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 意難忘6
中華歷史上下五千年中唯一一位由皇帝撫養的公主啊!
且不談史書上記載的這位晉陽公主的受寵程度,只說現在,我終於明白懷真讓我看這史書上關於李淵和兕子的生平記事是什麼意思了。
懷真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眼前的小兕子是唐時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晉陽公主,那我們方纔聽到的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爲什麼她知道四夫人?爲什麼她喚南陽公主爲姑姑?爲什麼她對楊淑妃的身家瞭如指掌?爲什麼她年歲雖小但卻善於帝王之術和歷史典故?
如果我們眼前的小兕子就是唐時的晉陽公主,那她口中的皇爺爺指的應該就是唐朝的開國皇帝李淵。
我和懷真心有靈犀,不自覺便想到了小兕子的千歲發齡。瞬間,我便見懷真的脣都烏了。我想,我的脣色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今眼前的這一切,還有聽到的一切是夢幻還是現實?
是繼續聽還是不聽?
恍恍惚惚中,只聽那小兕子輕嘆一聲,道:“恪母楊淑妃生於皇宮,長於皇宮,死於皇宮,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中,她的一生就若皇宮中的一粒塵埃,何其的微乎其微。幼時的她在皇宮受盡欺凌,連公主之封都沒有爭到。成年後的她又成了另外一個皇宮中的工具,唉……又有誰知道她的一生是多麼的嚮往宮外的生活,是多麼的嚮往一個平凡人的生活。若非母后大義,成全其一生的心志,楊淑妃走得便不會那麼安詳。”
母后……母后……不是喚的我麼?
再或者,喚的是這史書上所寫的長孫皇后?
感覺到懷真掐我的臉,我纔回過了神。還是懷真所見所聞廣泛些,他不再似方纔般的一驚一嚇,而是恢復了他原有的沉穩,擡手指了指仍舊窩在沙發處的父女二人,然後又伸手至脣邊‘噓’了一聲,意思是不要打擾,繼續靜靜的聽。
也許是說到了‘母后’的原因,小兕子的語氣不再似方纔的尖銳,語氣中帶着淡淡的憂傷,幾近哽咽的說道:“自從母后離開我們後,父皇的後位一直空懸,父皇的後宮一直再無所出。若那些人果然有才情,果然懂歷史便當發現這中間最簡單不過的道理,那是父皇思念着母后,願意爲了母后守身如玉。”
一個‘守身如玉’,我和懷真不自覺都被口水嗆到了,爲了以免尷尬,我和懷真假裝同時拿起水杯喝水。
那對父女似乎談得上心,並沒有過多的關注我和懷真這方面的事情。是以,我和懷真又同時放下水杯,又豎起耳朵細聽。
“守身如玉?”李濟安的話中又充滿了嘲諷,冷中帶戲謔的說道:“不說恪母淑妃,只說小楊妃……”
不待李濟安語畢,小兕子截話道:“小楊妃?哪個小楊妃?父皇還有一個楊姓妃子麼?我怎麼不知道?”
“李明的母親。”
李明?
懷真急忙手指着李氏族譜中‘李明’二字處,其上記載這個李明是自長孫皇后去世後唐太宗李世民唯一所出,並在李世民的授意下過繼給了李世民的同胞四弟‘巢剌王’李元吉。而生下李明的女人曾經就是李元吉的王妃楊氏。
當然,史書上還記載了寫史人厚重的一嘆:太宗至死不忘玄武門,不惜寵幸高齡之楊氏孕李明,還巢剌王一子以令巢剌王一脈不滅,悲哉、惜哉、嘆哉!
呵呵,玄武門之變殺了兄弟和所有的侄兒,過後又想讓兄弟一脈不斷傳承不惜寵幸兄弟的老婆,然後還個兒子給人家……這個李世民真是個神人啊。
我在心中感嘆的時候,耳聽得小兕子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又道:“我記得前些時還看過一部電視,好像是說這個李明的母親楊氏是父皇最愛的女人,因爲她爲父皇生下了最幼的兒子,還說父皇要立她爲皇后?父皇說的‘小楊妃’是不是就是這位‘楊氏’?”
