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外面的腳步聲、說話聲驚醒的。
習慣性摸了摸身邊,喃喃開口,“秦媽媽……二郎……”
沒人?
一路行來,不是秦媽媽睡在我身邊就是李世民睡在我身邊照顧着我,如今怎麼是空的?
睜眼看了看牀帳頂端,我拍了拍腦門,笑道:“都忘了,到家了。”
再看了看四周,滿牀的零亂令我霍地回神,昨晚……
腦中立馬閃過昨晚的一幕幕,我‘倏’的翻身而起揭開薄衾。
若非牀榻上這點點梅花,我都要以爲自己昨晚做了一場春夢。
聽到我的動靜,秦媽媽率先進了來,笑道:“姑娘醒了?睡得可好?”
雖然隔着牀帳……但我的臉一時熱極,慌張的重新躺下將薄衾重新蓋好。訕笑說道:“好,很好。”
“姑娘,姑爺吩咐緩兩天再去舅姥爺家歸寧。他和順德去城中買字畫去了,說是要多準備一些,可不能讓舅姥爺笑話。”
從瓦崗到這裡來得匆忙,沿路買的禮品都不盡人意,李世民總是說到了洛陽再買些實在的、大氣的禮品,特別是書畫一類的舅舅最喜歡。
“他們什麼時候出的門?”
“卯時。”
從昨晚莫名失身到如今,我整個人仍舊有些暈頭轉向。驚聲問道:“這麼早?”
秦媽媽笑着掀起牀帳,將兩端一一掛在帳鉤上,笑道:“姑爺臨出門時還吩咐,不許吵醒姑娘呢。連走路、趕馬都是小心翼翼的。只是這裡終是鄉下,我們再怎麼小心,公雞一叫,姑娘不得不醒啊。”
公雞叫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醒,我是被你們的腳步聲、說話聲驚醒的……這些話我沒有說出口。
看我乾瞪眼的躺在牀上沒有起來的意思,秦媽媽笑道:“姑娘,既然醒了,就起來吧。”見我仍舊緊緊的拽着薄衾,她又笑了,湊近我說道:“恭喜姑娘,長大成人了。”
臉一紅,我有些彆扭的看着她。
似乎知道我彆扭的是什麼,秦媽媽摸着我的頭髮說道:“姑爺出門前有叮囑,命我們準備熱水,一待姑娘醒了,替你沐浴。”
難怪秦媽媽方方說出那樣的話來,我還以爲是昨晚聲響太大的原因,不想是李世民出門前有叮囑的原因,只是他對這種事卻是這般的直白,似乎比21世紀的人還要開放啊!
“姑娘,是女人,都有這一天的。姑娘幼失親孃、無人教導,想來都令人心疼……”
見秦媽媽如此慈祥、憐愛的看着我,敘述着一些長輩對晚輩的教導……不再覺得拘束彆扭,我長吁一口氣,緩緩的起了身,只聽秦媽媽又道:“如雲,如月,你們進來吧,替姑娘梳洗沐浴。”
隨着如雲、如月二人替我沐浴,秦媽媽一邊替我收拾着牀鋪,一邊說道:“今兒一早,那白鶻送來了一封信,信上說三少爺陪着陛下巡幸西域去了,姑爺說只需和姑娘說一聲即可,要姑娘不必擔心三少爺的安全。”
我知道,秦媽媽現在口中的‘三少爺’指的是我的三哥長孫無忌。
很小的時候,李世民曾經送三哥一隻白鷂當禮物,後來那白鷂由於年齡大而死掉了。再後來李世民又弄到幾隻白鶻,據他說這白鶻比白鷂要聰明許多,是以他專門訓練那幾只白鶻成爲信使。
自從我新婚失蹤後,李世民也曾經懷疑是楊廣所爲,是以專門要三哥尋到一個理由陪在楊廣的身邊,好時時的‘監視’楊廣的一舉一動,那些早就訓練好的白鶻也就成了李世民和三哥之間的信使。
因了他和三哥的消息傳遞很是及時、準確,這也是李世民否定了楊廣是霹靂堂堂主的原因。
而三哥,從此在楊廣的身邊蟄伏下來,楊廣第三次兵發高句麗的時候,三哥陪着楊廣到了高句麗。
此番高句麗雖然不敵大隋而請和稱臣,楊廣雖然高調的凱旋迴朝,但三次征伐,勞民傷財,只換回高句麗王口頭稱臣,大隋內裡是傷筋動骨。
萬不想,楊廣居然再次興起巡幸西域的念頭,相較於現在的國力低下,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見我一直默默的不作聲,秦媽媽突地又笑道:“這下可好了,李家有個三少爺,長孫家有個三少爺,知道的當然知道我們說的是誰,這不知道的以後可難得聽齊整話了。”
“對了,元霸呢?”
