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肖艾分開的時候,夜色已經降臨這座城市,爲了能儘快搞定這件麻煩的事情,我當即便打車去往了秦苗家的別墅,我想再順便看看喬野這一天是怎麼過下來的。
車子經過將近半個小時的行駛,纔來到了秦苗家落在紫金山腳下的那個別墅區,但這次來的心情,和前幾次是天壤之別,我倒是不用鬼鬼祟祟的了,可喬野也傷透了心,弄不好我正大光明的來了,卻不一定能見到他這個人。
來到門口,我沒有立即進去,而是習慣性的往裡面看了看,喬野他爸的大奔不在,但秦苗的保時捷在。
我終於按了門鈴,還是上次那個保姆阿姨給我開了門,我向她問道:“秦苗在家吧?”
“坐在客廳看電視呢。”
我又壓低了聲音,向她問道:“那喬野呢?”
“他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了,不吃不喝的……你趕緊勸勸他吧。”
我嘆息,前些天還是個拼了命要自由的人,今天就自我封閉了,這世事轉換的也未免太快了點兒,以至於連我這個一直參與在其中的人,也來不及適應這人物關係的轉換。
……
進了客廳,我在秦苗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後看了看她的肚子,對她說道:“我真的挺想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沒什麼心情,風吹也吹過了,浪該停了吧?……我就是想等着過點好日子。”
我又向她問道:“你今天沒去公司?”
“沒去,一直在家守着他……你也是來看他的嗎?”秦苗說着往喬野的那個屋子看了看。
“算是順道來看他的吧,其實……我是有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兒?”
“一件不太好辦的事兒,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跑來找你。”
“你說撒。”
我看了秦苗一眼,才以一種比較複雜的情緒對她說道:“我和朋友一起做了個琴行,但教育局那邊的手續審批不下來。今天下午我們也託關係去辦了這件事情,可那邊給的答覆是,有人針對我們,然後故意在這個環節上給我們下了絆子!”
秦苗坐直了自己的身體,皺了皺眉問道:“還有這麼個事兒?”
“可不就是嘛,你能不能搞定?”
秦苗略微想了想,她說道:“問題不大……可是,你不應該去找陳藝幫這個忙的嗎?他爸可是那邊的辦公室主任,這是他一句話就能搞定的小事兒?”
我低着頭,心中是百般滋味,許久之後纔回道:“還去麻煩陳藝做什麼呢?……我這輩子欠她的實在已經夠多了!”
“怎麼,聽你這意思,這些人情準備拖到下輩子再還了?”
“秦苗,咱們能不能不開玩笑?這個事情我真的有走投無路的感覺,還他媽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整我的!”
“行吧,明天早上我陪你去一趟教育局,你也不用太傷神,我這邊現在就給你一句準話,這事兒不管是誰在背後針對你,我都想辦法幫你辦成。”
我看着秦苗,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因爲我知道,在這座城市,她辦不成的事情並不多。所以,這也是喬野父母情願對蘇菡趕盡殺絕,也不同意喬野和她離婚的原因。
儘管秦苗這個人還算低調,但因爲我們是她身邊比較熟的朋友,所以她家的情況還是很瞭解的,他們家在政府擔任要職的,並不只是她父親一個。
……
聊完這件事情,我和秦苗一起站在了喬野的房門口。我敲了敲門,對裡面的他喊道:“房間裡的兄弟出來吃口飯吧,何必這麼跟自個兒較勁呢?”
裡面的喬野一聲不吭,我向身邊的秦苗看了一眼,她輕聲對我說道:“算了,讓他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我現在唯一能給他的,也就是這麼一點可憐的空間了。”
“何必說的你好像虧欠了他似的?”
“我是沒有虧欠他,是我的公公婆婆虧欠了他,可我心裡既然把這裡當成了家,是這個家庭一份子,那我也要爲這種虧欠承擔一部分責任,如果大家都只顧着計較自己的得失,那還談什麼一家人呢!”
我點了點頭,終究也沒有發表太多的看法,因爲無論是蘇菡,或是秦苗,都應該算得上是好女人,至少她們都是用真心去對待喬野的,而我刻意的去認同誰,或者貶低誰,都非常不可取。
……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已經是夜晚時分,我沒有想到肖艾一直坐在我家門口等待着。見我回來後,她立即站了起來,似乎很期待我去找秦苗後的結果。
果然,我們剛剛相對時,她便向我問道:“怎麼樣了?”