李濟安‘哈哈’一笑,“正是她。”
輕‘哼’了一聲,小兕子不屑撇嘴道:“那位楊氏在父皇宮中連宮女的地位都不如,不過人稱‘楊氏’而已,怎麼就成小楊妃了?”
“那是人們爲了將她和李恪的母妃區分開來。因爲許多人將她們二人搞混淆了,甚至有許多人說李明也是李恪的母親生的並且說父皇要將李恪的母親冊封爲後呢。”
“瞎扯。”小兕子翻了個白眼,道:“李恪的母妃在貞觀元年便去世了,又怎麼可能被父皇冊封爲後?至於那個所謂的小楊妃楊氏,明明是四叔的王妃,一個敗軍之婦,沒將她充入掖庭便算對得起她了。她以四十高齡生下李明不過是父皇爲了了卻四叔無後的遺憾罷了。至於立後?哼,楊氏……不說一個在宮中連宮女地位都不如、連封號都沒有的人又怎麼可能越級當上皇后。只說若真要冊封她爲皇后的話,父皇便不會將李明過繼給四叔,有哪個皇帝會將自己的嫡皇子過繼的道理。不但不會過繼,只怕更因了所謂的‘寵愛’應該培養李明當太子纔是。”
眼見小兕子越說越激動,李濟安笑着揉了揉她那氣鼓鼓的臉頰,示意她消消氣。
四叔,四叔……
我迷茫間,懷真又指了個人名我看,上書‘李元吉’,其上記載:唐太宗同胞四弟,初封齊王,兵敗玄武門後去其親王之封,後太宗恢復其親王級別,史稱‘巢剌王’。
不知不覺,我再度愣愣的看向那對正在聊齋的父女處。
小兕子的氣是消了,但接着她又‘哼’了兩聲,道:“那些編小楊氏受寵且編小楊氏被寵得要當皇后的人也不想想,當初青雀哥哥曾經被皇爺爺過繼給三爹過,父皇一繼位不也用強硬手腕從三爹名下將青雀哥哥給搶了回來。那纔是真真正正的愛子情深且不惜違抗父命,那纔是真真正正的皇嫡子……”
懷真眼睛一亮,手一指,我急忙隨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其上記載:魏王泰,小字青雀,長孫皇后出,太子介弟,寵冠諸王。
然後,這個‘寵冠諸王’的李泰在史書上被史官記下了很是厚重的一筆。
比如這個李泰曾經被李淵強行過繼給了李世民的同胞三弟李元霸,但在李世民當上皇帝后,李世民卻又用強硬手段將這位李泰給搶了回來,仍舊是他李世民的兒子。
再比如李世民加封李泰‘魏王’的同時,更加封他爲‘揚州大都督’,領揚州、常、海、潤、楚、舒、廬、濠、壽、歙、蘇、杭、宣、東睦、南和等十六州諸軍事,相較於其他的那些僅統領八州的皇子而言,這位魏王的封地是他們的一倍不說,更重要的是他的封地土地肥沃、物質豐盛。
又比如李泰大了,按規定必須到封地去,但李世民捨不得他,於是便封了個‘雍州牧’一職予他。雍州牧說白了就是在長安當官,這樣一來,李泰便可以長期膩在李世民的身邊。
還比如,這個李泰體型較胖,李世民擔心他上朝累,特命他可以乖小轎在皇宮中橫行無忌,還遭到名臣魏徵的強烈反對,當然魏徵反對無效。
更有我們現今非常熟悉的‘大唐芙蓉園’和‘魏王堤’,那些也都是李世民隨手一揮便賜予最寶貝的兒子李泰的。
然後後面是長篇幅李世民對李泰那漫無邊際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諸如‘左武侯大將軍’等等冠寵之封和李世民爲了這個兒子做了許多溺愛過度且刻意打壓名臣的事。簡直叫作一個舉世罕見……
當然,也正因了這份寵,是以也導致了李泰的同胞長兄李承乾太子對李泰心起芥蒂,最後導致二人奪嫡宮廷。
這份簡介看得我和懷真目瞪口呆,再回神的時候只聽小兕子稚嫩說道:“不說楊淑妃和那個楊氏了,在我眼中,如果要我用原來的眼光去看她們,我會覺得這就是她們的命。但如果要我以現在的眼光去看她們的話,其實她們都挺可憐的。”
什麼是原來的眼光?
