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后072章 變形計6
果然,侯君集隱身在距離李世民父子百丈遠的地方。
這個侯君集,如今是真正的封王拜將的人了,也有老婆孩子了,可他仍舊是李世民最貼心的暗衛。但凡李世民單獨行動,侯君集必會陪伴在李世民身邊。
再度看了看李世民父子,我不僅爲他們二人的遊戲莞爾。原來李世民爲承乾用冰做了一個碗口般大的冰球,然後一人手上拿着一枝長長的樹杖,他們用樹杖驅趕着冰球,然後你追我趕的在琥珀池上瘋跑。
有點像21世紀的冰球賽!
無論承乾將冰球毫無規則的擊向何處,李世民都能利落的將冰球截住然後擊向承乾站立的方向,就算小有偏差,也是在承乾觸手可及的範圍。
但凡將球擊中,承乾脆嫩、歡快的笑聲便響遍琥珀池。
父子二人可謂玩得不亦樂乎。
不滿這麼遠距離看玩樂中的父子,我小心翼翼的避開侯君集的監控範圍,不着痕跡的掩藏在離李世民父子更近的地方。
這樣,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他,也可以更清楚的看到我的乾兒了。
二人一般穿着,同樣的麒麟皮靴,同樣鐵線紫的綾羅大襖上繡着金線巨蟒戲海圖案,同樣的狐茸大氅,猶如21世紀的父子裝。
承乾的衣物皆出自我手,而李世民的衣物再也不是出自我手,我知道,出自香柳。
“父王,父王,傳給蠶兒,傳給蠶兒。”
這小子,素來自稱‘蠶兒’,看來他天生是偏他爹了。嘴角含着淺笑,我目不轉睛的盯着李世民,他快速飛出將已溜至琥珀池岸邊的冰球成功的截住,然後一揮樹杖下,那冰球快速的溜向承乾處。
也許是覺得承乾擊中的頻率越來越高,李世民有意考驗承乾,故意將冰球擊打得離承乾有2米遠的地方。
眼見冰球溜過來了,但自己夠不着,承乾急忙邊溜邊滑的小跑兩步,身子還沒有站穩便一杖擊了出去,可惜不但沒有打着冰球,而且由於用力過猛,身子在力道不平衡之下摔向了池面。
出於直覺,我幾近撲出去將承乾扶起,但……終是忍住。只見李世民正一隻手叉着腰,一隻手拄着樹杖,看着摔得像個小烏龜般在池面打滑的承乾大笑不已。
這般開懷的笑、清朗的笑、無顧忌的笑、灑脫的笑有多久再也沒出現在他的臉上?
一時間,只覺得心中一痛,我心虛的不再看他的笑顏。
摔在池面上的承乾不似一般的小孩子撒嬌痛哭,而是很興奮的擡起頭看向李世民方向咧嘴而笑,鬆軟的狐茸圍脖襯着鮮豔的笑容、嫩紅的臉頰,這神態……唉,這小子以他爹爲偶像,無論衣食住行、神態、語氣、笑顏,都將李世民學了個十足。明明眼睛、小嘴是我的,可怎麼看着越來越和李世民一個樣了。
“……瞧小王爺的身形和姑爺一般無二,以後定也是長得極高的主。看,他的眉、鼻像極了姑爺,倒是眼睛一旦睜開就和姑娘的一般無二……小王爺如果長得和你一個模子的話難免有些雌雄難辨,好在他的眉、鼻像姑爺,增添了幾抹英氣,一見就知道是個小王爺。”
秦媽媽曾經的讚歎映入我腦海,我再度舒心的笑了起來,是啊,這小子除卻眼、嘴是我的,其餘無一不遺傳着他爹的基因,再加上如今他刻意的模仿他爹,當然也就越來越像,像到幾近看不到我的影子了。
“是男子漢的話就站起來。”
李世民的話音方落地,承乾倏地爬了起來。可是由於池面太滑,不得不再次摔倒。只是這一次不是摔趴在池面,而是小屁股着地。
李世民再度哈哈笑了起來,“蠶兒,看來父王要教你武功了呢。”
聞言,承乾興奮的手腳並用站起來,一跑一滑、踉踉蹌蹌往李世民方向跑去,最後抱住李世民長腿,仰頭撒嬌,“蠶兒喜歡,蠶兒要學。”
這小子,有福氣,若得李世民親身傳授,以後必也是個獨霸武林的主。
憐愛的將承乾抱起,看着承乾凍得通紅的臉頰,李世民舉指輕彈承乾的額頭,“好啊,從今晚起,父王教你吐納功夫,等你學會了吐納,父王再教你別的,嗯?”
