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后079章 風雲起4
天策上將府。
這個天策上將府我熟悉之極,爲了我那三個孩子,我來過數次,能夠清楚的找到李世民和我那三個孩子的寢樓━━明珠樓。
這名字真難爲李世民了,這三個孩子雖然不能在我眼前長大,但至少是在我的懷抱中長大,這‘明珠樓’一如我寬闊的胸懷,緊緊的抱擁着我的三個孩子。
照顧承乾、李泰、麗質的是遂安、秦媽媽、如雲、如月,對她們四人,我放心得狠。
夏風輕拂中,成片的桑林隨風搖擺,茂密的樹葉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麗質,今日僅着一身中衣,外罩着一件嫩黃的煙籠梅花大氅衣,揹負雙手從明珠樓中踏了出來,來到了院子中。
她小巧的腦袋略擡起,煞有介事的看着她面前那高大的桑樹。嬌小的腮豔若桃李,透着一如出生般的胭脂紅。明亮的眼睛似黑夜的星辰好奇的看着天空。那粉紅的脣一如出生般透着粉嫩的紅彩,似一個櫻桃般的誘人。
因了她擡着頭,那未梳的頭髮便若輕紗般的鋪瀉及地。一如她的外婆竇氏般,方滿3歲的她頭髮亦長到腳跟了。
李世民愛極了她,一向依着她的性子,要麼不梳髮就這般長髮及地的垂着,要梳的話必和關外女子一般,梳了滿頭的小辮子,扎着各色珍珠在她的腦袋上左右的搖擺……
看着現在的她,想着先前見到的那個滿腦袋頂着珍珠光澤的她,我眼中不僅漫上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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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麗質睡不着,很擔心……會不會又有小鳥來吃我的蠶寶寶?”
清脆、稚嫩的聲音若山泉般悅耳,這個孩子簡直就是老天賜予我的精靈啊。我心癢癢的看着她,恨不得衝上去將她抱在懷中親個夠。
可惜我不能現身,因爲這裡的暗衛太多太多。
少時,侯君集從那桑樹上飄身而下,揖手說道:“稟公主,今夜不會有鳥來吃公主的蠶寶寶的,有屬下,公主放心睡去罷。”
呵呵,可憐的侯君集。
也不知怎麼回事,我的三個孩子對蠶有着天生的喜愛,今春時節,麗質也養了一批春蠶,一如承乾般,她將春蠶養在了桑樹上,損失不少,害得她大哭了一場。是以李世民令侯君集帶着一批人專門看守桑樹,嚴禁那些偷食的鳥兒靠近,日夜不休的輪值。
聞言,麗質展開她一如承乾般的那醉人的笑顏,擡手指着天上的月亮,又清脆的說道;“侯爺,我要到樹上去看月亮,父王說,離月亮近的話,離母妃便會更近一些。”
一時間,我的心酸澀難忍:我的寶貝,娘現在雖然不能夠出現在你的面前,但你一定要相信,娘會永遠守在你身邊。
“是,公主。”
說話間,侯君集已小心的抱着麗質飛上了桑樹頂端,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坐下,並將麗質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安全的將麗質摟在懷中。
“侯爺,你說,母妃的病什麼時候能夠治好?”
“應該很快了。”
“那我就能夠看到母妃了,是嗎?”
“是的,公主。”
雖然世間傳着我的死訊,但爲了不讓我那三個孩子傷心,李世民哄騙着我的三個孩子說我沒有死,那一日他救下了我,只不過我傷太重,被孫神醫孫思邈帶去治病去了。
“可母妃上一封信說她被孫神醫帶到扶桑了,現在在張烈伯伯家中治病。我怎麼覺得,扶桑離我很遠很遠,比月亮離得還遠些呢?要不,侯爺,你帶我去扶桑好不好?”
一個謊言需要許多謊言來圓,李世民既然說了我治病的謊言,那在兒女面前他便得將戲做足,不僅故意派孫思邈前往扶桑張烈處學習外域醫術,更是冒充我的筆跡不時的寫信假意從扶桑之地傳回,以在三個孩子面前坐實我在扶桑養病的事實。
“麗質,又在調皮呢,還不下來?”
一襲青衣錦衫,肩上立着一隻白鶻,8歲的少年長身而立。恍眼間似乎看到嶺南的長城之上,也是這樣的一個少年,肩上立着一隻鷂子,然後將巨闕天弓、天箭遞到我父親手中,“長孫伯伯。留着。訂親用的……二郎、觀音婢,訂親用的……”
乾兒,和他爹越來越像了。甚至比那個小胖子李泰更像他爹。這氣質、神形一如當初我見到的那個倨傲、不屑、似小孔雀般驕傲的少年。
時間果然是把刀,刀刀催人老啊,乾兒都這麼大了。
我淚眼朦朧間,麗質已然往樹下蹦,承乾果斷的飛身而起,抱住麗質轉了兩圈,然後和麗質二人同時笑嘻嘻的、穩穩的落在地上。
“大哥,我想讓侯爺帶我去扶桑。”
輕颳着麗質的鼻子,承乾說道:“你忘了侯爺要保護父王嗎?”