什麼是現在的眼光?
我震驚間,只聽小兕子長嘆了一口氣,又道:“算起來,武媚和徐惠,其實也挺可憐的。”
原來這個小傢伙又轉了話題,將話題又回到了武則天和徐惠的身上去了。只聽她繼續嘆道:“因了《周禮》的原因,父皇不得不允許一批又一批的女人進宮,可進了宮又讓她們空守,唉……真正的守活寡。不說武媚和徐惠了,自母后去世後,父皇后宮中的女人又有哪個女人不是在守活寡呢?”
‘守活寡’三字從小兕子口中飈出,我和懷真二人皆從震驚、迷茫中回神,再度嗆到,急忙以手捂脣,儘量讓自己不要咳嗽出聲。
只聽小兕子又似大人般的輕嘆一聲,道:“可是,誰叫她們兩個一個愛着雉奴哥哥,一個愛着父皇呢?便是守活寡,她們二人也甘之如飴啊。”
一個愛着雉奴!
一個愛着父皇!
懷真眼睛一亮,急忙又用手指了指史書上李世民家族族譜。我細眼看去,卻是‘李治’之名。只見其下注釋:唐太宗李世民第9子,長孫皇后出,後繼位是爲唐高宗,小字雉奴。
也就是武則天的正牌老公。
這一下,我的手也顫抖起來了。
我和懷真這是在看鬼片呢還是在看恐怖片呢?
而且還是真人秀!
只聽好久不說話的李濟安卻是笑了,輕拍了拍小兕子的臉頰,柔聲問道:“你多大的年紀,如何看得出來。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父皇,我聽你說過,就在母后離開我們的頭一天,那一天母后拉着父皇在長安街閒逛,說是要嚐遍大唐的味道。然後你們就碰到了那個徐惠,聽說母后還給徐惠買了盞桂花燈。還聽說母后寫了些什麼塞在了那桂花燈中。父皇,母后到底寫了些什麼塞在了桂花燈中?”
略思考了一下,李濟安道:“寫了些什麼你無需知道,父皇只知道,現在晚了,你該睡覺了。”
小兕子聞言,頭一扭,伸手抱着李濟安的脖子撒嬌道:“不嘛,不嘛,我要和父皇再說說話,再說會子話我就去睡。父皇,你就告訴我嘛,母后在徐惠的那盞桂花燈中到底寫了些什麼?”
“也許你母后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更也許你母后神機妙算,她早就知道這個徐惠有進宮的一天,是以不過寫了些要徐惠繼續好好讀書,爭取做李唐第一才女的關切之語罷了。”
“原來寫的是這個啊。是不是正因父皇發現了母后留予她的字條,於是父皇對徐惠便另眼相看?她方方入宮便將她加封爲才人?”
見李濟安點頭,小兕子又道:“五個月的時候便能開口說話,四歲的時候便能誦《論語》、《毛詩》等篇章,八歲已善屬文,其實徐惠確實算得上才女之名了。只是她太愛父皇了,更愛得沒有了她自己。明知道父皇眼中、心中除了母后外容不下第二個女人,她竟拋下自己原有的一切去學母后的言行,最後畫虎不成反類犬。唉,一個沒有自我的深宮女人,真可憐。”
輕笑兩聲,李濟安彈了彈小兕子的額頭,“調皮。”
“相較於徐惠而言,武媚就聰明瞭許多。她也知道父皇眼中、心中只容得下母后,再也不可能容下第二個人。於是,她便故意做了一件讓父皇非常厭棄她的事。”
“什麼事?”
“就是‘馴獅子驄’啊,她故意先用鐵鞭抽‘獅子驄’,再用鐵錘錘‘獅子驄’的腦袋,最後用匕首將‘獅子驄’殺死,說白了,她故意這般殘忍的待‘獅子驄’就是爲了讓父皇厭惡她。”
‘哈哈’一笑,李濟安道:“可是,有很多人編造正因有此典故才導致父皇因此喜歡上了武媚呢?”
