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兒,你胡說什麼呢?”韓氏低聲斥道。
程微卻看也不看她,只盯着段老夫人眼睛瞧,語氣堅定地問:“外祖母,您眼睛到底怎麼了?”
段老夫人循着聲音望向程微,不知是無奈還是欣慰,嘆道:“你這丫頭,眼睛倒是尖。外祖母沒事兒,就是剛剛一直閉着眼,乍一睜開,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程微心中咯噔一聲。
視力模糊怎麼可能是一直閉目養神的原因!
韓氏一聽也知道壞了:“母親,眼睛模糊可不得了,您還是先看看大夫再說吧。”
段老夫人倒是一派鎮定:“已經到了,先進去再說。你姨母不大好了,謝府難道就沒有大夫了。你們放心,我現在就是有些頭暈,看東西模糊着,別的都還好。”
韓氏和程微如何能放心的下,卻也知道這個時候在門口勸說不是個事兒,只得一左一右攙扶着段老夫人過去。
小段老夫人夫家在薈城,因爲長子前些年調來京城任職,纔跟着過來的,
也因此,京城的宅子裡只有長房一家,人口不多,府邸並不大。
知道段老夫人會過來,謝府門口早有迎接的人,是小段老夫人的長孫謝哲。
“大姨奶奶,大表姑。”一見人到了,謝哲忙迎上來,然後看向程微,因爲她容貌的變化先是有些疑惑,隨後恍然,衝程微匆匆點頭,“微表妹。”
程微與這位遠房表哥很少打交道,卻也聽說這位表哥就是在文風盛行的薈城亦是出類拔萃的人物,略略屈膝算是行過半禮。段老夫人已是問道:“哲兒,你祖母現在如何了?”
謝哲一開口,語氣頗爲沉重:“祖母不知爲何忽然全身抽搐,請了大夫來束手無策,又去請了太醫,可是喝藥後依然不見好轉。母親見情況嚴重,不敢再耽誤。就給您送了信兒。”
“那快進去看看!”段老夫人走得一急。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把程微驚出一身冷汗:“祖母,您小心點兒!”
謝哲同樣下意識去扶。不巧正碰上程微的手。
二人詫異對視,謝哲匆忙縮回了手。
程微知道他不是有意,恐他尷尬,輕輕點頭示意不要緊。側頭道:“外祖母,您再急。也要慢慢走。”
當着謝家人面前,自是不好說出段老夫人的不妥,給人家壓力。
謝府佔地不大,很快就到了小段老夫人的住處。
此時的小段老夫人全身抽搐。神智已經有些不大清楚了,一副隨時陷入昏迷的樣子,屋子裡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一見段老夫人進來。屋子裡的人紛紛起身相迎。
而段老夫人哪裡顧得上這些虛禮,她似乎適應了視力模糊的狀態。能隱約看見個輪廓了,抓緊程微手腕道:“微兒,扶外祖母過去。”
程微扶着段老夫人走到牀頭,看清小段老夫人的樣子,不由心驚。
“二妹,你怎麼樣啦?”段老夫人摸索着抓住了小段老夫人的手。
而此時,小段老夫人早已說不出話來。
韓氏問一旁的太醫:“藥喝過了還是不見好?”
這太醫韓氏並不熟悉,可見在太醫署屬於醫術平平的。
“是的。”太醫回道。
韓氏皺眉道:“我記得何太醫擅長診治癲癇之症,怎麼沒請何太醫來?”
不等謝家人說話,那太醫就道:“今日何太醫當值。”
入宮當值的太醫,那是誰家都請不來的。
小段老夫人的長媳許氏接話道:“老夫人患了消渴症,一貫是王太醫過來看的。”
“消渴症”三個字觸動了程微的神經,在一屋子的慌亂抽泣中,她依偎着段老夫人,與阿慧溝通:“阿慧,我有個姨姥姥,患有消渴症,她現在又癲癇發作,可是喝藥後症狀不見緩解,是怎麼回事呢?”
“患有消渴症,癲癇發作?”阿慧重複一遍,問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細細給我描述了。”
聽程微描述完,阿慧斷然道:“她不是癲癇發作,是低血糖!”
“低血糖?”程微聽不大懂。
阿慧用最通俗的話解釋道:“就是因爲進食太少或服藥等原因,患了消渴症的病人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調節體內糖分,體內的糖反而一下子低了。”
“那該怎麼辦?”
“速速讓她喝一杯糖水,就能緩解症狀,若是病人徹底陷入昏迷,那就麻煩了。”
程微趕忙停下與阿慧的對話,對韓氏道:“母親,要給姨姥姥喝一杯糖水,能緩解她的症狀。”
“糖水?”韓氏一愣。
謝府長媳許氏不由看向王太醫。
王太醫先前因爲韓氏質疑爲何來的不是何太醫,心裡本就不痛快,見開口的是個小姑娘,再也忍不住道:“胡鬧,老夫人本來就有消渴症,再喝糖水,兩症併發,那就更危險了!”
程微與王太醫對視,平靜道:“不是兩症病發,姨姥姥現在的症狀本來就不是癲癇,而是消渴症引起的體內缺糖!”
見程微徹底否定了他的診斷,王太醫哪裡受得住,厲聲道:“荒唐,荒唐,消渴症病人本就體內之糖太多,纔會有尿甜的症狀,怎麼還會缺糖!”
許氏忍不住開口附和:“是啊,老夫人自打被診斷出消渴症,一直不吃甜食的,身體比先前不知道患病時要好了許多,這多虧了王太醫。”
對一個小姑娘的話,她自是不信的。
程微主要出手了兩次,一次是在濟生堂救那誤診的婦人,一次是上巳節救已死婦人的胎兒。
第一次圍觀的都是尋常百姓,傳不到達官貴人耳裡,第二次因有華良那些紈絝子弟在,回去後倒是紛紛和家裡人說了,可正是因爲那些人都是不着調的紈絝子弟,家裡大人對他們的話並不怎麼當真,有的聽了笑笑就過了,有的起了好奇心發帖子想請程微過府看看稀奇,卻也沒真有多看重。
許氏至今沒聽說過程微的事,就不足爲奇了。
程微很是着急。
她與這位姨姥姥雖沒什麼情分,可姨姥姥一旦出事,外祖母肯定受不住的。外祖母已經病了,怎麼能再受刺激!
在別人府上,她一個小輩沒法多勸,只能拉住韓氏道:“母親,您信我。”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