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后053章 陪葬品1
洛陽!
洛陽居天下之中,依山帶河,爲五朝建都之地。若攻破洛陽,便可據中州之地,進而爭奪中原,因此,自古洛陽爲兵家必爭之地。
楊廣遷都洛陽在軍事戰略上也具有很大的意義。
當我站在洛陽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已是大業五年(609年)的春天。
突厥傳來突利可汗病亡的消息,一如頡利所料定,本應屬於他的汗位被他的叔叔咄吉奪得,自號始畢可汗。
爲了表彰突利可汗爲大隋北境的安穩所做的貢獻,楊廣下旨罷朝三日以示哀悼。
也是在這一年,蒲山公李密逃到了瓦崗寨,據說瓦崗寨的首領翟讓在一次比試射箭的過程中輸給了李密,心甘情願讓出了首領之位退居二線。就這般,李密被翟讓、秦瓊等人擁立爲王,號魏公,在瓦崗起金墉城爲皇宮,真真正正成立了一個小小的朝庭。
這反倒座實了‘李子結實並天下……天子季無頭’之句,對其他的‘李’姓之人,楊廣放棄了追殺,全心全意的對付起李密來。
如果說楊廣之前和瓦崗還可以和平相處,但因了李密,楊廣採取的是決不放過的原則。隨着李密在瓦崗扯起‘魏’的國號,楊廣又先後派出大軍討伐瓦崗。
只是這幾路人馬要麼叛投、要麼無功而返……於是,楊廣將眼光再度看向了父親,偏偏此時,父親因征戰突厥時留下的病根復發,行動上已很是困難,更不要說帶兵打仗。
滿湖的荷花爭相鬥豔,卻入不了我的眼,我的心一如冬天的寒,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正悄然的襲擊着我的心。
“觀音婢,來,到娘這裡來。”
湖心亭中,母親柔和的向我招手。自父親生病以來,她很少有這般笑顏,容顏更是憔悴了幾分。
緩緩的走到母親身邊,偎在她的懷中,能夠感覺得到她輕輕的撫着我的背,一種無言的安慰。
“夫人,姑娘,要不要嚐嚐甜瓜解暑解燥?”
冰巧所說的甜瓜,是李淵派人自太原馬不停蹄送來的,聽說還是他親自栽種的。
“你們分着吃吧,氣溫高了,那甜瓜也放不了多久,那好的東西別放壞了。”
聽我說後,母親笑拍着我的頭,“觀音婢從來就不是一個吃獨食的人。冰巧,你們去,將那些甜瓜都分了吧。”
“那老爺呢?這熱的天,還在宮中陪陛下呢。”
“觀音婢都說要分了,老爺還會反對不成?莫不是你心疼順德?變着法子想留一些順德吃?”
冰巧聞言,耳根子紅透。低頭嗔笑道:“夫人又拿奴婢取笑了。”
順德和冰巧已於上月成婚。如今父親被楊廣招到宮中議事,順德自是陪着父親……看着母親難得提起興致,我陰鬱的心一掃而空。笑道:“好啊……我的話你們不聽也就罷了。如今母親大人也開了口,還不快去?哦,另外用井水冰鎮幾塊,留着老爺和順德回來吃。”
冰巧紅着臉答應着退了下去。而我則是抱着母親的腰身,看着荷花在湖中左右搖曳。很是寧靜,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當夕陽西下的時候,順德一逕跑來,“夫人,夫人,老爺在書房等着夫人,有事相商。”
難道還是要出征?父親如今的身子實在是不堪重負啊……我倏的站了起來,心中慌亂不已。
母親感覺到了我的驚恐,柔和的捏着我的手,“放心,娘去看看。”
雖然父母寵我,但我知道許多事不是我能夠摻合進去的。有時候,適當的距離也是人和人之間最適當的相處之道。
我靜靜的站在湖心亭,默默的盯着池中的荷花出神。
許久,順德的身影從書房一閃而過,我急忙喊道:“順德,做什麼呢?火急火燎的?”
“老爺讓我去一趟太原。”
太原?是找李淵嗎?楊廣要李淵伐瓦崗了嗎?我怔愣的說道:“這樣啊。你路過長安的時候,替元霸準備一些牛肉乾、羊肉乾帶去。還有,前些時我尋到一本《雜心》的孤本,你替我帶給江流兒。”
順德自是知道我和元霸、江流兒的感情,急忙一一點頭應允,然後又風一般的出府而去。
這般慌亂,定不是我所猜測的事,只怕是更大的事。
我心中默默的思量着,看着書房的方向,算着母親、父親的話應該說完了,我緩緩的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臨近書房,我聽母親說道:“但願順德的動作快。也不知道唐國公答不答應?如果他怕了……”
聽到我的腳步,母親和父親同時回頭,看見我,母親未盡的話止住,她紅着眼睛站起來,“觀音婢,你來了?”
我輕‘嗯’了聲,看了眼身心憔悴的父親,走到父親身邊蹲下,將頭擱在父親膝上,“爹,您好些了嗎?”