“那是因爲那些人不懂父皇。如果懂父皇便知父皇是在馬上取得的天下。有一次,因‘特勒驃’老死,父皇卻歸罪於那個看護‘特勒驃’的閒廄使(閒廄使:管理御馬的太監),若不是母后求情,父皇都差點殺了那個閒廄使爲‘特勒驃’報仇。天下誰人不知父皇對馬的喜愛甚至不下於那些文臣武將,誰敢殺馬那便是觸了父皇的逆鱗。我想,這個道理不光我知道,而且武媚也知道。”
“既然她知道,那她爲何還要觸犯父皇的逆鱗呢?”
“因爲她愛着雉奴哥哥啊。”
聽着這對父女的一問一答,我和懷真同時顫抖了一下。然後又呆呆的看向前方窩在沙發中的一對父女。小兕子清脆的聲音繼續傳來。“正因爲武媚愛着雉奴哥哥,而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姨娘的身份不配站在雉奴哥哥身邊,所以一進宮她便做出宰殺‘獅子驄’的壯舉,向天下人證明她和父皇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父皇根本不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更不會寵幸她這樣的女人。她這是做給天下人看的,更是做給雉奴哥哥看的。只要天下的人認定她武媚從來沒有被父皇寵幸過,那麼她仍舊有希望站在雉奴哥哥的身邊。”
這個解釋,真是晴天霹靂啊,我和懷真都有如臨其境的感覺,更荒唐的覺得就是那麼一回事,還想繼續聽下去。
“不知那些編父皇不是喜歡武媚就是喜歡徐惠的那些個人是怎麼想的?就算不知道這些典故,但也應該想一想她們二人爲何沒有爲父皇誕下一兒半女?若真喜歡的話,父皇和她們是少不了牀弟之歡的,若真有了牀弟之歡,哪有生不了孩子一說?”
咳咳,牀弟之歡?娘誒,這小兕子口中古話連篇,莫不是、難不成、十有八九、真的……
“可千萬不要編什麼武媚和徐惠沒有生育能力一說,要知道,武媚後來以高齡爲雉奴哥哥生了四子二女,她的這個生育能力是強極的。”
是啊,武則天在她14━━27歲的13年中一直是陪在李世民的身邊,也可以說這段時間是人類的最佳生孕時間。可她並沒有爲李世民生下一兒半女,然卻在高宗李治時期爲李治生下四子二女。
因了初時爲了詳細瞭解‘四夫人’之事,我知道相對於現代醫學的發展,古時女人一過27歲便稱‘高齡、老女人’雖然不怎麼科學,但對於古人來講,過了27歲的女人因爲年紀大了的原因生孩子就是腳踩鬼門關,是以古時女人但凡過了高齡便惰於生育。而武則天反其道而行之,這簡直就是不要命的節奏啊。如果不是愛着這個男人,又怎麼可能在高齡冒着生命的危險爲這個男人生那麼多的孩子?
現在,不論懷真有沒有相信小兕子口中的武媚愛李治之語,我是真的相信了。
“父皇,我不明白的是,我都看出來了,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武媚愛着雉奴哥哥嗎?”
“你說呢?”
小兕子盯着李濟安看了半天,半晌笑得賊兮兮的道:“哦,原來父皇也看出來了。”
李濟安笑着揉了揉小兕子的笑顏。
“父皇,我不明白的是,你明知道武媚喜歡着雉奴哥哥,明知道她殺馬是爲了避着你,可爲什麼仍舊冊封她爲才人?還有啊,那天我和父皇一處,明知道她偷偷的看奏摺可父皇卻示意我不要做聲又是爲什麼呢?”
“因爲你雉奴哥哥的身體不是很好,他以後要接父皇的位子,長期操勞國事會讓他的身子吃不消,所以他的身邊得有強有力的助手。而武媚有野心、有宏願,又愛着雉奴,爲了雉奴寧得罪與我,也就是說雉奴在她的心中勝過一切。她要如何才能安全的從我身邊全身而退呢?考驗她也便成了自然。若她以才人的身份安全而退,足見其聰慧,那她便是一個真正的謀士,以後便能一如你母后當初也爲你父皇出謀劃策般爲雉奴出謀劃策。所以,武媚在奏摺事宜方面的接觸我視而不見只不過是我提前做準備,機會向來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若她真能做到全身而退,到時候自然而然便會以這份謀略幫着你雉奴哥哥。”
小兕子‘哦’了一聲,不解的又問,“那父皇都這般培養她了,爲何後來偏又要將她發配到感業寺?”
