆挑選的歌曲。
時間轉眼便過去了半個小時,車子也又下去了一格油。
路過長江大橋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一直戴着藍牙耳機,所以我沒有看來電號碼便接通了這個電話,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電話是金秋打來的,而此刻已經是凌晨的12點半了。
她對我說道:“江橋,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她似乎沒有太要緊的事情和我說,閒聊似的問道:“你跨年是怎麼過”
“開着車四處兜風,馬上快一箱油下去了。”
金秋對於我的行爲似乎有點無語,半晌纔回道:“你要不是太無聊了,要不就是有姑娘陪着你。”
“我就是太無聊了。”
我不知道這麼回答算不算是撒謊,可肖艾確實沒有陪着我等到新年來臨時的12點,我因此而無聊了很久。
我又向金秋問道:“你呢,今天晚上是怎麼過的”
“我啊留學時的幾個同學正好來南京旅遊,陪他們一起吃了個飯,又四處逛了逛,剛剛纔回來。”
“哦,那玩的開心嗎”
“當然開心,在國外的時候我們幾個人的關係就特別好,各自回國後還有機會聚一聚,挺難得的。”金秋說着停了停,又說道:“對了,我給你打電話是要告訴你,明天是元旦,我和你去敬老院接上奶奶,一起去我家吃個飯吧”
我打斷了她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爸媽的意思啊”
“是我們一家人的意思,明天我先陪我媽去菜場買菜,然後去找你,你也起早一點,聽見沒”
“行啊,到時候電話聯繫好了。”
“嗯,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我應了金秋一聲,隨後各自說了一聲“晚安”便掛掉了電話,而我的心中又涌起了一絲暖意,老金家確實像是一個可以暫時休憩的港灣。這些年,但凡有大的節日,都會讓我帶着奶奶去他們家過節。
車子裡的油漸漸見底,我也終於回到了鬱金香路。我將車停在巷子口的那片空地上,卻在準備下車的那一瞬間又忽然想起了肖艾,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回來,是否需要我去接她。
我猶豫了一下之後,最終還是拿出手機找到了肖艾的號碼,然後撥了出去,可讓我詫異的是,接通的提示音只響了兩聲之後便被她給掛斷了。
我又打了一遍,這次掛的更快,我有些鬱悶的將手機放在了車子的中控臺上,然後點上了一支菸,我猜測她可能玩的正嗨,繼而便放棄了繼續打給她的想法。我計劃等手中的這支菸抽完便回去睡覺。
就在這時,車窗忽然被敲響,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去,肖艾就站在車外用笑臉看着我,她的頭上還帶着一個會閃光的頭飾,有點可愛。
我打開車門下了車,她似乎喝了一點酒,臉上有點紅暈,但意識卻很清醒,她對我說道:“你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走到便利店那邊,所以就沒有接你的電話。”
我看着她點了點頭。
“你這麼晚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我與她對視着,許久之後反問道:“我記得你住在路東。這麼晚,還往便利店這邊走又是爲了什麼你可別和我說,你是想吃玉米。”
“難不成是爲了找你嗎”肖艾說着便從自己的皮包裡拿出一個玉米棒,在我面前晃了晃又說道:“對,我就是繞路來買玉米的。我覺得,這是我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幸好這是個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要不然就買不到了”
我用羨慕的目光看着肖艾,因爲她有買玉米這麼好的藉口,那她此刻在我面前也就立於不敗之地了,而我卻必須要回答爲什麼這麼晚會給她電話。
我想來想去也沒有買玉米這麼無敵的理由,於是實話回道:“就是有點擔心你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你和袁真季小偉在一起,他們倆都人高馬大的,誰還敢對你圖謀不軌麼”
