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的時間,喪的靈魂便被挖去大半,生鬼和獸也已經趕到。
代表着人類獸性的不可言說將嘴巴張開,它的每一顆牙齒上都帶着刻骨銘心的恨。
狂笑避開蘊藏神性的心臟,然後任由獸撕咬自己的身體,他彷彿感覺不到痛苦,反而笑的更加瘋狂。
被完全壓制的喪也想要反抗,但狂笑真的太可怕了,那個瘋子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似乎就算是死也要拖着它一起上路。
害怕這種情緒不知道多久沒有在喪的心中出現過了,可在面對狂笑的時候,那種屬於人類的膽怯不自覺得流露了出來。
這或許是因爲狂笑使用了神龕能力,也有可能是因爲狂笑真的讓它感受到了恐懼。
“嘭!”
喪由人世間最痛苦那些情緒匯聚成的頭顱,被狂笑狠狠砸開,無邊黑煙向上翻騰,狂笑好像一片火海,要將喪焚燒殆盡。
十指刺入頭顱深處,狂笑身上流出的血液注入喪的身體,化作一條條細小精美的鎖鏈。
當他向上站起時,所有鎖鏈全部收緊,他踩着喪的雙腿,將其身軀從中間撕扯開!
夜空和大地都被染成了血色,狂笑彷彿站在負面情緒構成的瀑布當中,他歇斯底里的笑着,用僞神的一切治癒自己的傷痛。
慘叫在樂園迴盪,喪的神軀被撕碎,它不再遲疑,捨棄了全部負面情緒,意志卷着最核心的力量後撤。
能夠把敵人靈魂當做治癒自己傷口的藥,狂笑的能力在不可言說當中也是最可怕的那一類,他張揚瘋狂,根本無懼死亡。
在生鬼和獸拖住狂笑的時候,喪彷彿一條喪家之犬,緊急想要躲入黑霧,可他剛逃到一半,迎面就看見了一道無比璀璨的刀光!
活在黑夜當中的喪,從未見過那麼明亮熾熱的光。
“往生!”
走出靈魂迷霧,韓非在狂笑動手的時候就準備好了。
人性刀光上涌現出傅生長子的力量,在不可言說的加持下,所有同行者與韓非一起揮刀。
在韓非很弱小的時候,往生這把特殊的屠刀便因爲其少見的特性,幫助韓非斬殺了蝴蝶,現在韓非早已不是當初的韓非,往生也經歷了數次強化,這並不是韓非第一次朝不可言說揮刀了。
光亮一閃而過,喪的意志當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斬碎,它身體所過之處迸濺出粘稠的黑色血液,其中蘊藏着魂毒和各種各樣活人的聲音。
抱怨、辱罵、詛咒、嘆息,一切不好的情緒都在喪的體內沉積,它們構成了喪的意志,每一聲哀怨都在不自覺間的爲喪提供力量,最終讓喪成爲不可言說的鬼。
被韓非刀鋒劃過的地方,破開了一個無法癒合的巨大傷口,彷彿一張巨大的嘴巴。
韓非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四散的喪氣在尖嚎聲中朝着韓非收攏,似乎要把韓非吞進肚子當中。
“無常!”
城市中最強的恨意雙手撐住了不可言說的“巨嘴”,如果喪無法短時間內殺死無常,它的意志內核將被韓非進一步破壞。
從未被喪放在眼中的韓非,在這一刻帶給它的威脅並不比狂笑小。
使用言靈,韓非無視所有負面情緒的干擾,穿過一聲聲哀嘆,以活人之軀衝向不可言說的“魂核”。
“觸摸靈魂深處的秘密!”
這個伴隨韓非時間很長的輔助技能,被韓非開發出了全新的使用方法,他要用往生屠刀去觸碰不可言說的靈魂。在看見秘密的同時,便可以銷燬秘密,死無對證。
從技能使用這方面來看,韓非和狂笑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他們從不拘泥於技能本身,而是靠自己賦予技能新的含義。
濃烈的喪氣中火光隱現,在那些哀嚎全部變爲慘叫聲後,喪的肚子好像被塞滿了火焰!