“你不是說過皇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麼?若無手腕又如何在皇宮立足?若無手腕又如何能夠長期站侍帝王之側?若她武媚真是謀士,若她真一心一意的愛着雉奴,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回到雉奴身邊。若她真有回雉奴身邊的辦法,那皇宮中的爭鬥予她而言便是小菜一碟、手到擒來。”
小兕子再度‘哦’了一聲,嘆息道:“這便是父皇的苦心造詣了。只可惜,雉奴哥哥一生最愛的是母后,見了徐惠便似見了母后般以至於後來喜愛上了徐惠,他的眼中自然便沒有了武媚。若非徐惠以死爲父皇殉葬,只怕……就不會有後來的武則天了。”
我和懷真急忙重新看向手中的隋唐史書,特別是關於徐惠那一段的,上面的註釋大體上是這個徐惠在李世民駕崩後便病倒了,她也是唯一一個被李治強行留在皇宮中治病且沒有被送往感業寺出家的李世民的嬪妃。史載,這個徐惠是個烈性之極的女人,有病不治、有藥不吃,更甚者做出了絕食的舉動,李治用盡各辦法終是沒有保住她的命,她在李世民駕崩一年後也香消玉殞了。李治在徐惠死後追封她爲賢妃,允她陪葬於昭陵,是以後世許多人稱她爲‘徐賢妃’。
當然,因了徐賢妃的壯舉,後世有許多的帝王感嘆于徐惠的貞烈、癡情,給她寫了許多的賦,並將她追封爲‘桂花女神’,所以民間便有了桂花女神是徐惠一說。
如今聽了小兕子的分析,我再看了看武則天從感業寺被李治接回皇宮的時間,居然真的是在徐惠病逝之後……
天!
我們現在是在看電視還是在看歷史抑或是在看歷史上的人講解歷史?
我和懷真毛骨悚然間,小兕子又換了個臺,偏偏這段時日電視中放唐時宮斗的片子確實挺多的,這個臺放唐太宗喜愛的女人是徐惠,那個臺放唐太宗喜歡的女人是武媚,還有一個臺居然播放唐太宗喜歡一個外族女人,而不論唐太宗喜歡的是誰,這羣女人正在後宮中鬥得你死我活、不亦樂乎。
“這個外族女人是誰我居然不知。算起來,這編徐惠和武媚的倒算過得去的了。”嘆息聲中,小兕子接連換了幾個臺,無一不是宮鬥劇,看得煩,‘唉’了一聲後,她似一隻鬥敗的公雞,低下了頭。
“這些人也不想一想,若父皇真喜歡徐惠和武媚二人,十多年了,眼見着她們二人生不出孩子,就會想着另外的法子讓她們在後宮中有一席之地以保護好她們。那後宮宮妃的權利地位便是她們最好的保障。可偏偏至父皇駕崩,她們二人仍舊是才人之封。別說貴、德、淑、賢四妃之位中沒有她們二人的一席之地,便是九嬪、九大婕妤、九大美人中也恁是沒有她們的一席之地。那些人們看不出來嗎,才人……不過五品,能有多少寵愛?能有多少權利地位?可笑啊可笑,這些人不懂歷史也便罷了,便是編出這些宮庭戲也不去查一查才人到底有多大的權利?在這裡一派胡言啊。”
也是啊,古時女人母憑子貴。無子便得論權位。而才人確實沒多大的派頭,武媚和徐惠在李世民身邊13年,別說無出了,便是李世民駕崩時她們也只混到了個才人的封號。相較於李世民那龐大的後宮,相較於李世民身邊貴、德、淑、賢四妃而言,武媚和徐惠的派頭確實太小了些。若說寵愛,也確實太過牽強。
“其實這些人也挺有才的,編得有鼻子有眼的。如果不是打着父皇的旗號,倒也可以當個才華橫溢、情濃致深的言情戲來看。可偏偏他打着父皇的旗號,無形中便將自己的身段降了不知多少個檔次,也損了自己的才氣。既然打着歷史戲的旗號,總得尊敬一下子歷史事實吧,還編什麼流產、懷孕、再流產的戲。嘖嘖嘖,這女人都流產這麼多次了,以後還怎麼生孩子。父皇的後宮若真鬧騰得這般歡騰,那父皇哪還有心思治理江山,只怕治理她們這些人時間都不夠用了啊。”
這話說得……我的下頜是懷真強行替我推上來的。