肖艾與我對視着,路燈的光映在她白皙的臉上更加溫柔了,我有些惶恐,她卻嘴角揚了揚,然後拿下了頭上的那個會閃光的髮夾對我說道:“好看嗎,是小偉師哥送給我的。”
“好看。”
“好看那就送給你了。”肖艾說着便將髮夾戴到了我的頭上,她一邊戴一邊笑,似乎正在做的是一件可以讓她高興一整個晚上的事情。
我當然不願意戴這樣的東西,我將髮夾又拿了下來,但也沒有還給她,就這麼在自己的手中握着,而她也沒有太在意我的排斥,繼而坐在了車子旁邊的花池上,吃着那隻還在冒着熱氣的玉米,她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
“江橋,你還記得不久前對我說過什麼嗎”
我不解的看着她,因爲去年的最後一個夜晚,我對她說過的話太多了,我不知道她問的是哪一句。
見我不說話,肖艾又說道:“你說,我願意爲你唱一首應景的歌,你就願意爲我赴湯蹈火,這句話還算不算數”
“算啊,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會算數。”
“好,那我就爲你唱一首應景的歌”
我終於有底氣打斷她,問道:“其實你根本就不是去便利店買玉米的,你是想來和我說這個事情,對不對”
肖艾看着我,許久後纔回道:“對,一首歌換來一個人的赴湯蹈火,這個便宜我爲什麼不要”
“那你來吧,我聽着。”
肖艾依然看着我,也不知道是在醞釀情緒,還是在爲我的好說話而感到驚訝。這時,我趕忙對似乎要開口的她又說道:“等等,我先點支菸。”
我說着便將煙叼在口中點燃,我想以最好的狀態去聽她在新年的伊始爲我唱的歌,雖然我們認識快半年,她更是個以歌唱爲事業的女人,可是她真正爲我唱過的歌卻並不多。
有時候,我真希望能去ktv一次聽她唱個夠,可惜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她似乎很排斥在ktv和酒吧這樣的地方唱歌。
“高架橋過去了,路口還有好多個,這旅途不曲折,一轉眼就到了,坐你開的車,聽你聽的歌,我們好快樂,第一盞路燈開了,你在想什麼,歌聲好快樂”
安靜的夜色中,她用輕柔的聲音爲我唱了這首已經聽過無數遍的乘客,雖然沒有伴奏,卻更像是在唱我們的心情,因爲歌裡提到的事情,我們在新年到來前的最後一個夜晚都做過了,那麼就沒有一首歌比這首更加應景
我特意看了一下,這首歌的原版一共有4分40秒,當肖艾離開了伴奏,只用2分鐘的時間便唱完了,我的心情被她唱的起伏不定,她卻平靜的看着我。
這截然不同的反應,恰恰證明她比我更加理解這首歌的意境。這一刻,我是崇拜她的,可是我的眼神卻不願意將崇拜的信息傳遞給她,我又眯起眼睛吸了兩口煙,隨後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高架橋上,那裡已經沒有了車來車往,以至於每一盞路燈都是那麼的清晰可見,它們散發的光已經取代了汽車的燈光,成爲這個夜晚唯一的閃亮
“江橋,我走了。”
“嗯。”
肖艾點了點頭,隨即便轉身往她自己住的那個方向走去,我這纔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她送給我的那隻會閃光的髮夾。我發現,似乎我們的每一次的見面都很用力,可告別卻如此的輕而易舉。
我掐滅手中的煙,終於笑了笑,但願我們都會忘記世事帶來的快樂或不快樂,在今晚有一個無夢的睡眠。
早晨,我在鞭炮聲中清醒,在我之前起牀的趙牧煮了粥,又從巷口的小吃攤上買來了一些包子和油條,我們坐在屋檐下的石桌旁吃着。
快要吃完的時候,我將車鑰匙從口袋裡掏了出來,然後放在他的面前說道:“我暫時用不到車,你先拿去用吧。”
趙牧有些意外的回道:“橋哥,你不要什麼好的東西都先給我用,你這樣我心裡會更過意不去的。”
“你可別這麼說。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感情不比別人家的親兄弟來得差。趙楚不在了,我就是你的大哥,我相信,如果現在是趙楚給你這輛車,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趙牧還是不肯將車鑰匙接過去,我又往他面前遞了遞,笑着說道:“我們之間真的不要太見外了,我倒希望車買回來了,你能主動和我藉着開,這樣纔像兄弟嘛在小事上互相沾點便宜,大事上互相幫襯着,是吧”