“明天秦苗會親自跟我去一趟教育局,有她這樣的答覆你就放心吧。”
肖艾的表情略微輕鬆了一些,然後又向我問道:“江橋,你覺得是誰在針對我們呢?……就算我們這次能過了教育局的審批,以後還會有類似的事情出現……這讓人心裡就沒有辦法踏實下來。”
我看着肖艾,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我也判斷不出這個人是誰,到底針對的是肖艾還是我。
我覺得李子珊有很大可能,因爲肖艾是她的一個大麻煩,她是最不希肖艾留在南京的人。
當然,老金也有可能,他一直以來都非常不贊成我弄這個琴行。
或者,還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人,總之,無論是誰,這種行爲都讓人感到極度反感。
一陣沉默之後,我終於對肖艾說道:“不管對方是誰,咱們自己得先將心態調整好,反正這個琴行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我也不會放棄的。”
看着肖艾堅決的樣子,我心裡有了一種很踏實的感覺,繼而笑了笑對她說道:“如果有一天我們成爲教育行業的明星,被邀請做訪談節目時,咱們就挑現在這一段經歷說,是不是特催人淚下?”
“嗯,給人的感覺是挺不好的,但是我們可以苦中作樂。”
“所以?”
“所以我們先吃點東西,然後散會步唄。”
……
深夜將至,鬱金香路又陷入到了沉寂中,我和肖艾來到熟悉的“梧桐飯店”,而直到此時,我們都沒有顧得上吃晚飯,所以點了兩菜一湯。
吃飯的過程中,我總是會下意識的看着她,因爲我很珍惜這一段時光,我從來沒有嘗試過與一個女人如此認真的去做事業,我因此而不再有那麼濃厚的孤獨感。
我第一次對這個世界裡的某些人產生了很強烈的對立感,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掉這段來之不易的時光,我更不想回到暗無天日的從前。
儘管直到現在,我和肖艾還保持着戀人之外的距離感,可我們的心卻因爲同一個目標而緊緊靠在一起。
我不敢去設想,如果有一天,我和肖艾苦心經營的這一切轟然倒塌,或者她像蘇菡那樣以永遠不會再回來的方式而離開,我會承受怎樣的痛苦!
夜色更加深了,我和肖艾並肩走在鬱金香的東路。這一路,我們都將自己存了十幾年的梗編成笑話講給對方聽,所以笑聲一直沒有停止過……
不知不覺,我們又走到了那座廢棄的紡織廠,我們很有默契的一起停下了腳步,然後我點上一支菸,肖艾趴在鐵門上往裡面張望着。
此時,已經是春末接近初夏,院子裡雜草叢生,這遮擋了我們一部分的視線,所以肖艾又踮起腳往更遠的地方看去。
我知道,她是想看那輛老解放牌卡車。
我不顧腳踝的地方還有那麼一點痛,蹲在地上對她說道:“騎在我的肩上,登高望遠!”
“不行,這個舉動太親密了,我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可有些事情總要嘗試着去做的嘛……就像昨天,我不小心闖了你的房間,你不覺得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頭嗎?”
“你還有臉提!”
我厚着臉皮笑了笑,然後又示意肖艾上來,她也沒有太扭捏,下一刻便坐在了我的肩上,我的腳下一發力,就站直了身子。
我不知道此刻的肖艾看到了什麼樣的畫面,但我的內心卻漸漸開闊了起來,我隱隱看到了那輛停在雜草叢裡的老解放卡車……
感受着肖艾的溫度和重量,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幅畫面。在這幅畫面裡,我看到了年輕的江繼友和楊瑾,他們似乎也有那麼一段苦中作樂的日子,就在這座紡織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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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我要看清楚這一段愛恨情仇時,他們的身影卻漸漸模糊了。
紡織廠還是雜草叢生的紡織廠,鬱金香路上有高樓,有瀝青馬路,有燈火閃爍!
唯一不變的是路邊挺拔的梧桐樹。
我終於邁動了自己的腳步,肖艾就這樣坐在我的肩上,我們沿着辨不清是過去,還是屬於現在的軌跡,靜悄悄地往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