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章 紈絝派9
回到寢房,只覺得再度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四肢百骸軟綿無力。我靜靜的靠在牀頭想着心事。
看來,依他的執着,我和他的婚事只怕終是躲不過歷史的洪流了……
一想到自己將要嫁給一個未來的皇帝,矛盾的情結全部涌上心頭,忽悲忽喜,心中煩亂,一時熱乎乎的,一時又冰涼涼的,總而言之就是極度的亂糟糟、不舒服!
見我久久閉目沉思,知道我心緒不寧,秦媽媽湊近我耳邊,“姑娘,都打探清楚了……紫萍出生在江南水鄉,她的父親是漁民!”
心中一頓、一緊,我睜眼看着臉上寒意盡泛的秦媽媽,她肯定的點了點頭。
紫萍會泅水!
果不其然……她拼命的將我當救命稻草是爲了置我予死地!
我死了,好事了誰?
“姑娘可明白了這中間的玄機?”
那天,如果我真溺死海中,‘見山樓’中的一應人已然看到楊絲蕊伸手救我的一幕幕,必不會怪罪到她,最終只會殺一個拉我入水的紫萍!
萬不想紫萍捨命也要爲楊絲蕊爭取如意郎君。
難怪……難怪小船之上楊絲蕊明明拉住了我的手,最後卻比我先掉入海中!
我自嘲過我的揣測,卻原來我不是小人!
柔弱的公主爲了一見鍾情,不惜殺人!
一時間,楊絲蕊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拿着羅帕羞怯的掩嘴而笑……再或者一雙明眸似蝶般的閃着無辜、委屈之光的情景一一回映在我腦中。
人真真不可貌相……她居然要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殺了我,並且殺人於無形!
只是這件事,再查也罔然!
依紫萍不要命的忠心,必不會供出公主,她只要一句‘奴才雖出生漁民之家,但並不會泅水’再或者一句‘宮中生活得久了,早忘了泅水之事’搪塞,反倒會讓所有的人覺得我在無事生非!
在21世紀,這種事你得拿出證據。
在大隋,誰敢生皇家的事非呢?
在李世民這件事情上,楊廣這次沒有如楊絲蕊的願,心中必有愧疚,依他對楊絲蕊的疼愛……只怕會想着用另外的事情逗她開心……
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媽媽,您去睡吧,我知道了。”
“是,姑娘。姑娘也早些憩息,考慮多了,傷神。好不容易好了的身子……”秦媽媽一邊說着話,一邊小心翼翼的扶着我躺下。
擔心那耀眼的燭光刺着我的眼睛,一如以往,她將燈罩罩上,而後出門而去。
雖然不如白天光亮,但也有着一室淡淡的燭光,不刺眼,且很溫馨。
心中有事,輾轉反側,昏昏沉沉、要睡不睡之際,‘噗哧’一聲,低低的輕笑聲響在我耳邊。
我震驚的睜眼,就看見一張俊臉離我的臉僅有一公分之遙,熟悉的清雅之氣直撲我的鼻端。
天亮了?這麼快?我‘倏’的起身看向窗外……
漆黑一片!
趁着我坐了起來,本是蹲在牀沿邊的人相當瀟灑的撩袍坐到牀緣,笑看着我,指着一室的燭火說道:“誒,還和原來一樣?”
李世民知道我懼黑的事,是以我沒打算否認。只是怒看着他,“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是私會的最好時候啊。”
看着他雲淡風輕、不以爲意的臉,我又有一種想伸手掐死他的衝動,可想着這幾天他爲我所受的罪,我心又軟了,明知顧問說道:“不是說你跪在臨春閣?”
“陛下說我太有耐性,實在是不忍看着我這麼一個玉樹臨風的人跪在那裡傷了整座行宮宮女的心,連服侍他都分心了,不得已,他只好放過我。”
明明方纔經歷了一番生死,在他的嘴中爲什麼就這般波瀾不驚?是天性使然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覺得眼皮在不停的跳動,我使盡吃奶的力氣推着他下牀,“走,走遠點,別惹我。”
誰說紅顏是禍水,我還沒準備禍害他呢,已有覬覦者開始禍害我了。他的那些個爛桃花,都開始成爲我的劫數了。
出其不意,被我的蠻力推下了牀,他帶着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直是拍着他的一身衣袍說道:“瞧瞧,這身行頭如何?”