一道道裂縫出現,喪的靈魂開始龜裂,人性對美好的憧憬化作最明亮的光,從那些裂縫中照出。
不可言說可以構建屬於自己的記憶世界,那是所有信仰的凝聚,也是不可言說力量的源泉。
被狂笑重創後,喪隱藏在龐大神軀內的記憶世界已經四分五裂,韓非又使用觸摸靈魂深處的秘密,直接進入喪的神魂當中,徹底將其信仰根基摧毀。
不可言說的喪分散爲一道道哀怨,逃進黑霧。韓非則拖着往生屠刀從無邊喪氣中走出,他手中還拿着一個支離破碎的神像。
那神像長着一張張垂頭喪氣的臉,蘊藏着不可言說的信仰和驚人的負面情緒。
喪沒有被徹底殺死,但它的信仰和神像被奪走,靈魂撕裂,基本上已經失去戰鬥能力了。
靠着狂笑的突然襲擊,往生屠刀裡傅生長子的幫助,集合兩位不可言說的力量才完成了這次攻擊。
狂笑本身就比一般不可言說強很多,坐擁數座神龕,獲得初代鬼血液後,實力再次飆升,局勢很糟糕,但狂笑和韓非都沒有絕望。
他們在黑霧不可言說的眼皮底下,完成了鬼血輸送,這是韓非和狂笑之間無言的默契。
突襲喪只是第一步,獲取擁有不可言說信仰的神像後,韓非將展開計劃的第二步。
他將喪神像上蘊藏的部分詛咒送入徐琴的神龕,期間他也試着將自己的血液淋在徐琴的神龕上,但他發現鬼血對詛咒之源徐琴沒有作用,反倒是他自己的血刺激到了神龕。
詛咒構成的記憶世界在神龕中飛速演化,韓非似乎能夠聽到徐琴在神龕中嘶吼聲。
“還差一點,如果二號能夠吞掉夢搭建在淺層世界的那些神龕,或者把淺層世界所有噩夢當中的詛咒送入徐琴身體,她應該就能完成最後的突破。”
韓非將畜牲巷裡徐琴的神龕背起,用沾滿血污的詛咒鎖鏈纏繞在自己的身上,他又讓無常立刻去通知其他鄰居。
樂園內部暗流涌動,韓非拿着喪的神像,雙眼看向了摩天大樓。
狂笑佔據了高興的神龕,他現在是通道的主人,想要百分百成功打開通往現實的通道需要滿足兩個條件,通道主人的配合,以及一位不可言說的獻祭,現在這兩個條件韓非全部滿足了。
迴歸深層世界後,韓非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和二號的計劃也是環環相扣。
四百萬玩家被困可以誣陷到韓非身上,但隨後數萬無辜者響應頂級公司號召主動進入遊戲,是那些大公司聯手親自去接的人,他們洗不乾淨。
讓噩夢主人最牽掛的親人幫忙探索噩夢最深層,同時逼着現實當中的大公司進一步表態。不過這點危機還不足以讓那些大公司和韓非綁定,需要更大的危機,更深一步的刺激,讓他們看到危險,讓他們感受到危險。
刀只有割在自己身上,絕大多數人才會清醒的感受到痛。
基於這一點,打開通往現實的通道是唯一的選擇。
但凡還能有一點選擇的餘地,韓非都絕對不可能這樣去做,可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深層世界樂園被六位不可言說圍困,馬上夢就要到來,那位比傅生還要可怕的不可言說,是單獨一個級別的存在,韓非拿什麼去和它廝殺?二號還在和夢留在淺層世界的意志融合,徐琴距離突破還差最後一步,韓非能依靠的只有狂笑。
就算誓死不打開通道,等狂笑戰死,夢同樣可以獲得通道,到那個時候,新滬將再沒有誰可以阻擋夢,所有希望都會破滅。
考慮到種種情況,韓非和二號能夠想到的辦法只有一個。
在夢到來之前,主動打開通往現實的通道,把潛力極大的鄰居們送出深層世界,保留火種。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打開封閉的通道會死很多人,韓非或許也將成爲歷代黑盒主人當中,唯一的一個罪人。
但比起成爲罪人,他更不願意看到深層世界所有的家人朋友被夢吃掉,更不願意看到新滬再沒有一絲反抗的機會,更不願意把未來交給那些他無比厭惡的傢伙。
握緊喪的神像,揹負起徐琴的神龕,韓非叫上鬼管理一起,他們坐在大孽身上,瘋狂朝着摩天大樓衝去!