“放心,爹呀,還要活到我的觀音婢出嫁呢。”
雖然在這片陌生又熟悉的國度生活了九年,但總有一種‘我不屬於這裡,總有一天我會離去’的感覺。可是眼前這對父母給了我無盡的寵愛,他們全心全意的爲我築着安樂窩。如今在我逐漸享受安樂並且將這裡當成我唯一的家後,他們要離開我了麼?
想到這裡,我心不由一悸。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不安,父親拍了拍我的頭,拉着我站了起來,將我抱在他的腿上坐定,“傻孩子,如果看不到你平安,爹又如何能夠閉眼?”
二哥因授封鷹揚郎將之職駐守西京,已有能力獨擋一方。三哥無忌天資聰敏,不過13歲的年紀,已於太學畢業,如今隨着太學院長在外遊學,一旦歸來亦有可能一飛沖天。父親唯一擔心的就只有年幼的我……
“爹,我如果是個男兒該多好。”
“你如果是個男兒,爹就要遺憾一輩子了。”
看着父親的笑顏,我這才發覺,母親已不知何時去了。獨留我們父女兩個說着話。
“爹,是不是……是不是宮中有事?”
“宮中有再多的事,卻不及眼前的事重要。”
“什麼事?”
父親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我們觀音婢的終身大事啊。”
太子楊昭雖年未及冠,但有側妃,有子嗣……因了病體纏身,楊廣聽信術士之言,選太子妃沖洗,難道……
“太子眼見着就這一、兩天的事了……我再忠心事主,也不會將自己的女兒推到火炕中去。”
楊昭病得如此厲害了?想着那個溫潤之極、一如大師兄的少年,我心由不得一酸……聯想着方纔順德的話,我心中乍明:順德只怕是去太原和李淵商量我的婚事去了?
是定給李建成還是李世民呢?
按歷史的發展方向來看,應該是李世民。
可無論是楊昭還是李世民,我都不願……不願……
只是如今,父親這般爲我籌謀,我又如何能夠反對?這個時代也不會容我反對!
再說……也許不用我反對……
只因李淵如今猶如走在一座腐蝕的獨木橋上,他還敢從楊廣的手中搶我這個人人說道的‘太子妃’嗎?只怕他也得顧及他的一家老小……
“爹,我不小了,房先生教了我兩年,我知道了許多做人的道理。所以,有許多事,爹不要瞞着我,好嗎?”
“我們的觀音婢長大了,懂事了許多……”父親輕嘆一聲,眼睛看向窗外遙遠的天空,“可是,就算這個太子走了,還會有另外的太子。”
另外的太子?我心陡的一震,我就脫不掉大隋太子妃的身份麼?歷史的軌道難道改變了?一如我能夠來到這裡,一切都變了麼?
“在送選的名冊中,你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唉……我只得和陛下撒謊,說你和李家早訂了親事,生辰八字的草帖都互相換過了……”
我兩耳‘嗡嗡’的聽着父親的講述,果然是李世民……原來順德前往太原是爲了交換我和李世民二人生辰八字的草帖……
我也終於明白母親那句‘但願順德的動作快。也不知道唐國公答不答應?如果他怕了……’沒講完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如果李淵不同意這樁婚事,而楊廣哪天興起要看草帖,父親又交不出……那父親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爹,陛下是明君嗎?”見父親疑惑的眼神,我將楊素過世那一年,在書房偷聽到的楊廣和宇文化及的話說了一遍。
父親顯見得震驚異常,但更震驚的是我居然能夠將這件事講得這般完整。他看了我半晌,終是說道:“何謂明君?何謂昏君?秦始皇的功勞沒哪個帝王能夠比擬吧,可踩在他腳底下的是數萬計的森森白骨。漢武帝的功勞沒有哪個帝王能夠豈及吧,可晚年的他癡迷不老之身荒廢朝政導致朝局陰誨,失了多少忠臣良相?陛下……是個極矛盾的人,年青的他文治武功不是任何一個皇子可及,成爲帝王的他開疆擴土、揚我國威,名聲甚至超過了秦皇漢武。可是,建立在這些卓越功勞上的無一不不是大隋子民的血汗、生命……歷史,本就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帝王更是如此。可是,你必須承認,陛下也許傷害了現今的子民,但他所做的,一定會惠及萬世的子民。”
聽着父親的話,我有些動容。父親一直沒有失去他的敏銳判斷,他一直在做着他認爲對的事情。對一個從小接受封建教育長大的人而言,有這番遠見卓識已是相當難能可貴了。父親對楊廣的定論幾近是我心中的定論……
“觀音婢,如果爹哪一天真的不在了,你……能不能夠替爹照顧好你母親?”
話爲何轉變得這麼快?是病體……我傻傻的看着父親,眼眶漫上淺溼,“爹這麼說,是已經……已經……”
“傻孩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哪天爹走了,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娘。你能答應爹,好好的照看她麼?瞧你,哭什麼?你不是都說自己長大了、懂事了?這般哭,還像個孩子似的。”
心亂如麻,我抹了抹眼淚,“觀音婢不但會照顧好娘,還會照顧好豔姨娘……”
“好孩子……真是爹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