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陌生詭異的世界,疑似還有超出常理的食人鬼存在,但班上的三十位學生並沒有太過慌張。
他們忘記了很多東西,只留下了編號和本能,可在很多時候,這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們有三天的時間去做好準備。”五號周琦雙手撐着講臺:“三天後的外出,雖然危險,但也是重獲自由的一次機會。”
“暫時不要確定目標。”教室最後的一排的某位學生轉動着手中的筆,他吊兒郎當的翹着二郎腿,打扮的很像一個小混混:“既然老師、其他學生、學校和周圍的居民可能都是我們的敵人,我們爲什麼不考慮連帶他們一起做掉?樓內封禁着鬼,他們想要獻祭我們,我們也可以獻祭他們。”
“九號,你的思想很陰暗。”五號周琦敲擊黑板:“現階段我們還是以自保爲主,不要總想着報復別人。”
“你不欺負別人,別人就會來欺負你,我也是爲大家好。”九號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作業本,他的名字叫做唐凌:“我們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這種情況下還在乎什麼道德操守?”
“不管是失去記憶,還是失去其他東西,只有大家還在就好。”坐在教室第一排第一個位置的男學生開口了,他體型比正常孩子高一頭,身體內好像蘊藏着恐怖的力量。他作業本上的名字已經被塗抹掉,被他重新寫上了一個編號——數字一。
一號開口,全班沒人再有任何異議。
“五號是我們當中領導力最強的孩子,他能夠快速準確評估風險,綜合考慮大局,洞察宏觀環境的發展趨勢,班長就由五號來擔任吧。”
爲首的幾個孩子點頭同意,九號也沒有反對。
“如果我們是獻給鬼怪的祭品,那至少在這三天時間內我們還是安全的,大家抓緊時間去了解這個世界,瞭解你們自己,我們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一號和其他所有孩子身上氣質都不相同,他眼中隱藏着一絲旁人根本無法理解的痛苦,他的雙眸就好像是在絕望長河中浸泡了上千年的珍珠,明亮美麗,卻又充斥着哀傷。
“這詭異的世界很危險,不過我們一定可以活下去。”一號看向衆人:“我忘記了大部分過去,可我隱約覺得,比這更加絕望幾百倍的事情我們都經歷過。”
“是的,我也有這種感覺。”失去雙腿的孩子默默整理着桌:“對於那些沒有被拋棄過的孩子來說,這裡或許是地獄,但對我們來說只是換了一個更加簡單的囚籠。”
“我們把它當做一個遊戲就好了。”戴着眼鏡,個子矮小的八號也開口了,他拿起貼滿卡通頭像的作業本:“陳遊,我挺喜歡這名字的。”
“伱們總是那麼樂觀,其實內心都無比抗拒死亡,表裡不一,充滿矛盾,這就是你們。”牆角坐着一個高瘦男生,他拿着鉛筆在紙上不斷的寫着數字四,那密密麻麻的數字四最後連成一片,變爲了他自己的自畫像:“死亡纔是唯一的解脫,這樣活着太累了。”
全班三十個孩子,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特殊人格,他們是永生製藥耗費數年時間從全國各地找來的,每種人格都代表着人性深處的一個秘密。
他們當中有人很強,有人很弱,有的人自信樂觀無論多困難都不會被擊倒,還有的人則完全被悲觀情緒籠罩,腦子裡總想着一死了之。
就是這樣的三十個孩子組成了一個班級,他們將在不可言說期盼的未來中求生,活在深層世界和現實融合後的末世裡。
……
緊緊握着藥瓶,神被污染的韓非走在學校長廊上,他眼中的世界被大片陰影覆蓋,很多正常的東西在他眼中都變了模樣,感覺自己好像正朝着噩夢前行一般。
“高誠老師?你怎麼從醫務室裡跑出來了?快回去躺着吧,最近幾天我來代課。”
溫暖的聲音在韓非背後響起,他轉身看去,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着一箇中年男人,對方好像有強迫症一般,打扮的非常整潔,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是?”
“神污染已經嚴重到開始腐蝕記憶了嗎?”中年男人攙扶住韓非:“我是鴉主任啊,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食腐的烏鴉,打扮的一塵不染。
韓非還沒回答,中年男人已經從他口袋裡翻出了藥瓶,將其中一片藥掰開,塞入韓非嘴中:“藥物的抑制效果會越來越弱,你先半片半片的吃,讓身體慢慢適應。”
吞服藥物之後,韓非並未感覺自己的神痛苦有所緩和,只是覺得睏意襲來,幹什麼都提不起勁,想要好好睡一覺。
“這是什麼藥?”
“當然是可以救你的藥。”鴉主任將韓非攙扶到了自己辦公室,屋內此時還站着另外一位老師,那人看着三十歲出頭,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王老師?你找我有事嗎?”
刀疤臉老師叫做王初晴,初晴是他女朋友的名字,對方死後,他就更改了自己的名字。
“三天後就是學生外出考試,高老師現在這樣肯定沒辦法帶隊,不如我來幫他吧。”刀疤臉語氣陰沉,說話時屋內溫度好像都低了很多,他看向韓非的眼神也極不友善。
鴉主任聽到王初晴老師的話後,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盯着那張刀疤臉,目不轉睛:“按照順序,這次應該輪到你負責的五班了。怎麼?難道你真把自己當做他們的父親了?”