籠罩樂園的黑霧如同憤怒的汪洋,開始翻騰。
喪被重創並沒有打擊到其餘深層世界的不可言說,它們的表情未發生太大的變化,似乎在它們看來,韓非不管再怎麼掙扎,就算殺了這裡所有的不可言說,也沒有一絲贏的可能。
狂笑獨自對抗獸和生鬼,不落下風,甚至還能慢慢佔據優勢。
可在這時候,黑霧中剩下的三位不可言說同時盯上了韓非。
它們在韓非的屠刀裡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也從夢透漏的信息中得知,它們想要的東西就在韓非身上。
之前觀望是因爲沒有足夠的好處,現在準備出手是因爲黑盒的主人出現了!
腐爛的臭味飄出黑霧,那雙蒼老渾濁的眸子注視着韓非,雙方相隔很遠,但韓非的皮膚卻逐漸開始老化!
沒有被狂笑鬼紋包裹的地方,變得鬆弛,出現皺紋,長出了發臭的斑塊。
“這是什麼能力?”
黑霧當中走出了一個彷彿枯木般的老頭,它身上滿是死氣,嫉妒一切生機。
“它叫做竭,代表衰竭和死亡,據說老人在臨終前幾天會看到這個東西,它會帶走老人最後的生命,偷取老人一生的美好記憶,讓人在最深的痛苦中死去。”鬼管理站在韓非身後,抓着大孽背上的尖刺,防止自己被甩下去:“另外兩個沒動手的不可言說分別是嬰回和怪異,嬰回是所有夭折嬰兒的怨恨,怪異沒有形體,沒有聲音,沒有任何關於它的信息,我也只知道它叫做怪異,當它出現後,周圍一切都會失常。”
“三位不可言說出手,這是不給我一點活路啊.”
韓非瘋狂催促大孽,他的身體還在不斷老化,更糟糕的是他雙耳之中開始響起嬰兒的哭聲,面前的道路也逐漸變得扭曲。
周圍熟悉的一切變得異常,建築扭曲,地面凹陷,眼前的世界正在慢慢褪色。
“何必要掙扎呢?你活着只會受罪,忍受身體上的折磨,各種病痛輪番出現,這樣活着有什麼意義?”黑霧裡那個噁心腐臭的老頭盯着韓非,它每說一句話,韓非身上就多出一種病症,它的聲音裡蘊藏着不可言說的能力,把將死之人的種種痛苦施加在韓非的身上。
“繼續往前!”
任由身體被病痛侵蝕,韓非驅使着大孽,一刻不停。
沒有什麼可以動搖韓非的意志,他早已把個人的痛苦置之度外,爲了完成最後的目標,他可以拼盡一切。
比起韓非自己,他背在身後的神龕似乎要更加心疼他。徐琴的神龕中滴落出鮮紅的血,那由詛咒構成的血珠落在韓非老化的皮膚上,好像溫柔的手幫他撫平皺紋。
在這絕望的血色夜晚,詛咒神龕裡的血是一抹少見的溫柔。
這溫暖的一幕被黑霧裡的不可言說看見,腐爛的眼睛中露出了無窮無盡的惡意,竭最痛恨的就是美好,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臨終之人所有值得回憶的事情偷走。
老不死的鬼無比嫉妒,它帶着全部惡意走出黑霧,雙手揚起,一顆顆腐爛的眼珠從他的袖子裡掉落出來,那些蒼老渾濁的眼中都包藏着一個腐爛的世界。
被那些眼睛看到的地面和建築開始風化、倒塌,地面開裂,處處散發出惡臭。
“只有快要死的人才能看見我,很顯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竭掀動黑霧,一個腐爛扭曲醜陋的死亡世界緩緩展開,它想要吞併樂園,把韓非包裹進去。
一顆顆蒼老的眼珠看着韓非,剝奪着韓非身上的生機,竭的目光在韓非和詛咒神龕之間徘徊,它無比惡毒的笑着:“快出來吧,不然你最愛的人就會被我一點點殺死,人世間最痛苦的病正在他體內爆發,你看他身上開裂皮膚,一個個鼓起的囊腫,逐漸拱出皮膚的瘤子,哈哈哈哈!你還愛他嗎?你愛的人已經變得比鬼都要醜陋,你又能做什麼呢?”
