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韓非也低估了商人的膽量。
這個守財奴爲了拿回自己的錢,可以說是在刀尖上跳舞,在魂飛魄散的邊緣反覆橫跳。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付出百倍努力,哪怕是面對比自己強大的鄰居,也會選擇不斷的嘗試,非常的勵志。
“商人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他的執念似乎就是錢,爲錢而死,又因錢出現,對他來說,錢似乎就是最好的治癒。”
韓非跟在商人後面,也看到了一些自己在遊戲裡沒有見過的“業主”,他發現死樓遊戲和深層世界死樓還是存在一定區別的。
死樓遊戲裡幾乎所有的房間都住有人,但是深層世界的死樓當中,業主大多集中在房號帶有數字四的房間裡。
韓非感覺深層世界的死樓業主曾被大規模清理過一遍,只有最關鍵的一些業主被留了下來。就像是韓非之前所在的幸福小區,上任樓長在的時候,樓內鄰居非常多,等韓非接管幸福小區的時候,鄰居已經所剩無幾。
拿着紅裙子,跟着商人,韓非小心翼翼查看死樓內的房間,很快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尋着地上散落的紙錢,商人來到六樓,他看到六樓安全門後面那個經常晚上跑出去夢遊的小孩後,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帶着那孩子敲開了1064房間的門。
小孩的母親停在房門口,露出了自己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韓非竟然覺得她和22樓那個針筒女人有點像。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韓非操控遊戲人物,跑到22樓,他找到了安全門旁邊那個渾身傷痕的小孩。
孩子獨自站在安全門外面低聲啜泣,那個拿着針筒的瘋女人則躲在22樓安全門後面。
韓非悄悄靠近,然後操控遊戲人物直接抱起小孩就往樓下跑。
接下來的場景和深層世界當中一樣,發了瘋的女人揮舞着針筒衝出安全門,死死的追在韓非後面。
隔着屏幕,韓非細細打量着22樓那女人的臉,她和6樓女人長得神似,感覺就彷彿是一體的。
更讓韓非感到奇怪的是,當他把那個渾身青紫的小孩送到六樓,準備讓商人背鍋時,針筒女人卻不追了,她沒有進入六樓走廊,只是在六樓的樓道里張牙舞爪,不斷用自己的頭撞擊六樓的安全門。
“門沒有上鎖,爲什麼她不敢進來?”
在韓非感到疑惑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好像是窗戶被打碎,緊接着韓非看見樓道窗口有一個女人墜落。
“跳樓鬼!”
算下時間,跳樓鬼正好是在韓非進入死樓半個小時後出現的,與深層世界基本一致。
“如果半個小時內外來者沒有被死咒殺害,就會觸發跳樓鬼?”
幾秒之後,樓道里傳來了跳樓鬼那瘮人的聲音,韓非此時在六樓,距離對方太近了。
沒過多久,身體畸形的跳樓鬼爬上了六樓,她身後的樓道被血跡和骨肉鋪滿。
看見了跳樓鬼,韓非並沒有太過慌張,他盯着對方勉強能辨識出的臉。
“這跳樓鬼和22樓的針筒女,6樓不斷往屋子裡收小孩的母親,臉型有些相似!她們三個是不是存在什麼聯繫?難道是同源的意識被剝離成了三份?”
韓非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因爲跳樓鬼完全被恨意支配,腦海裡只有殺和死,別說人性,連一點和人有關的記憶都不存在,這就算是對怨念來說也極不正常。
“會不會是蝴蝶爲了更方便的操控跳樓鬼,所以把她的不同記憶撕裂開了?這三個不同的女人,其實代表着三部分記憶。”
眼看着跳樓鬼靠近,韓非又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放下游戲手柄,沒有反抗,任由跳樓鬼撕碎遊戲人物。
在旁邊莊仁不解的注視下,韓非拿出手機,開始搜索十四年前那位身患絕症女主播的信息。
當年那件事在網上鬧的很大,韓非也輕易找到了以前的信息。
他在看到女主播的照片後,眼睛睜大,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證。
十四年前死亡女主播的照片和1084樓那個女主播(詳見309章)的長相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1044房間的紅裙子和1084樓的女主播應該就是同一個人,只不過1084房間那個對什麼都好奇、保持着積極態度的女主播,可能代表的是紅裙子陽光的一面。
照片的出現,印證了一件事。
像紅裙子和跳樓鬼這樣的可怕存在,記憶也被管理者動了手腳,她們的意識被拆分,韓非暫時不清楚管理者這麼做的目的,但他覺得如果想要讓紅裙子和跳樓鬼控制自己,首先要讓她們分散的記憶重新融合在一起。
“1084房間的女主播對1044發生的慘案很好奇,也保留有一些記憶,只不過她以爲那是別人的故事,她覺得自己只是出於同情和好奇才搬到了死樓。女主播和紅裙子之間能夠看出明顯的聯繫,但是跳樓鬼和針筒女、養着夢遊孩子的離婚媽媽之間又有什麼聯繫?”