“我只是想要幫高老師代課。”
“收起你那不必要的憐憫,你不想讓五班的孩子喂鬼,所以就想要用七班的孩子來替代?”鴉主任的臉貼近了王初晴老師:“你這不叫善良,你如果這麼做,那你就是違反規則的殺人犯。”
此時韓非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他從鴉主任和王初晴老師的對話中察覺到了問題,三天後的考覈並不簡單,每個班似乎都有固定的“喂鬼名額”。
王老師沒有再回話,他和鴉主任對視片刻後,掃了一眼虛弱的韓非,然後直接離開了。
“高老師,你不必擔心,一切都會按照規定去進行。”鴉主任重新恢復了和善:“這三天你就好好休息,爭取到時候可以陪同孩子們一起參加考覈。”
“考覈到底是什麼?”韓非靠着牆壁,身體隨時會倒下。
“連這個都忘了嗎?”鴉主任微皺眉頭:“考覈就只是單純的考覈,激發每一個孩子潛在的人格,看他們究竟是食物,還是火種。”
“食物會怎麼樣?火種又會怎麼樣?”
“食物會被吃掉,火種會被踩滅。”鴉主任的聲音有些冷酷,直接驅散了韓非腦海中的睏意。
“學生的課本上說這座城有三分之二的區域被那些東西佔據,其實經過這幾年的反抗,現在這座城市已經有十分之九被那些東西佔據,這還是在它們沒有主動擴張的前提下。”鴉主任指了指桌上的城市地圖:“我們應該摸索出新的共存方式,這就是‘學校,存在的意義。”
把孩子當做食物供奉給鬼?這裡是學校?還是食堂?
韓非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救下那三十個孩子,這次他要面對的敵人不止是鬼,還有學校的老師,以及周邊那些享受現有規則的活人。
“你是學校裡我最看好的老師,可惜了,如果那晚你去詭樓的時候,我能攔住你就好了。”鴉主任語氣中確實帶着一絲惋惜,以前的高誠似乎在學校裡很受歡迎。
“我會盡快恢復的。”
“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回去休息吧。”
韓非用意志抵擋住了睏意,他的神狀態也稍微有所好轉。
和鴉主任打過招呼後,他離開了辦公室,準備先把關於考覈的事情告訴二號。
他朝着自己班走去,剛到樓梯拐角,就被人一把拽住,拖到了陰影當中。
“王老師?”
對韓非動手的正是刀疤臉王初晴,他看起來似乎很煩躁。
“高誠,我這裡有一瓶從紅樓帶出的藥物,說不定能夠治癒你的病。”王老師從口袋中摸出一個裝滿血液的玻璃瓶:“我想用這瓶藥換你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
“考覈那天,讓你們班的孩子替五班進樓。”王老師長相兇狠,但他卻真的在爲自己班上的學生考慮,也是唯一一個想要規則範圍內,盡力去保護自己學生的老師。
“那些孩子只是食物和祭品,你犯得着這樣下本錢去保護他們嗎?”韓非下意識的使用了大師級演技,演員這個職業其實在任何記憶神龕裡都非常好用。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王老師盯着韓非的眼睛:“我們的力量來自人格、意志和鬼,你現在神重度污染,根本無法使用自己人格的力量,就是一個廢人,你應該也知道學校對待廢人的態度吧?”
“那我也要先驗一下你的藥才行,萬一你用毒藥和我交換怎麼辦?”韓非從王老師手裡拿過那瓶藥,他腦海中響起了系統的提示。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發現F級藥物被稀釋的鬼血,使用該藥物能夠清除部分神污染,但有概率會被鬼血詛咒。”
韓非是吃詛咒長大的,對各類詛咒抗性極高,這瓶藥對他來說很重要。
打開瓶蓋,韓非輕輕抿了一口,那感覺好像吞下了一塊冰,從嘴脣到咽喉全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好像確實有用……”韓非直接把藥瓶收進了口袋。
“你同意了?”王老師沒想到韓非會這麼爽快。
“恩。”韓非點了點頭,他壓根就沒準備讓學生們參加什麼考覈,他想要用規則外的辦法,帶領大家徹底逃離。
“不愧是被鴉主任看重的繼承者,果然夠冷血,夠無情。”王老師看似是在稱讚韓非,眼裡卻滿是厭惡。他在獲得韓非的承諾後,便直接離開了。
找兩個偏僻的角落,韓非一口喝掉了鬼血,他感覺全身好像被凍住了一樣,連腦海都被冰封。
搓着雙手,韓非努力不讓自己睡着,許久之後,身體逐漸感到了一絲暖意,腦海中負面情緒被清除了一部分,意志好像也變得更加強大了。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現在神污染指數爲二十九,依舊沒有擺脫危險,請儘快清除神污染。”
韓非感覺舒服了很多,但他依舊用演技來掩飾,無比虛弱的扶着牆壁移動,進入了教師辦公室。
找到自己的座位,韓非開始翻找各種資料。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發現教師公寓204房鑰匙。”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發現E級特殊物品——詭鏡。”
“詭鏡:高誠從詭樓——第三眼科醫院帶出的唯一物品。”
將高誠的物品收好,韓非也逐漸發現了一些問題。
這個高誠很不簡單,他在大災發生之前是位患有眼科疾病的盲人,在大災毀滅新滬的時候,他卻因爲意外重獲光明。
作爲學校里人緣最差的老師,他不僅生活的很好,還是學校裡唯一一個五次進入詭樓,都還能活着出來的人。
按照高誠留下的資料推斷,他似乎還有一位孿生兄弟被困在城市深處的某棟詭樓當中,他每晚都會夢到和那位血親有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