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他似乎一直在我的耳邊響起,是誰在說那句話?”
黑暗如同潮水將地下倉庫淹沒,四周一片漆黑,所有光亮都被吞噬。
心臟咚咚直跳,冷汗浸溼了後背,韓非不知道黑暗中隱藏着什麼,他用盡全力想要向上撞去,但擋板卻紋絲不動。
無法向上,更不會有人來救他。
他能做的就是在這個地下庫房裡,去尋找可能存在的脫困方法。
“爲什麼要用盡全力的去活着呢?留下來不好嗎?你咬牙切齒的靈魂真的很可憐。”
韓非可以肯定聲音就是從庫房裡面傳出的,他強忍着不安,走下扶梯。
“心情數值下降速度變快,再這麼拖下去,最多十分鐘心情數值就會跌到二十以下,到時候我很可能會看到現在根本無法對抗的東西。”
不再遲疑,韓非按照腦海中的記憶,快步穿過貨櫃。
他是一個非常果斷的人,認準某個方向後便會全力衝刺,哪怕是死在路上,他也絕對不會後悔。
“嘭!”
在韓非前進的過程中,一臺二手平板電腦從貨架上掉落,屏幕散發着幽幽的冷光。
“這裡不是我剛纔整理過的那些舊貨嗎?”
那臺平板電腦沒有怎麼用過,幾乎是新的,剛纔就是韓非親手將其擺在了貨架上。
此時平板屏幕發的冷光成了地下庫房唯一的光亮,韓非的視線不由自主被其吸引。
黑暗中不知是誰觸碰了平板,一段錄像視頻開始播放,畫面是一個男孩被捆綁在椅子上,他正在遭受毆打和虐待,身上滿是傷痕。
他嘴裡隱約在喊着什麼,只可惜那錄像沒有聲音。
韓非隱約覺得這視頻有些眼熟,但他卻記不起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看過這段視頻,他現在只覺得視頻中的男孩,越看越像他小時候的樣子。
“疼痛可以被治癒嗎?如果真的可以,那這樣殘破的世界,你又怎麼去治癒?”
整面擺滿了二手電子商品的貨櫃全部出現了問題,所有屏幕都在播放着類似的視頻,一個個不同的孩子被鎖在了座椅上,他們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個不同的編號,從0001號一直到9999號。
錄像沒有聲音,所有的孩子都在無聲慘叫,他們進行着各種各樣的訓練和非人的“治療”,直到承受不住,在那逼仄陰冷的小房間裡死去。
每一個孩子在死亡之後,他的臉部五官都會發生變化,逐漸模糊崩壞,就像他們各自的人格那樣。
無聲的折磨,不間斷的治療,最後所有死去的孩子,臉部五官全部變得和第一個孩子一樣了。
他可以按照指示輕易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模擬各種各樣的性格,可唯獨他不會露出真實的笑容。
在所有屏幕上的孩子都變成了同一張臉後,漆黑陰冷的隔間被打開,外面是一個更加黑暗的房間,就彷彿一個又一個怎麼都走不出去的黑盒。
孩子呆滯的坐在椅子上,他被帶到了另外一個黑色的房間裡,在那個新的房間當中,似乎成長了一些的孩子,獲得了一個全新的編號——0000。
“這就是你活着的意義嗎?留下來吧,你不如留在這裡。”
韓非的心絃被撥動,那觸目驚心的畫面讓他呆在了原地。
在他被那一張張孩子的臉吸引時,他的腦海裡冒出了很多不屬於他的記憶。
和母親的朝夕相處,童年時種種關於家庭的記憶,美好和幸福如同一朵花開在了深淵的峭壁上,爲這個只有絕望的世界帶來了四季。
但很快,母親就被查出絕症,父親獨自逃離,所有的壓力落在了他的身上。
病痛、工作、錢,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組成了生活的模樣。
不屬於韓非的記憶正在強行和韓非的記憶融合,他似乎瞭解韓非的很多事情,這份記憶沒有去觸碰腦海深處的東西,它只是想要韓非成爲他。
母親病危,籌不到錢,工作被坑騙,欠下了高利貸,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上沾染了血,他殺了人。
那份記憶沉甸甸的,感覺就好像是被瞬間拖拽進了深海里,巨大的壓力快要擠爆每一根血管和神經。