在李世民額頭處留下一個響亮的吻,承乾脆嫩的道了聲‘好’。
真是父慈子孝,真好,我的乾兒成長得非常的陽光,他心中並沒有因爲我和他爹的分開留下任何陰影。
見承乾的小腦袋似乎不停的往他的脖子中蹭,李世民揉了揉承乾的臉頰,“蠶兒,累了?”
能不累麼?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哪有這麼晚還帶着兒子在外瘋跑的?只怕出了一身汗了,如果再凍着就麻煩了。
眼見承乾點頭,李世民柔聲問道:“那蠶兒還看不看蠶房?”
一聽‘蠶房’,承乾就來了精神,急忙睜開迷茫的眼拼命的點着頭。
輕笑一聲‘小東西’後,李世民道了聲‘好,父王帶着蠶兒去蠶房嘍’後,便攜着承乾如飛而去。
我略等了等,直到侯君集追隨而去後,我方現身,亦是往蠶房方向飛去。
對於蠶房的地形我再熟悉不過,是以很好的避開了侯君集的視野,成功的隱身在窗外,然後藉助雪光,蠶房中的一切清晰可見。
“觀音婢,以後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小名就取‘蠶兒’,好不好。他一樣也是老天賜給我們的小蟲子,是老天賜給我們的寶寶。”
因了這句話,承乾被他‘蠶兒、蠶兒’的稱呼至今。
只是如今,這個充滿了溫馨的蠶房零亂不堪,哪裡還有半隻蠶影?
左右翻了翻,上下爬着找了找,承乾不滿的看着李世民,“父王,沒有肥嘟嘟的蠶寶寶。”
本一直蹩眉站着發呆的李世民回神,笑道:“因爲那些蠶寶寶都睡覺去了,要到明年春天才醒來。如果蠶兒喜歡,父王回京後養一些給蠶兒玩。”
“好。蠶兒喜歡。喜歡蠶寶寶兄弟。”
這是什麼話?
我睜大眼睛、訝異的看着承乾。只聽李世民‘噗哧’一笑,“蠶寶寶不是蠶兒的兄弟。”
“父王不是說蠶寶寶是母妃養的麼?”見他爹‘嗯?’了一聲看着他,承乾又道,“蠶兒也是母妃養的啊。”
我養的不一定是兄弟啊,一個是人,一個是蟲,如何稱兄道弟?
李世民也樂了,笑容滿面的說道:“確切的說,那些蠶寶寶是你母妃養的,但蠶兒卻是你母妃生的。所以,你和那些蠶寶寶不是兄弟。蠶寶寶是老天賜給天下子民的蟲子,而蠶兒是……是……”
“是什麼?”
“是父王賜給你母妃的蟲子。”
這是什麼話?我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父子倆,只見承乾滿眼疑惑,歪頭看着李世民,似解非解的說,“那,父王再賜母妃一條蟲子當蠶兒的兄弟。”
出其不意,李世民稍顯震驚,呆呆的看着承乾。而我的心,亦酸了起來。
見李世民不出聲,承乾只是一個逕的搖着李世民的胳膊,“好不好,父王,蠶兒要一個蠶兄弟。”
伸手摸着承乾柔嫩的臉頰,李世民輕聲說道:“可父王不想再要了。”眼見承乾賭氣瞪着他,李世民笑道:“有蠶兒一個就足夠了,如果真再來一個蠶兄弟的話,父王會分一半的愛給他,蠶兒真的願意?”
“分一半的愛啊……”承乾一邊嘆着一邊歪着腦袋想,半晌後稚氣說道:“那蠶兒不要蠶兄弟了。”
笑得很是勉強,李世民一把抱起承乾,“來,太晚了,該睡了。父王帶蠶兒去鳥窩睡去。”
伸出雙手緊緊的抱着李世民的脖子,承乾將小腦袋窩在李世民的頸窩,不停的點頭。
輕嘆了口氣,李世民用自己的大氅將承乾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出蠶房之時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我隱藏的方向,而後抱着承乾如飛而去。
鳥窩啊!