“姑爺不願帶他入城,這不……生氣了,一大早的,獨自一人打獵去了。”
想到元霸氣鼓鼓的模樣,我笑道:“這個魔王一來,這裡的獵物又得遭殃了。”
想當初元霸在這裡,幾近將這幾座山頭的野生動物滅種……我笑道:“以後,你們稱三哥三少爺,至於元霸,你們就喚他‘元霸少爺’即是。”
“嗯,一切聽姑娘的。”
見我已是穿戴整齊,秦媽媽接過如雲手中的木梳,說道:“我來替姑娘梳頭,你們兩個將這牀罩、褥子拿去洗了。再重新鋪一牀喜慶些的來。”
如雲、如月來自關外,關外民風開化一些,聞得秦媽媽之言,她們二人臉上倒未見不自在之神,如雲很快的卷着鋪蓋出門而去,如月則手腳麻利的重新鋪着新鋪。
一副百子千孫的錦緞似朝霞般映紅了我的臉。
體諒我初爲人婦的羞澀,秦媽媽替我梳好頭後,拍了拍我的臉,有意無意的說道:“姑娘,男人心懷天下方是大丈夫,太多的兒女情長會消磨男人的意志。姑爺去書房就寢並不代表他不喜歡你。媽媽看得出來姑爺沒有你就不成。”
原來秦媽媽也知道李世民去書房獨寢的事?那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而他們都認爲這很正常?
輕輕將木梳放在梳妝檯上,秦媽媽又道:“這種不念兒女情長,不沉溺於兒女之情的姑爺,以後定不會失了大丈夫之志,這樣的姑爺,媽媽看着就很穩妥、也放心。”
我相信秦媽媽的解釋,因爲她是這個朝代的女人,有着這個時代的女人所應該具有的一切思想。就像上次她分析李世民爲什麼養成紈絝子弟的性格般,她分析人極準。
如今聽她這般分析,我心中一喜一憂。
喜的是,也許我並不是‘性冷淡’,畢竟這種事不能以一次論成敗。
憂的是,我果然只能當暖牀的工具?
這古時的夏天不似21世紀的夏天那般燥熱,再加上這裡是效外,陣陣夏風襲來,居然透着絲絲的涼。
冰巧在樹蔭下替我準備了一張躺椅,我則躺在躺椅中慵懶的看着眼前的風景。
李世民和順德二人入城買歸寧的禮品還未歸來,元霸估計打獵上了興致,午餐都沒有回來吃。秦媽媽帶着如雲、如月察看稻田、麥田、放牧的事去了。
囡囡則圍着躺椅趕着一羣雞鴨,玩得不亦樂乎。
眼見小菊、冰巧在給菜園子澆水,我悄悄的使了使眼色,冰巧會意的來到我的身邊。
“冰巧,順德納小菊是他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如果你受了委屈,我替你作主。”
冰巧臉上一紅,急忙抓了一張小凳子坐到我旁邊,一邊捶着我的腿,一邊說道:“姑娘使不得,納小菊是我的主意。”
我怎麼就沒有看出來,你有這般賢惠?心中腹誹着,我沒有說出聲,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別瞞我。順德面前,我說話還是有用的。”
臉上急得通紅,冰巧急急的抓着我的手說道:“我知道姑娘是爲了我好。可是納小菊真的是我的主意。”
“爲什麼?”
冰巧的臉上有些許悽色,我心中一動,坐起身,抓住她的雙肩,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聽着冰巧的細細講述,我這才知道,在這一年中,冰巧又懷過一個孩子。可是因了要管理菜園、稻田、牛羊的原因,她過度勞累導致那孩子流產了。如今身體仍舊極虛。
我心疼的抓着她的手,“都怨我。如果我在這裡,必不讓你勞累至此。”
“姑娘別難過,這是命。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那孩子與我無緣。那段時間,順德待我極好,可我的身子侍候不了他,男人不都有那方面的要求,再說……”
見她臉色緋紅,我從先前的心疼到不解,疑惑的問道:“再說什麼?”
“再說女人每月都有那麻煩事兒,侍候不了男人,而且女人一旦懷孕,更是侍候不了男人……我又擔心他去那花柳之地染上什麼病,是以自作主張替他納了小菊。小菊是我在集市買來的,人極好,正好那個時候菊花開遍,就替她取名小菊……”
後面冰巧又說了些‘小菊待囡囡好,喜歡囡囡,對我也尊敬……’的話,我心中卻是打着另外的算盤。
原來這個時代除卻講究開枝散葉、百子千孫、子孫滿堂外,冰巧的話也許就是這個時代的男人之所以一再納妾的原因之一。
21世紀,因了妻子懷孕而耐不住寂寞的男子到外面偷食的事也不是沒有。
念及此,我心中已有了主意,說道:“冰巧,一會子我寫個藥方,你替我去城裡將那些藥買回來。”
見我說得嚴肅,冰巧怔怔的看着我,接着又急急的說道:“姑娘,你的病是不是還沒有好?再或者又犯了?”
我安慰她說道:“我沒病,我很好,你不必擔心,我開的藥方不過是一些補藥,對我的身子只有好、不會有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