“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我,好人會有好報,我給乞丐錢,餵養流浪的貓狗,幫助受欺負的外賣員,我堅信公平和正義,做什麼事情都會考慮別人,可爲什麼最後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腦子愈發的混沌,韓非朝着庫房深處一步步走去,他的手好像是碰到了什麼東西。
掀開黑暗,在庫房的最深處,韓非看見了一座神龕。
這座純黑色的神龕和舊貨商店裡擺的那座外形相似,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神龕的門同樣被釘死,只不過那扇門上還寫着什麼東西。
“出賣自己的靈魂和原則並不丟人,丟人的是沒有賣出一個好的價錢,現在你面前有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打開神龕,你將獲得所有的答案和一次新生的機會。”
好像是系統的提示音,又好像是其他的聲音,反正在那聲音的引導下,韓非抓起了掉落在神龕旁邊的一把工具錘。
似乎只要砸開神龕被釘死的門,所有噩夢就會消散,所有真相都會浮現出來。
韓非的記憶已經和那不屬於他的記憶融合,此時的他受到了另外一種力量的影響,完全被憤怒、怨恨、不甘和痛苦佔據。
舉起工具錘,韓非的眼中滿是血絲,他承受着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猛地將工具錘砸下。
沉悶的聲音響起,骨骼斷裂,韓非的一根小指滲出鮮血。
鑽心的疼痛讓他找回了短暫的理智,丟掉工具錘,韓非將掉落的黑布重新蒙在了神龕上,不留絲毫縫隙。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地下庫房裡響起了好幾個人的聲音,男女老少,全部都有。
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似乎這一刻他們就站在韓非的背後。
“你會後悔的……”
地下倉庫的燈光閃動了幾下,重新亮起。
在光亮驅散黑暗的時候,韓非腦海裡也傳來了系統那冰冷的、不參雜任何情感的提示音。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完成神龕隨機任務整理庫房!”
“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靈魂都有價格,你已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神龕主人內心的遺憾已經彌補百分之十五!獲得大量經驗獎勵!”
“你已完成一件神龕隨機任務,獲得一次打開物品欄的機會,你可以選擇一件物品帶入神龕主人的記憶世界當中。”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成功升至十七級!自由屬性點加一!”
背靠貨櫃坐在地上,韓非驚魂未定。
在燈光亮起之後,他的心情數值從十九快速恢復到了二十五。
“任務要求是讓我在天亮之前整理庫房……不對,整理庫房這個隨機任務好像沒有專門列出任務要求,只是提醒我要在天亮之前整理好貨架,讓我給所有靈魂明碼標價。”
韓非現在才明白過來,原來所謂的給所有靈魂標價,也包含了他自己的靈魂在內。如果剛纔做了其他選擇,說不定他也會成爲商品貨架上的一件舊貨。
“遺憾彌補度又增加了百分之五,看來神龕主人也做過類似的選擇,只不過他應該沒有抵抗住誘惑,選擇了砸開神龕的門。”
韓非擡起頭,他看向那被黑布蒙的嚴嚴實實的神龕,心有餘悸。
“真正的神龕藏在舊貨倉庫最裡面,如果沒有成爲這裡的工作人員,根本找不到這地方。”
從地上爬起,韓非捂着自己失去了知覺的小拇指:“很疼,但算是一個好兆頭,預示着我可能會在這裡把‘十指’全部廢掉。”
仔細檢查了一遍神龕,韓非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塊黑布能夠徹底將神龕罩住,但我記得,剛纔在我掀開黑布之前,神龕有一部分就已經露在了外面!有人在我進來之前就提前掀開過黑布!”
能進入庫房的只有三個人,黃鸝、裴羊,以及韓非還沒見過的店老闆。
“他們三個誰的嫌疑會比較大呢?”