“那讓父王和我們一起去扶桑。”
“可父王要保護皇爺爺啊。”
“皇爺爺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去扶桑啊。”
“那天下的子民怎麼辦?”
嘟起她似櫻桃的紅脣,麗質低下了腦袋。
輕拍了拍麗質的頭,承乾小聲輕哄,“麗質,乖,等大哥長大了,父王允許大哥單獨出門的時候,大哥便帶着你去扶桑,去找母妃,好不好?”
聞言,麗質興奮的擡起頭,“真的嗎?那還得等幾年大哥便長大了?”
“呃……”承乾有些爲難的摸着腦袋,歪着脖子想了想,“我想,少的話4年,多的話7年罷。”
小臉上的神情突地黯然下去,麗質失落的說道:“爲什麼要是4年、7年?就不能快些嗎?”
“父王說,他12歲的時候便打遍太原城無敵手。他16歲的時候便娶了母妃。如今我8歲,所以我想,到了12歲或者16歲的時候,父王必須承認我長大了,既然我長大了,那我便能夠單獨出門了。”
聽着承乾合理的解釋,麗質笑了,直是點着頭,“好,那麗質便等大哥長大。等我們去找母妃的時候就不帶青雀,讓青雀那個好哭鬼只知道抱着母妃的畫像流鼻涕。”
也許是好哭的娃子有奶吃的原因,也許是因了長得似他十分的原因,更也許是失而復得的原因,三個孩子中,李世民最寵的便是泰兒。
長大的承乾被李世民趕下了牀,從此李世民的牀榻便是李泰的天下,這讓承乾很是無趣,於是越發的和麗質結成同盟,專門戲弄小肉墩李泰。
所以,對於麗質的提議承乾舉雙手贊成,“好啊,就讓他一天到晚在父王懷中長不大,我們兩個去扶桑找母妃,然後讓他後悔死。”
呵呵……這語氣酸極,你又何曾長大了?
好氣又好笑的看着承乾拉着麗質的手進了‘明珠樓’,我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我的身邊居然臥着一個人。
首先映入我眼瞼的是冷氣森然的銀質面具。
這面具,我再熟悉不過,它代表着武林盟主的身份,是武林盟主的權杖。銀質面具的額心處鑲着一顆碩大的、綠色的寶石,那寶石佩着白銀面具,散發着神秘的色彩,從而導致戴面具的人的眼睛亦散發着詭譎的光芒。
而此時,這個以手托腮、側臥在我身邊的人正以那雙詭譎的眼睛看着我,微勾的紅脣充滿着戲謔和打量。
白銀面具。
白銀俠士。
武林盟主!
我震愕間,只見他指了指遠方,然後一個飄飛,身子似夜之鳥般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這等輕功,舉世無雙。
只是這身形,這身形……我從震驚中清醒,然後不顧一切的往他消失的地方追去。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追至一個小山崗處,他見我到了,又指了指山頂,然後又似夜鳥般的展翅而起,倏忽便沒了他的身影。
那意態瀟灑的身姿太像一個人━━李世民。
不可能!
李世民的琵琶骨受損,再也不可能擁有絕世武功,即便是最簡單、最基本的防身術也掌握不了,更何況是這一身足夠橫行天下的武功?
思索間,我亦提氣直飛山頂。
只見那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山頂的小亭子中,小亭的石桌上擺着茶水,另外四個戴着白銀面具的人立在小亭子四周,他們的面具所不同的地方便是額心處沒有綠寶石。從身形和他們所佩戴的佩飾上來看,他們應該是青龍、朱雀、玄武、白虎。
見我到了,青龍、朱雀、玄武、白虎四人將罩面的面具揭下,同時向我揖手,“恭迎尊駕。”
“一如原來,喚我無極罷。”
四人聞言齊聲一笑,再度抱拳施禮,“無極。”
緩步走到石桌邊坐下,我盯着正愜意的喝着茶水的人,“閣下是……”
“怎麼?身爲黃金戰士的堂主,難道連本座的身份也猜不到嗎?”
這聲音,這聲音,我的心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爲什麼,聲音也一如李世民?
不可能,不可能!
不說李世民的琵琶骨被廢,只說他和單雄信之間的仇怨,單雄信也不可能將武林盟主的位子傳予李世民啊。
還有,青龍、朱雀、玄武、白虎他們親眼目睹了單雄信是死在李世民手上的,又如何能夠放下對李世民的仇恨而心甘情願的守護在李世民身邊?
不,不是,定然不是。
這世上,身形、聲音像的人多了去。一如我的身形和王晊像,一如我的假男音和王晊如出一轍般,我眼前不過又是一個身形、聲音一如李世民的人罷了。
在我思緒翻飛中,對面的人親自替我斟了一杯茶,輕聲笑道:“聽阿信說,你名喚無極,是武林中的尊者,我白銀俠士、青銅武士見了尊駕,都得禮敬三分。”
阿信!