明明在臨春閣跪着的時候穿着一襲青衣,如今他倒是一襲月牙白袍,一根青色絛帶,頭上插着一枝碧綠的竹簪,雖然樸素,但這套行頭穿在他的身上,居然也有一種清貴、不可冒犯之氣。我點了點頭,“還行。”
“什麼還行?”說着話,李世民再度撩袍坐到牀緣邊,往我的面前靠了靠,“是不敢說實話吧。”
語畢,擺出很‘酷’的神態,意思是要我不吝讚美之詞。
自大的人我見過,但如此自大的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我再度推得他離我遠些,“你到底讓不讓人休息了?”
“你怎麼不問我爲什麼要來看你?”
“明天再問。”現在太晚……而且此時、此地有些曖昧,惹得我的心有小小的窒息。
“你覺得我這一身行頭有沒有道家風範或者像一個潛心修佛的弟子?”
瞧那神情和動作……明明起先是一副紈絝不羈的神態,如今偏偏又似翻書般的變得禮儀有嘉起來……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眼,撇嘴說道:“就是不知這番‘循規蹈矩’之態能夠維持多久?”
“你是說我道貌岸然嗎?可告訴你,我一直都是有規有矩的人。”
至少我的記憶中,你從來就不是……我腹誹着,沒有出聲。
他用胳膊肘兒拐了拐我,“明天我陪陛下去白塔寺進香,你去不去?如果去的話,我帶你去。”
“不去。”
知道他沒有離開的打算,我只好主動的下牀,免得他壓迫得人不舒服。
“爲什麼不去?”他有些不依不饒的跟在我身後,繼續問道:“我還以爲你會很高興。”
本已走到書桌前的我回轉身,“爲什麼?”
“你都帶着公主偷溜出行宮了,這天上掉下來出宮的機會,你沒有理由不喜歡。”
我訕笑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將公主也帶上?”
眼中突地華光流轉,似閃着熊熊烈火,他伸出雙手將我圈在書桌前不能動彈,有些咄咄逼人的說道:“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不救你卻救了公主?”
這陣陣氣息逼得我一陣陣的心悸,我倔強的扭過頭,“我不記得那個時候的事了。”
“一如嶺南,你也說不記得。”他伸手扭過我的腦袋,強迫我與他對視,又道:“觀音婢,你知不知道,但凡你說謊的時候,眼睛眨得特別的厲害。”
有這種事嗎?
“觀音婢,我們是未婚夫妻,你爲什麼總是躲着我?”
趁着他懊惱之機,我委身從他的胳膊肘兒底下溜出來,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中,隨手拿了本書,“我沒有躲着你。是你太不講忌諱。再說,我們未必會成夫妻。”
楊廣的兩年之限,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再說終是私訂終身,李淵夫婦還沒同意。
也許是懊惱這椅子將他與我隔開,也許是因了我的話……他很是生氣的將太師椅拖得‘咯吱、咯吱’的響,終是迫得我再度和他面對面,並將我成功的圈在太師椅中,正色說道:“誰說我們不會成爲夫妻?我此番前來揚州就是奉父親之命迎你去太原成婚。”
李淵同意了?
看出我眼中的震驚,李世民眼中有些許的傷痛,“母親病重,想見你一面。她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看到我和你成親。”
知道竇氏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更知道此時他眼中的傷痛代表了什麼,我合上手中的書,“竇伯母她……”真的病入膏肓了?
“我當初所爲確實惹得父親震怒,可母親一直是支持我的。是以這麼些年來,母親在父親面前爲我說了不少好話。再加上祖母也看好我們,她老人家親自作主,命我將你帶回太原見母親一面。父親素來孝道,不敢違逆。”
原來是獨孤老太君……我訕笑看着他,“然後你就一路從太原打來了?”
本一直咄咄逼人的人俊顏上抹過一絲紅潤,揚着下頜說道:“什麼是打?是路見不平好不好?還有你們,知不知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說法,那天就那般跑了,也不管那佟掌櫃父女的死活?”