“莊雯跳樓死亡,死因和針筒毫無關係;那個離婚母親的遭遇也和莊雯不像……不過她們孩子的遭遇倒是和莊雯有一點相似。”
韓非覺得跳樓鬼的事情並不簡單,背後肯定還隱藏有更多東西。
跳樓鬼是一號樓最恐怖、最強悍的厲鬼,是蛻變恨意失敗的怪物。對於韓非來說,如果能夠讓跳樓鬼站在自己這一邊,那他在死樓存活的機率將大大提升。
“這個遊戲或許能給我答案。”
拿起遊戲手柄,繼續開始通關,韓非現在對死樓遊戲已經十分熟悉,他就好像是在競速一樣,通關速度越來越快。
又一次進入死樓地圖,前面的步驟都沒有發生變化,不過他在獲得紅裙子後沒有再去找商人的麻煩,而是去了1084房間。
1084房間的女主播是整棟樓內唯一一個對韓非很好的人,她沒有任何傷害韓非的想法,她的性格就跟當初那個去世的女主播一樣。
韓非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嘗試讓女主播穿上紅裙子,結果對方在穿上紅裙子的瞬間,直接變成了一個無比猙獰的怪物,拍死了韓非的遊戲人物。
“爲什麼不行呢?漏了什麼嗎?”
韓非皺眉沉思,旁邊的莊仁已經蒙了,韓非的這些操作一般人根本想不出來,他的思路和這款死樓遊戲一樣都太離奇了。
重新嘗試,這次韓非準備雙管齊下。
他先抱着孩子,把22樓的針筒女引到了六樓,在針筒女發狂的時候,他將六樓藏在安全門後面的小孩帶到八樓。
算着時間,在跳樓鬼快要出現的時候,韓非敲開1084房門,讓女主播穿上紅裙子。
對方穿的過程中,他就開始抱着兩個小孩往外跑。
女主播穿上紅裙子後徹底變成了怪物,追着韓非一起來到六樓。
這時候韓非敲開了1064的門,那位離婚母親似乎不願意離開房間,結果韓非就當着她的面,抱着兩個孩子朝針筒女衝去。
離異母親爲了不讓孩子受到傷害,也跑了出來。
在這緊要關頭,跳樓鬼也出現了。
韓非算好了時間,把離婚母親、針筒女和跳樓鬼聚集在了一起,讓他沒有想到的事情出現了。
完全被恨意支配的跳樓鬼,在遇到離婚母親、針筒女和她們的孩子時,竟然避讓開了!
“她們之間果然存在聯繫!”