韓非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他先把升級帶來的自由屬性點加在了體力上。
雙臂變得更加堅韌,血管中涌動着活力,韓非的各項體能再次提升。
現在還不到二十級的他,體力已經達到了二十八點,馬上就要破三十了。
“體力每十點是一個門檻,等我擁有三十點體力後,說不定能激活某些和體力相關的能力。”
走向貨梯,韓非現在的心態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在做出了選擇之後,他將和曾經的神龕主人走上不同的道路,不用受到神龕的擺佈。
“在神龕主人的記憶世界裡升級變得容易,這裡的任務全部相當於F級別的任務,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
輕鬆推開擋板,韓非一臉虛弱的在店裡尋找黃鸝的身影,可他找了很久卻沒有看到黃鸝。
“人呢?”
來到櫃檯處,韓非先找到急救箱,用藥物和繃帶包紮了一下手指,然後看向櫃檯裡的電腦。
入庫商品沒有統計完,黃鸝卻離開了舊貨商店。
“她杯裡的水還是熱的,應該是剛走。”
韓非的心情數值正在慢慢恢復,他只要不在晚上離開商場,心情數字就不會再下跌,至少從他前一天的試驗來看是這樣的。
“現在已經快晚上一點了,商場裡並不安全,要不要去找她?”
走到店門口,韓非剛邁出店門就愣住了,他看見舊貨超市門邊坐着兩個手臂打着石膏的男人。
這兩人應該已經在店門口坐了很久,他倆穿着同樣款式的黑色西裝,其中那個胖子雙手都裹着石膏,胸口依稀能看見老虎紋身,他因爲體型太胖,導致西裝根本系不上釦子。
另外一個男人臉上有刀疤,看着就非常兇悍,只是他手腕脫臼,繃帶掛在脖子上,兇悍之餘又透着一股慘狀。
此時刀疤臉正用僅剩的兩隻能夠活動的手指夾着一支菸,可能是因爲商場裡禁止吸菸的緣故,他也不敢點燃。
兩人坐在一張舊報紙上,他倆身前還有一大袋瓜子皮,可能是等的太無聊了,所以一直在嗑瓜子。
叮咚叮咚的聲音響起,店門打開,兩人看見韓非出來,相互依靠着,費了老大勁才站起來。
“你拿走了那兩萬,我們沒辦法跟兄弟們交代,今天你必須還錢。”刀疤臉聲音冷冽陰寒,他那雙蛇眼死盯着韓非,異常兇狠。
放高利貸的被借錢的打殘了,這說出去以後還怎麼混?還怎麼繼續收賬?
“那我要是不還呢?”韓非東張西望,他在尋找黃鸝的身影。
“那我們就一直跟着你,不管你去哪裡,我們都會跟着你,直到你還錢爲止!”胖子也惡狠狠的說道。
“免費的保鏢?行啊,那你們就跟着吧。”韓非朝樓上看了一眼,商場深處黑漆漆的,兩個保安和黃鸝都不在。
“你……”刀疤臉咬着牙:“我們還會一直守在你們商店門口,把你們的顧客全都嚇跑。”
“反正不是我的店,無所謂了。不過你們也要小心點,後半夜進這家店的顧客,不一定都是活人。”韓非走到胖子面前,擡起雙手,嚇得那胖子連續往後退了兩步。
“別緊張,我只是覺得天這麼冷,你們還穿着西裝,也挺不容易的。”韓非試着幫胖子係扣子,但試了幾下後他放棄了:“你倆剛纔有沒有看見一個女店員出來?”
“看見了,她好像去三樓了。”胖子下意識回答,他說完後被刀疤臉狠狠的瞪了一眼,這才突然醒悟過來,立馬改口:“哼,不知道。”
“三樓是賣女裝的,那裡好像經常丟東西。”韓非話沒說完就聽見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人從高處扔下。
“昨夜這個聲音也出現了!那兩個保安去查看過後,就開始變得不正常了。”望着漆黑的商場內部,韓非朝着兩個混混招了招手:“我要去三樓,你們兩個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