趙牧依然沒有從我手中接過鑰匙,他也笑了笑說道:“橋哥,真的用不着,公司現在已經計劃給我配車了,另外還會有一套兩居室的公寓,後天我就準備搬過去住了。”
我拿着車鑰匙的手懸在半空,繼而感到有些尷尬。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和趙牧的差距,他是做爲核心之一加入到了金鼎置業新開發的項目中,那麼待遇又怎麼可能會差
雖然他目前的工作經歷有限,但畢竟是清華大學的研究生,享受了全國最頂尖的教育資源,早在他參加工作之前就已經有科研單位力邀他加入,只不過他自己因爲不喜歡那種工作方式而選擇了放棄,所以他已經是人中翹楚,差的只不過是一個機遇罷了。
我將車鑰匙收了回去,說了幾句鼓勵的話之後,兩人便結束了這頓早餐。趙牧照例去了公司,而我去了咖啡店,繼而又被店長即將要跳槽的危機困擾着。
我最怕的倒不是店鋪少了一個合格的管理者,而是擔心客戶會不適應新咖啡師調的咖啡。我知道,來這裡消費的客戶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衝着店長來的,所以說這個店長是咖啡店的命脈並不是誇張之言,否則那麼大的品牌咖啡爲什麼會花如此大的代價來這小小的咖啡店挖她
她的身上不僅有做管理者的潛質,還有難以替代的商業價值。
快要中午時,我離開咖啡店,站在巷子口等着金秋,我們約好今天要接上奶奶一起去她家吃飯的。可能是因爲堵車,金秋並沒有在約定的時間趕來,我便打算自己先開車去把奶奶接到這邊,然後再與金秋匯合。
正要離開時,發現肖艾騎着單車從她開琴行的那個方向駛了過來,她很快便來到了我的面前,單腳撐着地,向我問道:“你這是去做什麼”
“今天不是元旦嘛,金秋讓我帶着奶奶去她們家吃個飯。”
肖艾面露思索之色,恍然說道:“哦,我想起來了,金秋就是那個和李子珊打贏官司的女超人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向她問道:“你是特意過來找我的,還是路過啊”
“特意過來找你的,我在十分之前給你打了電話,但你沒接。”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還真有肖艾的未接電話,不過因爲自己在咖啡店裡調了靜音,所以給漏接了,我向她問道:“你找我有事情嗎”
肖艾的面色當即變得認真了起來,她在一陣沉吟後,終於對我說道:“昨天晚上,有件事情我還沒有做決定,所以就沒有和你說。”
“什麼事情”
“我決定和袁真去日本待一段時間他接下了一部電影全部的音樂製作,這是一個日本同行因爲非常欣賞他的音樂才華爲他爭取到的。電影裡面有一個女性角色,需要精通各種樂器,同時這個角色需要和音樂製作人有極好的默契才能達到最好的演出效果,所以沒有比我更適合這個角色的人選了我想替袁真抓住這次的機會希望他能借這部電影在音樂圈翻身。”
我半晌沒有言語,有些木訥的站了片刻之後,才問道:“是袁真邀請你的嗎”
肖艾搖頭:“他沒有,是小偉師哥私下告訴我的江橋,我不想欠着袁真的,他對我的恩情,我必須償還,否則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坦然的面對他。”
我點了點頭,也許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還是在一陣沉默之後向她問道:“大概要待多久呢”
“至少會有一個多月吧,反正是不能在國內過農曆新年了。”
“那你的琴行怎麼辦”
“只能先關了”
“你這算進娛樂圈了嗎”
“不一樣,爲了袁真做出犧牲是值得的”
我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因爲我說過,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和選擇。雖然我們不是一個階級的人,但她卻在很多地方與我是相似的,她並不是一個喜歡索取的女人,她會在心裡將付出和回報理的很清楚,雖然表面上她愛玩、愛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