樓道另一邊完全狀態的紅裙子跑來,一切都和韓非預想的一樣,變成怪物的女主播和瘋狂的跳樓鬼廝殺在了一起。
韓非放下兩個孩子趁機跑到頂樓,1244房門無法打開,必須要有鑰匙。
無奈之下,韓非重新回到六樓,他想試試看能不能渾水摸魚,偷走刺入跳樓鬼心口的鑰匙。可只要他的遊戲人物靠近正在交戰的厲鬼,瞬間就會被殺死。
連續重來了三次後,韓非冷靜了下來,每次重來都要耽誤時間打通前面的關卡,他今晚就又要進入深層世界,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浪費。
“應該還有其他的辦法,我只要靠近就會被跳樓鬼弄死,不過跳樓鬼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並沒有傷害離婚母親和針筒女,也許我可以靠他們來獲得鑰匙。”
韓非改變了遊戲策略,他將六樓小孩帶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告訴離婚母親說孩子可能被跳樓鬼藏到了頂樓,要救孩子,就要先獲得鑰匙。
那位離婚母親同意了,接下來韓非將變成怪物的紅裙子引來,在跳樓鬼付出慘烈代價徹底撕碎紅裙子後,那位離婚母親從重傷的跳樓鬼身上拔下了鑰匙。
不過在觸碰到鑰匙的時候,離婚母親的身上也開始冒出黑色的死咒,那些骯髒邪惡的詛咒原本只集中在跳樓鬼一個人身上。
朝着頂樓跑去,走到一半的時候,離婚母親便好像回憶起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她正在逐漸變成第二個跳樓鬼。
拿過鑰匙,韓非在觸碰到鑰匙時,他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時,在死咒蔓延至全身的時候,就是遊戲人物死亡的時候。
不敢浪費任何時間,韓非操控遊戲人物來到頂層,他將黑紅色的鑰匙插進鎖孔,成功打開了1244房間的門!
厚重的黑色防盜門緩緩打開,門的背面貼滿了血紅色的符咒,整個遊戲畫面好像都沾染上了血色。
屋內堆積着各種怪異的雕像和鬼畫符,牆壁上書寫着奇怪的文字和咒語,地上是散落的偏方和一些畫着奇怪圖案的書。
到處都是血跡,韓非操控遊戲人物靠近臥室房門,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腳步,房門裡面竟然瞬間傳出了哭聲。
推門進入,一個又醜又老的中年男人被鎖鏈綁在地上,他身邊灑滿了紙錢,還擺放着很多招魂用的工具,嘴裡不斷念叨着求饒、懺悔的話語。
從這個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嘴裡,韓非才知道了跳樓鬼究竟遭遇過多麼可怕的事情。
無論生病,還是精神出現問題,莊雯就被一直關在儲物間裡,她越是痛苦、瘋狂,男人就覺得她中邪越深,逼着她喝各種奇怪的東西,往她身上畫符,反覆擊打。
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文字,聽着遊戲裡傳出的聲音,韓非和莊仁都感到內心被寒意充滿。
退出中年男人所在的房間,韓非打開了儲物間的門,逼仄的儲物室裡擺放着一張單人牀,又髒又亂,牀上扔着鎖鏈,還有排泄物和各種針劑。
曾經困住莊雯的房間裡,現在關着中年男人的兒子和女兒,他倆被嚇成了癡呆,只會不斷的哭。
韓非沒有去管中年男人的孩子,他掀開被褥和牀單,上面寫滿了詛咒的話語,詳細記錄了莊雯記憶裡所有的痛苦和絕望,光是看着就感覺不寒而慄。
莊雯心中憎惡一切,甚至包括她的母親在內,莊雯的母親在她很小時,曾把她當做籌碼來威脅當時劇組的導演莊仁,後來莊雯的母親便發瘋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怨恨的種子就已經埋下。
莊雯恨自己的母親,也恨莊仁,更恨自己的養父,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只是一抹壓抑的黑色。
“針筒女爲把自己孩子當做誘餌,打的他遍體鱗傷,莊雯也被這樣虐待過,莊雯的母親也曾用莊雯當做籌碼來威脅恐怖片導演莊仁!離婚母親的孩子被困在家中,莊雯也曾被養父一家囚禁,她那個時候最希望的應該就是找到不存在的鑰匙,然後永遠的離開那個家!就像夢遊中的小孩總能找到房門鑰匙,在晚上逃脫一樣!”
三份記憶連接在了一起,韓非握着遊戲手柄,他現在感覺內心冰寒。
“人怎麼能這樣?”
旁邊的莊仁也看到了遊戲畫面當中那些惡毒的詛咒,他盯着被褥上自己血紅色的名字,雙手不斷的顫抖着。
“是因爲這個孩子?是她把我的全部家人關進了死樓裡?”
莊仁的語氣明顯不正常,他急促的呼吸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表情扭曲。
強忍着疼痛,他抓起桌上的藥片吃下,才稍微有所緩和。
“韓非,求求你,看看其他的房間,我的家人可能就在這個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