耳聽得小兕子又不滿了,李濟安將電視關了,將她的小腦袋柔進自己的懷中,柔聲說道:“不喜歡就不要看,看了又傷神,這是何苦呢?有的人喜歡正史。有的人喜歡野史。更有一些人喜歡的卻是演繹,那可是連正史、野史都靠不上邊。正所謂‘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你不能要求人人如你一般只看正史。你想一想啊,若這世上只有正史,便如同這世上只有一種顏色般,那多乏味。所以,你只需喜歡你所喜歡的,堅定你所堅定的,管其他的人喜歡什麼、堅定什麼呢?”
打了一個哈欠,小兕子說道:“父皇言之有理,從明兒個起,我只看考古類的節目算了。”
說話間,再也聽不到她說了些什麼。只見李濟安小心翼翼的抱了她起來,然後看也不看我和懷真一眼便直接進了我的……我和小兕子的臥室。
只待李濟安的臥室門發出‘砰’的一聲響,我和懷真才從被點了穴的狀態迴歸到現實,二人相當狼狽且驚魂未定的相看着,然後彼此相當默契的揪了揪對方的臉,確定有痛的感覺後,我們各懷心事直撲自己的臥室。
粉紅的蚊帳中是我熟悉的且愛着的容顏,我輕輕的揭開蚊帳,輕撫着小兕子的睡顏,腦中出現懷真的便攜式極速測試儀上顯示的‘146n’的發齡數字,然後腦中迴響着她曾經說過的“……我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我經歷過生死,經歷過起死回生,將許多事都看得很淡很淡。如果說還有什麼是值得我期待的,那便是天下所有小孩子心中那期望父母在一起的願望……”的話。
如果今晚只有我一人聽到這對父女的談話,我肯定會以爲自己在做夢。可還有懷真,懷真也聽到了。
“小東西,你身上有着什麼樣的秘密,什麼是起死回生?什麼是經歷過生死?”
“小東西,你到底是來自於我還是來自於古代?”
“小東西……”
我的話因小兕子夢囈中的一句‘母后’而打斷,靜靜的坐在她的身邊,看着她嬌俏、無邪、天真的容顏,我心中仍舊有一個肯定的聲音在說:她就是你的女兒,你要保護她,無論她來自於哪裡,你要誓死的保護她。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懷真非常默契的沒有談及那晚上的話題,總有一旦談及那許多平衡將會被徹底打破的感覺。
更多的,我們是做着放長假、遠遊的準備。也許去了他們的家鄉,一切謎底將都會解開。
小兕子果然不再看電視中播放的那冗長的所謂的歷史言情類的電視劇了,而是專門搜看考古類發現或者古玩拍賣之類的節目,有時候還和懷真討論一二,因爲有了共同話題,他們二人的感情似乎也越來越有長進了。
懷真這人一素愛屋及烏,因了喜愛兕子,連帶對李濟安都不再反感,二人也很快的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這一日是元旦,是22世紀的第一天。
爲了慶祝,懷真決定好好大顯身手以不虛度這一天,李濟安居然也湊熱鬧般的到了廚房打下手。我和兕子二人則坐在電視機前看考古類節目。
此時,電視中正好講到了一次意外的發掘,好像是在唐時政治中心‘太極宮’的原址上居然發現了一把火槍。
要知道,火槍的歷史不可能出現在唐朝,可那火槍的材料經過c14的鑑定,確實來自於唐時作工。一時間,科學界、考古界都興奮了,專家們正在爭議人類是否有過史前文明……
“父皇,快來看,來看啊,火槍,四叔的火槍。”
廚房中,李濟安和懷真同時奔出,然後二人同時撐着沙發看電視中的報道。緊接着,有名專家展開了那包裹着火槍的布料,因爲藏得極深且埋葬它們的盒子質地特殊,所以那布料和火槍都逃過了第三次核武之戰而倖存下來,布料上的字清晰可見,因是繁體,我不懂。但李濟安和懷真居然同時認出且一逕讀道:“曼青,對不起,我永遠只是我。”
“曼青是什麼意思?是人?還是這把火槍?‘我永遠只是我’是什麼意思?”