韓非吐出了一大口血,血液幾乎變成了黑色,黑血裡還有類似蟲子的東西和大量髒東西。
揮動往生屠刀,韓非朝着自己的身體斬去,藉助人性的刀光勉強撐住:“不要被他干擾!去摩天大樓!”
竭並不準備立刻殺死韓非,它好久沒有遇見這麼有趣、頑強的獵物了。
“黑盒的每一位主人都經歷過最絕望的事情,但你給我的感覺卻並不絕望,還是讓我來幫幫你吧。”竭的身體開始異化,瘟疫、疾病、死亡三種恐怖的力量如同巨浪撞擊向韓非。
就算韓非全加的體力,被那股力量擊中也是必死無疑。
潰爛的皮膚不斷流着黑血,韓非和大孽都已經到極限了。
死亡的陰影彷彿鉤鎖套住韓非的脖頸,在他無法呼吸的時候,一條血色手臂從他背後的神龕裡伸出。
完全由詛咒構成的手沒有皮膚,血淋淋的,恐怖、可怕,讓人不敢靠近。
“徐琴?”
死亡的鉤鎖被粗暴扯斷,詛咒如同風暴席捲黑雨區域,由詛咒構成的身軀走出神龕,徐琴在用自己的靈魂爲韓非開路。
我會詛咒所有想要殺死你的人,我會替你承受所有人對你的詛咒。
徐琴是詛咒之源,她吸收了十位恨意的詛咒成爲了詛咒恨意,又在韓非和狂笑的幫助下,吞掉了樂園神龕、黑雨區域和高興神龕裡的所有詛咒。
現在詛咒世界還未完全構建完成,徐琴的狀態有些特別,她比無常要強大,身上也流露出了不可言說的氣息,可她還未成爲真正的不可言說。
她可以短暫使用不可言說的力量,但使用這力量會以永久性對身體、意志造成傷害爲代價。
見徐琴出現,竭渾濁的眼中出現了興奮,它看到了韓非最珍惜的人,如果可以把韓非最珍惜的人折磨致死,一定會讓韓非更加的痛苦,一定可以摧毀他擁有的美好。
嘴裡發出瘮人的笑聲,一個個渾濁的眼球從竭嘴裡掉落,它蒼老的身軀上出現由疾病繪成的死紋,它催動死亡世界的力量,想要毀掉徐琴。
嬰兒的哭泣也變得悽慘,黑霧彷彿海洋,一個死嬰躺在由父母屍體構成的“小船”上,慢慢朝着徐琴漂去。
兩位不可言說靠近,徐琴遠不如狂笑強大,她根本無法支撐下去。
一把把餐刀刺入身體,作爲開啓詛咒的鑰匙,餐刀對徐琴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不過這次餐刀是完全消失在了她的神軀之上,好像徹底和她融合。
從第一把到最後一把,徐琴手中的餐刀上包裹一張溫暖的人皮,她回頭看了韓非一眼,隨後撕扯掉人皮,將最後一把刀刺入心口,讓刀刃完全沒入。
捨棄掉對美好的依戀,迎來對世界的詛咒。
一個個惡念涌上徐琴的身體,詛咒和惡意佔據了她的一切,她眼中的記憶在飛速消失,最後連韓非的身影也變得模糊。
連告別都來不及,徐琴解開了束縛,再次成爲了詛咒之源。
爲了能夠同時攔住兩位不可言說,她吞掉了鑰匙,不再留給自己一點希望,只有這樣才能讓詛咒變成世間最極端的力量。
揹着徐琴的神龕,韓非被各種病症拖累,他死死抓着大孽後背的尖刺,雙眼赤紅,但他沒有回頭。
前面的路異化嚴重,韓非眼中的世界充斥着異常,最神秘的不可言說怪異悄無聲息出手。
“韓非,這個怪異好像是有意在逼着你靠近摩天大樓,他好像在故意放水。”
“它在幫我?”