他曾說過。“原來我的觀音婢想到鳥窩了啊,好,那裡更好……娘,小聲點。觀音婢真的睡着了。這兩日她瞌睡不好,精神本就不濟……娘看看,爲了迎接您又不吵醒觀音婢,兒子還將袖子直接扯裂。娘若不信,可以上去看看,那半截袖子還壓在觀音婢的肩下,只是娘……您上去的時候動作要放輕些。”
我曾說過。“也許這孩子真的是老天爺送予我和你的蠶寶寶,他是我們在鳥窩的時候來臨的,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這孩子將在六月中旬出生。”
那裡有他的‘斷袖之寵’,那裡他終於等到他一直祈盼的蠶寶寶……那裡是我不敢觸及的地方。
可如今,我就這般魂不守舍的隨着他們父子二人的身影來到了鳥窩。可以說,這裡唯一沒有被劉武周糟蹋的就是這片桑樹林了。可惜因了寒冬,虯枝雜乾的,顯出太多的淒涼。更因了此,搭建在桑樹上的全木質結構矮木屋鳥窩顯得相當突兀。
“父王,你不高興了嗎?”
“蠶兒高興嗎?”
“明天就要走了,蠶兒不高興。”
“那父王帶着蠶兒在這裡再玩一天。”
“不,蠶兒不能再貪玩了,這裡很危險。”
“好蠶兒,快睡。養足精神,父王帶蠶兒打敗劉武周,打回我們的老家,以後蠶兒想在這裡玩多久就可以玩多久……”
渾厚的男音再不似當年那個還處於變聲期的聲調,倒多了點催眠曲的味道。玩累了的承乾很快在李世民的輕哄下睡去。
“侯爺。”
李世民一聲輕喚,一直隱身暗處的侯君集倏地現身並輕巧的飛上鳥窩,只聽李世民又道:“保護好小王爺。”
“是。”
不一時,李世民緩步步出鳥窩,他呆呆的在鳥窩門前站了許久,而後才一整大氅,臨空一躍,跳落地面。
這麼晚了,他這是要去哪裡?
壓下心中的狂跳,我不遠不近的跟隨在他身後。
一路的殘枝朽木,一路的斷瓦殘磚,李世民就那般不緊不慢的走着。直走到‘講武堂’,他定定的看了許久,卻是倏地轉身,往‘琳琅苑’方向走去。
琳琅苑,是我們的寢房。
眼見着他步過琉璃廊,眼見着他推開了琳琅苑的院門,我卻再也不敢跟在他的身後。因爲那裡,有我們更多的愛。
走過的路再也不可以重來,失去的愛再也不可能重來。
因了我的執着,我選了一條已經無法回頭的路。在這條路上,我傷了你也傷了我自己。
斜靠老桑樹之下,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李世民一步步往我們的主寢走去,但在將要推開房門的瞬間,他的手突地頓住。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你也在害怕,是嗎?
時間似乎停頓了,半晌,李世民收回了手,然後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
眼突地一溼,我擡頭望月自嘲一笑:看了又如何?撿回又如何?我那不容於這個世道的理念只會將你再一次傷害,與其撿回,不如就此失去。
偌大的廢棄庭院,他就這麼緩緩的走着。如果此時有人瞧見,只會當他是孤魂野鬼。
可他現在走的路……我倏地停下腳步,震驚的看着他的背影:你爲什麼又去琥珀池?
琥珀池。
果然又是琥珀池!
李世民靜靜的站立池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就那麼靜靜的站着,擡頭看着天空的明月。
他是在想曾經帶着他的800悍勇在這裡競渡還是在想曾經在這裡教我游泳?更或者是在想我們在這裡曾經瘋狂的三天兩夜……
自從習武之後,視力大好。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也可以將黑暗視若無睹。更何況,我現在離他不算遠,再加這滿天的月光、滿地的雪光,我可以清楚的瞧見他的容顏:冷峻的神情未見丁點溫暖。
━━又是長安城中那個陰誨莫深的秦王爺。
“出來罷!”
一心望月的人冷不丁說出這麼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一句話,將我嚇了一跳,不知他在和誰說話。
我小心翼翼四顧間,只聽他又道了聲‘怎麼……’後,冷冷的看向我的方向。
無形中,我感到一股迫人的威嚴。
經查證,我確信,這周圍只有我和他。
心臟狂跳中我吞了吞口水,只見李世民向我的方向稍微移了兩步,然後再度揹負雙手站定,聲音也越發的冷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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