“你不也是拔刀相助、俠義心腸嗎?”
“所以我善後之後再來尋你們,你們已是不見了蹤影。知不知道,本不想管那檔子事,可……第一眼看着你就覺得很熟悉……特別是你說你喚‘明珠’的時候,我心中很是欣喜……”
原來他對我也有熟悉的感覺,只是時間改變了我們的容顏,都有些不敢確定對方。
也許是方纔拖椅子的聲音驚動了秦媽媽,外面傳來她的‘姑娘’之聲,只是緊接着傳來三哥‘無妨,是姑爺’的話。
三哥居然這般贊成我和李世民的‘私會’……一時間,我心中懊惱又起,不想就這般被他圈在椅子中,我推開面前的人站了起來,逕自往牀榻方向走去,“三哥越來越不像話,這般護着你。”
“他是我的結拜兄弟,又是我未來的三舅子,能不護着我?”說着話,他再度追上我,“誒,明天,你到底去不去白塔寺?”
“說了不去。”
“我還想替我們二人求個姻緣籤呢?”
就算那個獨孤老太君有命,李淵不得不從……就算竇氏愛我之極,爲了完成她生前之願我必須嫁眼前人。可如今我的一切都掌在楊廣的手上,他放我就能活,他不放,我的未來還不知會在哪裡,再加上身邊這不依不饒之人的桃花爛極……想到這裡,我有些氣餒的說道:“什麼姻緣?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話方落音,只覺得一個踉蹌,我整個人趴在了牀榻上。
我怒極回頭,“你居然又推我?”
他二話不說,逕自脫了我右腳上的木屐,直是抓着我的腳說道:“你知不知道你腳上的牡丹爲什麼獨有我能夠看見?”
說話間,方纔還怒氣衝衝的人卻是盯着我的腳板看得有些失神。
因了我從來沒有看見過腳上的牡丹,再加上他總是那般的肯定……是以我懷疑我腳上的牡丹會不會是一時有、一時無……他總是好運氣的看到了‘有’的時候。
瞧他那神情……莫非我腳底的牡丹又出現了?
不再責怪他推我之舉,我急忙坐定將腳抽了過來細看。
明明一如原來,什麼都沒有啊!
看我的神情,他嘆氣坐到我的邊上,柔聲說道:“觀音婢,你是看不見的。”
“爲什麼?”
“長捷法師告訴我,天底下,只有我一人能夠看見,包括你本人都不能。”
長捷法師?什麼時候的事?
似乎知道我眼中的疑問,他繼續說道:“元霸在淨土寺的時候,我曾經去過,還大病過一場。也就是那一次,我問了長捷法師‘爲什麼我看得見某些人腳上有牡丹’的話,長捷法師只是笑看着我說‘那是因爲你和那個人有緣’。”
“有緣不一定是姻緣。”
聞言,他的臉上升起絲絲戾氣,伸手拽着我說道:“這就是姻緣,這叫姻緣天定。”
“是你自己定的好不好。”
“你是怨我私自作主定下你嗎?”
其實他的私心所爲也是爲了救我的命……看着他眼中升起的寒,心中一怯一軟,“沒,沒有怨啊。”
“那你爲什麼老是躲着我?不和我說話?還不承認我們是未婚夫妻?”
看着他由寒變得極委屈的神情,我訕訕說道:“我總認爲,這種事兒吧,總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是這樣啊。”他笑了起來,那層層戾氣、寒氣不翼而散,委屈之神也不翼而飛,又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你放心,這一次,我讓陛下親自爲我們主婚,看爹還有什麼話說?”
楊廣主婚?
他現在的神情代表着什麼……
一時間,21世紀那些未婚同居的典型案例一一閃入我腦中,那些人後來就算沒有愛了也不得不成婚,目的是爲了對後代負責。如果眼前之人也做出那21世紀的事來,就算我們是未婚夫妻……在這個時代只能稱傷風敗俗,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想到這些,我不由得有些顫抖的直往牀榻裡側退去,“你……你打算做什麼?”