“那不可能的。”鬼管理很肯定的回道:“我現在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你一定要時刻注意觀察……”
鬼管理只說到一半,他的嘴巴忽然無法發出聲音,下一刻鬼管理震驚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條條灰色畸形的怪異手臂從他身體裡鑽出!
“什麼時候中招的?”鬼管理的身體被拖向黑霧,他從大孽身上掉落,用最後的力氣朝着韓非喊道:“我剛纔的話觸碰到了真相!所以它才動手!韓非!看清楚周圍!”
一條手臂從鬼管理嘴裡伸出,攜帶着不可言說氣息的手指刺瞎了鬼管理的雙眼,這位不可言說的能力無比詭異,連防禦都做不到。
到處都在死人,夜空和大地都被染紅,大孽忠實的將韓非帶到了摩天大樓。
它嘶吼着朝着大樓頂部爬去,血雨飄灑,它的手臂狠狠刺入大廈,揹着韓非不斷向上。
經歷了太多困難,在數位不可言說聯手封鎖之下,身受重傷的大孽將韓非送到了大樓頂部!
站立在深層世界最高的建築上,韓非拖着被病痛折磨的身軀,握着喪的神像走向狂笑的神龕。
以前那神龕屬於高興,通往現實的通道由高興鎮守,現在通道的主人是韓非和狂笑。
不斷咳血,血污浸透了衣服,韓非挪動有些艱難,他把初代鬼的血幾乎都給了狂笑,他拖着自己隨時會死的身體一步步靠近神龕。
距離越來越近,可當韓非快要抵達那座神龕時,一道身影攔在他面前。
厲雪的老師彷彿夜幕,滿身罪名的站在韓非和狂笑的神龕中間。
“老師?你要攔我?”韓非握着神像的手在顫抖,他仰頭看着自己的老師,那位守護了新滬一輩子的老人。
他爲了新滬揹負了所有罪惡,死後甘願墮入深層世界成爲夜警,哪怕喪失了全部理智,他依舊本能的遵守着自己的職責。他把一生都奉獻給了那座城市,他也是韓非最敬重的人。
“打開通道會死一部分人,不打開通道所有人都會死!”韓非繼續向前,他和自己的老師面對面站着:“讓開。”
滿身罪名的老人默默看着韓非,那被罪惡支配的眼眸中隱藏着一絲極爲複雜的情緒。
“我知道會死人,但我也沒有任何辦法了!我已經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現在就想把那些無怨無悔跟隨我的人帶出去!”韓非面對再兇狠的敵人時,都沒有失控過,但在自己最尊敬的老師面前,他緊緊咬着牙,他沒想到最後阻攔自己的會是自己的老師。
傅生離開後,韓非剛獲得遊戲頭盔,他和警方接觸,安排厲雪來保護,種種一切背後都有老師的身影。
看到韓非完成最後的成長,老師墮入深層世界,他選擇了韓非,他信任韓非,可現在也是他在阻攔韓非。
往生屠刀出現在手中,韓非赤紅的眼睛盯着老人:“我知道你想要保護新滬,我也一樣。我爲了救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已經拼上了一切,我不求他們感激回報,不求他們知曉我做過的事情,我可以自己默默在黑夜裡搏命,只是我現在無路可走了!”