“父皇,原來四叔將那火槍藏在了‘武德殿’中。”
兕子的話無疑驚得我和懷真說不出話來,但素來穩若泰山、安之若素的李濟安此時卻相當的激動,無論他想怎麼隱藏,但他那顫抖的身軀還有那緊握着沙發的大手暴露了一切。緊接着,他一甩頭,快步往廚房走去。
是我看錯了?
明明,那男人眼中有淚。
懷真在看了我一眼後,亦是快步往廚房而去。
雖然心中頗多疑問,但我和兕子仍舊看着電視,在那把火槍的節目完畢後,現在電視中大體上在播放一段關於近期發挖的關於唐貞觀年間位於古時長安的一坐古老寺院被考古發掘的事,大體上還說發現了什麼一座衣冠冢,而這衣冠冢的豪華程度可謂考古界的新發現,更多考古專家通過這些衣冠推斷這衣冠冢內埋葬的應該是個身份地位非常高貴的小女孩,之所以高貴是因爲這些陪葬衣冠級別可定義到公主級別,最難能可貴的是陪伴在這小女孩衣冠棺槨內的居然有佛骨舍利。
也就是說,這女孩是葬在佛院的禁地地宮之中。
更奇怪的是,只有小女孩的衣冠也便罷了,倒是在那考究的棺槨之外卻守着一具坐化的肉身,考古專家根據這具肉身所穿着的服飾、坐姿以及他守護的佛骨舍利推斷他應該是一名高僧。只是令考古專家始終不明白的是這名高僧爲何要守着這一座空空的衣冠冢。
於是,有的考古專家推測說這小女孩應該是某位備受寵愛的公主,是某位皇帝令高僧爲女兒守冢以便那女兒早日投胎轉世;
有的考古專家卻推測這小女孩也許不是什麼公主,應該只是這位僧人的女兒,只因這位僧人的修爲得到當時帝王的青睞,是以特賜他以公主服飾爲其女兒立衣冠冢;
更有專家推測說這位僧人會不會是某位在宮闈之亂中敗下陣的太子。這一推測便讓所有的人想起了唐時那場血腥的玄武門之變,很多人推測這僧人會不會就是敗下陣的‘隱太子’李建成。更猜測這李建成其實並未死於玄武門,而是在動亂中逃離了那場慘變隱姓瞞名出家爲僧,最後終成了一代高僧。只是在坐化之前對唯一的嫡出女兒永寧公主難以忘懷,於是以公主衣冠爲其築衣冠冢和自己葬在一處。
考古專家分爲多派進行了辯論,電視中鬧得不可開交……
我因了這段時日受這對父女的影響,不但熟讀了些唐時的歷史,更對關於唐時歷史的節目喜歡特意留意一下,是以對這段考古節目看得是津津有味。
可我的耳邊卻傳來粗重的呼吸聲。
尋着聲音看去,只見坐在我身邊的小兕子身子競不停的顫抖起來,小臉憋得通紅,眼中有淚光閃現,脣被咬得幾近泛血。再看她的神情,簡直要衝上去和人拼命似的,像一頭小鬥牛。呃,好罷,應該形容成像一頭馬上要衝上戰場的小白犀牛。
正從廚房端菜出來的李濟安似乎也發現了兕子的不對勁,他馬上發聲阻止,“兕子,乖,回神。”
但小兕子已經站了起來,直捏着拳頭往電視機前走去。
我第一次看到李濟安變了臉,他高大的身軀若豹子般的竄出,一把將已走到電視前的小兕子撈到了懷中抱到沙發處坐下,緊接着伸出他修長的手將兕子的眼睛蒙上,不停的叫着‘兕子,不怕,不怕’之語。
我震驚了,而隨着李濟安端菜出來的懷真也驚呆了,只看向我。
我指了指電視,懷真看着電視中的考古探秘節目似有所思。
“那是兕子的,是兕子的,是兕子陪着三爹的……嗚嗚嗚……那是兕子爲了盡孝陪着三爹的……那是三爹愛兕子,守着兕子的……父皇,現在的人都好壞,好壞……父皇,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和三爹在一處……”
三爹,三爹,又是三爹?