“你以爲我要做什麼?”他略帶些調侃的語氣,眼中閃着揶揄的光看着我,一把抓住我還沒有縮進牀裡側的右腳,繼而一如小時候般,在我的右腳上輕輕的撓起來。
“別……別……放開,癢,癢!”
“知不知道,你這朵綠牡丹,就是爲我開放的。”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又不敢恣意的笑,憋得真是難受,我的聲音帶着難受的顫抖,“你再不放,我惱了。”
“說,明天去不去白塔寺?”
“去,去還不成?”再不放,我又要笑得鼻涕眼淚一起流了。
他有些意猶未盡的放下我的腳,正色說道:“以後不許再刻意的躲着我了,一看到我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
什麼老鼠、什麼貓?要不是覺得你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要不是覺得你雖然驕傲、自負,但好歹處處透露着真誠、純粹,至於我這個擁有兩世思想的骨灰級人物事事忍讓、處處妥協?最後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你倒是說話啊。”
他的聲音刻意的壓低,但隱隱的有着不可拒絕之勢,我急忙拋卻方纔的想法,有些渾不對題的問道:“說……說什麼?”
“不許再躲着我了。”
“沒有的事,誰躲着你了?”
他的眼眸在燭光下閃着似星的光芒,裡面透着無盡的挑釁和絲絲得意,用手比劃着說道:“從牀上到牀下,從牀下到牀上……”
這話說得真是曖昧……‘嗡’的一聲,兩世級骨灰的人也始料不及,我惱火說道:“行了行了,不管有沒有,按你說的辦即是,簡直比我三哥還羅嗦。”
李世民聽了,一時間那眸子中又堆上了層層烏雲,“我真不知再該拿你怎麼辦?好了好了,我方纔說的你都聽進去了沒有?”
和他在一起,再怎麼清白的事也會變得不清白,若想事情早些結束,只有保持一慣的妥協立場……想到這裡,我急忙點頭,“一定一定,你說的我一定遵照,決不違悖。”看着他似笑非笑、雙脣翕合,我再度肯定的答道:“真的!”
“去白塔寺的事不要讓花藤公主知道了。”
“好。”我點頭如蒜,但又問道:“可採荷的時候,她和我說過,陛下同意她前往白塔寺進香,而且似乎還要你作陪……”
“有這種事兒?”見我肯定的點頭,他呶嘴想了半晌,又打了個響指說道:“那白塔寺中,我就得重新安排一下了。”
白塔寺?安排?
我震驚外帶好奇的擡頭看着他泛着琉璃色彩的眼光,又不自覺的看向他的下頜,顯然方方刮過鬍鬚,還留着青青的痕跡……
“你和花藤是好姐妹,這事可不能和你說……”
好姐妹?是把我往死裡整的好姐妹吧?一個覬覦着你的好姐妹,一如多年前欲置我予死地的楊曼青一樣……
“怎麼老是神遊天外?你是怎麼長大的?”語畢,他直是一把拽了我,我的身子就這樣一把被他拽出了牀裡側,拽到了他的懷中,還由不得我驚叫,他再度盛氣凌人的問道:“我方纔說的你可都明白了。”
方纔說什麼了?可看着他陰陰的目光,又不想過長時間的溺在他的懷中,我直是點頭,“明白了,明白了。”
“唉,算了。瞧你的臉紅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又發燒了?”語畢,他直是伸手摸向我的額頭,“果然,比我熱許多。我待會子讓秦媽媽熬些薑湯予你喝,你要全部喝下再睡,知道不?”
沒有任何猶豫,我再度點頭如蒜,“知道。”
似乎對我的極度配合很是不滿,他有些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最後嘆聲鬆開我,“你如此聽話,我倒有些不自在了。”
一時間,我覺得相當的委屈,“要我聽話的是你,如今嫌我聽話的人也是你。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倒是說說,我到底應該怎樣才能令你滿意?”
“唉呀,我也不知道。”說着話,他似乎有些煩燥的站了起來,在屋子中左右走動,接着又撩袍坐到我的邊上,盯着我瞧了半晌,最後將我推到牀榻上,一把將錦被蓋住我的頭,“好了,你休息吧,明天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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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有三天時間不能更文!
羣抱……原諒則個!
提前祝朋友們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