單雄信!
能夠三言兩語便道盡武林規矩。眼前的人一定來自於上一任武林盟主的真傳,但他卻直呼‘阿信’並沒有呼‘師傅’或者‘師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穩住心中的震驚,極力使自己的聲音平穩,“閣下是阿信的傳人?”
“是……也不是。”語畢,他示意我喝茶,然後他逕自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含笑說道:“本座武功一部分得自於阿信的親身教誨,另外一部分卻是來自於本座自己的領悟。”
眼前這人好狂。心中無端的起怒氣,我的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更何況閣下有一部分武功來自於阿信的教誨,那閣下至少得稱阿信一聲‘師傅’抑或‘師尊’纔是。”
‘嘖嘖……’兩聲,他直是搖着腦袋,好笑的將茶杯放在桌上,然後笑道:“聽阿信說無極是一個不怎麼講規矩的人,如今一見,本座真不敢苟同。這些徒有其表的稱呼連阿信都不計較,尊駕又來計較個什麼?看來,武林之中傳阿信剛正不阿而傳黃金堂主正邪兩兼是有失傳言啊。”
“怎麼說?”
“本座倒覺得阿信纔是正邪兩兼的真英雄,而黃金堂主你太正規正矩了些,倒應該配那剛正不阿纔是。”語畢,他又倒了杯茶一飲而盡,而後將手中的瓷杯擲到山下。緊接着他大手一招,早有青龍將單雄信曾經使用過的金頂棗陽槊向他拋來。
修長的身姿飛起,一手將槊接住,然後他便就着這漫山的月光、蟬鳴、清風或砍、或刺、或騰、或挪,將單雄信的72路‘刑天槊’演練完畢後,他將長槊插入泥土中,遙望着天空的月亮出神。
果然,他得單雄信親授,要不然不可能將單雄信的獨門武功習得這般出神入化。
從先前對他是否是李世民的揣度中我由衷的爲單雄信得此高徒而欣慰不已。
莫看只相處這短的時間,但眼前的人我行我素、恣意妄行,甚至有些不拘禮教,難怪這般不尊阿信而阿信卻仍舊要將位子傳予他。阿信行事一向有大丈夫、大英雄稟性,自然會被眼前之人的恣意瀟灑所吸引。
問題是:此人既得阿信真傳,那有沒有秉着爲阿信報仇的信念呢?
若他真要爲阿信報仇,必然是李世民此生最強勁的敵人。
念及此,想着他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破800悍勇的防守出現在‘明珠樓’附近,我心中一驚,看着他巍然屹立的背影問道:“閣下出現在天策上將府,所爲何事?”
若他真要和李世民爲敵,他勢必亦是我今生最大的勁敵,別說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只說他說話讓人不着痕跡的心機便深不可測。
許久,他終是緩緩轉身,“尊駕認爲呢?”
不想和他打太極,我直入主題,“刺殺秦王,爲阿信報仇。”
聞言,他反倒一愣,接着便笑得複雜,似對我說,又似對天下人說,“這世間,果然只有阿信是真英雄、真豪傑。”接着,他將長槊一把從泥土中拔出拋到青龍手中,又道:“阿信在臨終前有交待。他說‘天下大勢、李唐歸心,既然李唐有統一海內的宿命,那李唐必然能夠還天下百姓一份康寧。人之將死,萬物看清。國仇也好、家恨也罷,沒有什麼能夠和天下百姓相提並論,也沒有什麼比天下安穩來得重要’。所以,他特意叮囑本座,就讓那所有的恩怨隨着他的離世而塵歸塵、土歸土罷。”
我以爲單雄信至死都沒有放下仇恨,萬不想他在臨終之前早將仇恨放下並在和李世民決鬥之前便做好了各種安排━━民爲重。我曾經自信自己非常的懂他,但如今我才知道,我根本不瞭解他。
“尊駕,怎麼了?”
“阿信,真英雄、真豪傑也。”輕嘆間,我擡頭略逼回自己的淚,“我爲自己方纔的揣測感到羞愧……”
“這個阿信也是,他要當英雄、當豪傑也便罷了,偏偏硬將本座拉入這萬丈紅塵。不但要幫着他完成他那讓天下百姓有飯可吃、有衣裹體、有屋避雨的夙願,更要幫着他打理這刀光劍影的江湖,唉……從此,本座事務纏身、不得逍遙。”
看着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看着我的人。不知怎麼回事,居然就有一種熟悉的咄咄逼人的感覺。我急忙收懾心神,略帶調侃說道:“閣下,不要不知足。能夠擁有武林盟主的身份是多少人求不來的,閣下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閣下……閣下……這稱呼真生分,好歹在武林中我們也算一家人。如果不嫌的話,喚我一聲濟安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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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回首,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而隋唐的歷史卻被我演繹了24年,果然是彈指一揮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