如果沒有記錯,她在談論那個‘寵冠諸王’的魏王李泰時便說過‘三爹’之語,還說及李泰曾經過繼給‘三爹’後來被李世民搶回來的事……
只是小兕子如今的神情揪着我的心,我不能往下思緒,只能慌亂無措的看着她。心疼着她。
在小兕子一陣陣悽婉的控訴中,李濟安出手如電的將電視關了,然後又不停的安慰着小兕子,說着‘好好好,父皇這就去讓兕子和三爹永遠在一處,誰都分不開,放心,放心啊’的話。
直至小兕子昏睡在他的懷中。李濟安紅着眼睛擡起頭,看着我和懷真,啞着聲音問道:“你們這裡可有酒精?兕子發燒了。”
我一驚,急忙清醒,建議道:“送醫院吧,發燒這事可大可小。”
“不,兕子不能去醫院。”
不能去醫院?
我和懷真面面相覷。突地,我們似乎有些明白了。
看我和懷真變了臉色,李濟安卻是解釋道:“去了醫院也沒用,她對許多藥物都過敏。”
也不知李濟安說的是真是假,我一逕急忙去取家用醫藥箱,一逕說道:“那便物理退燒罷,我們這裡酒精多的是。”
不再說話,李濟安徑自抱着小兕子進了房間,小心翼翼的將兕子放在牀鋪上,親吻了她的額頭一下,同時轉頭對我說道:“阿石,這幾天麻煩你了,一定要讓她的燒褪下來。”
我是法醫,物理退燒我很在行。“沒問題。”
“我有些事要處理。要出去幾天。懷真,她們母女就拜託你了。”
懷真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你要去哪裡?”
沒有任何回答,如同第一次風般的出現,這一次李濟安消失得也若風般。
只留下我和懷真面面相覷。
“石頭,知不知道兕子口中的‘三爹’是誰?”
古時,稱呼叔伯輩的人亦喜歡稱‘爹’,然後前面再加上排行。這段時日,我也瞭解了一些李世民家族譜,若兕子果然來自於古代,若她果然是李世民的女兒,那能夠被她稱爲‘三爹’的當屬李世民的同胞三弟李元霸。也就是很多隋唐演義書籍中提及的那個蓋世的英雄西府趙王。
念及此,我啞聲道:“李元霸。”
懷真默默的點着頭,又胡亂的揉着自己的頭髮,道:“石頭,我發覺我快瘋了。”
“我想……我也差不多了。”
“按史書記載,李元霸英年早逝。可方纔那古寺、僧人又做何解釋?還有,李濟安要外出辦事又會是辦什麼事?”
聞言,我心中隱隱一動,道:“定是兕子求他的事。”
兕子方纔求李濟安的是‘我只要和三爹在一處’的話,而李濟安答應的是‘父皇這就去讓兕子和三爹永遠在一處,誰都分不開’的話。
半晌,懷真艱難的開口道:“其實,我覺得,李濟安出門要辦的事也許不止這一件。”
“哦?”
“你還記不記得這個節目先前播的那把關於唐時太極宮發現火槍的節目?”見我點頭,懷真又道:“兕子口中的‘四叔’會是誰?”
“曾經的齊王,後來的‘巢剌王’李元吉。”
很是苦惱的摸着腦袋,懷真道:“這是我見到李濟安以來第一次看他如此激動。他一定懂那把火槍的故事。所以,李濟安此番出門定然不只是爲了完成兕子的交待,還有可能是爲了那把火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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