韓非舉起了往生屠刀:“從進入這片世界到現在,我在神龕裡死了無數次!一次次死亡都是真實的!撕心裂肺、開膛破肚,所有死亡的痛苦我都沒有忘記!但我沒說過一句放棄,我甚至就算是現在,我要做的事情也不是爲了自己!我不會像傅生那樣,爲了救人毀掉墳村,我是墳村的村長,我要帶着他們所有人活下去!”
一直以來遊走在生死間的壓力,無數擠壓在心底的痛苦和絕望,被迫遭受的各種可怕遭遇,這些韓非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他想要照亮別人,所以他要隱藏自己的陰影。
“讓開!”
韓非被不可言說的能力攻擊,他的身體在不斷變得虛弱,徐琴和狂笑都在拼命,從傅生神龕裡帶出來的無辜者靈魂被屠殺,鄰居們也身受重傷,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會保持理智?
他承受着難以想象的壓力,他一直都是這麼過來,但這並不是什麼理所應當的事情!
滿身罪名的老人,看着面前的韓非,這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已經做到了極致。
守護了新滬一輩子的老人,他那宛如黑夜的眼眸中慢慢浮現出了一絲屬於人的情感,但他現在什麼都說不出口,因爲他只是一道執念。
見老人身上的氣息發生變化,韓非想要快步從老人身邊走過,可他的肩膀卻被老人抓住。
就在韓非以爲老人還要阻攔他的時候,那位老人卻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守護新滬的意念無法做出更多反應,這簡單的舉動已經傳遞出了他的想法。
韓非來到了位於摩天大樓頂部的神龕,這是修建在深層世界最高的神龕,鎮守着通往現實的通道。
將喪的神像放在神龕腳下,韓非掀開了神龕上的黑布。
本以爲會遇到更加瘋狂的阻撓,可是一切卻進行的異常順利,那位被喚做怪異的不可言說,等韓非來到頂樓後就再也沒有出手,它好像真的是故意把韓非逼到這裡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韓非剛到頂樓狀態非常差,心急如焚,但剛纔被自己老師阻攔過後,他反而慢慢冷靜了下來。
“夢還未到來,現在是我唯一可以帶着大家逃走的機會。對於我來說,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所以不管是死路,還是活路,我只能做這樣一個嘗試。”韓非開始和狂笑溝通,爲打開通道做最後的準備:“我能想到這點,不可言說應該也能想到,可最後那個不可言說爲什麼不阻攔我?它是害怕斷絕我最後的生路,我會主動打開黑盒兩面,像傅生那樣跟它們搏命?還是因爲其他的原因?”
韓非怎麼都想不通,他感覺自己遺漏了一點:“鬼管理在說了那幾句話後,被怪異不可言說全力攻擊,這說明對方完全有能力攻擊到我和鬼管理,可他爲什麼要逼我來頂樓?”
“我和狂笑掌握着黑盒和通往現實的通道,也只有我們可以百分百打開通道,它難道是想要藉助我打開通道,然後自己奪取黑盒,逃進現實裡?”
韓非搖了搖頭,他回想着鬼管理最後的那幾句話:“注意……看清楚四周,鬼管理是察覺到了什麼嗎?”
在舉行儀式的同時,韓非朝四周看去,摩天大樓是深層世界最高的建築,在這裡可以俯視一切。
可是樂園四周被濃濃的黑霧包裹,站在樂園裡根本看不見黑霧裡有什麼。
“黑霧……”
韓非忽然想到了一點,樂園已經被數位不可言說包圍,好像根本沒必要掀起黑霧將樂園完全隔絕。
“夢這麼做是爲了防止被深層世界其他不可言說看到?可無邊霧海影響範圍更廣,更加吸引人注意,這濃濃的黑霧更像是在刻意隱藏着什麼……”
幾乎是在想通這個問題的瞬間,韓非全身汗毛豎起,心跳驟然加速。
他站立在深層世界最高的大樓頂部,看着自己眼前的無邊霧海。
濃郁的黑霧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存在,隨着黑霧如大海般翻涌,一點絢爛的色彩在霧海中出現。
隨後一雙完全由噩夢構成的蝴蝶翅膀在霧海中舒展,遮蔽了天空,取代了夜幕!
“夢……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