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坐立不安,推開窗,望進逐漸沉下來的夜色裡。
戌正不算太晚,但也到了掌燈的時候。
程微最終決定不再想這個事情。
長姐穩重聰慧,既然不許她去,她當然會聽的。
好奇心再大,程微也不願讓長姐擔心。
這件事,就只當一個小小的插曲,就這樣過去吧。
程微甚至有些奇怪自己怎麼會一直想着此事,或許是“關雎殿”三個字太讓人唏噓,亦或許是皇后娘娘那雙眼睛太過美麗,誰知道呢?
程微決定不再想那個雨夜,終於睡了一個踏實覺。
翌日,她的好心情在又一次遇到平王時,沒了大半。
難不成,王爺能三天兩頭往後宮跑?
是了,如今宮裡能管得住這位王爺的都不在呢。
“程三姑娘,聽說,你在爲我母妃治病?”平王依然沒讓程微起身,居高臨下看着她。
“是。”程微言簡意賅。
平王靠近一步,陰影籠罩在程微上方:“你可知道,要是看不好會有什麼後果?”
程微擡了頭,神色坦蕩:“臣女想,即便看不好,淑妃娘娘也不會怪罪的。”
醫者不是神仙,誰規定一定就能給病人看好,要是如此,太醫署恐怕早就空了。
“淑妃娘娘不會怪罪,要是本王會呢?”平王死死盯着程微。
什麼冷靜沉着,從容大方,他一點都不欣賞。
就是一個小丫頭,究竟哪裡來的底氣,難道不該膽戰心驚嗎?
他非要撕下這小丫頭的面具。看看她驚恐不堪的樣子!
程微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再次肯定,她一點都不稀罕皇宮這個地方,遇到的唯二兩個男子,無論是太子,還是平王,沒一個正常人!
“王爺會如何?”程微問。
“要是你治不好淑妃娘娘,那你就到平王府。給本王端茶倒水吧。”平王一臉惡意。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丫頭怎麼回答。
太子妃之妹,老衛國公的外孫女,德昭長公主的半個徒弟。敢不敢和他這個平王頂嘴呢?
要是頂嘴,他自有一百種法子整治她!
“可以。”程微面無表情地道。
她是可以和平王據理力爭,只是,面對這麼一個變態。她不想浪費一點口水。
所有的爭執,不過是因爲底氣不足。而現在,她已經足夠自信。
平王就算說讓她當搓澡丫頭又怎麼樣,反正不會實現,也只能做夢而已!
平王沒料到程微答應的這麼痛快。當下就如一拳打在了棉花裡,渾身不得勁。
“那臣女就進去看淑妃娘娘了。”程微立刻趁機擺脫了平王。
當程微接連幾日與平王偶遇後,她終於明白。平王這是故意的。
慶幸的是,淑妃的帶下症只需要連飲七日符水。程微製出最後一杯伺候淑妃飲下,總算鬆了口氣。
再也不用來昭純宮了!
不料才高興了半日,昭純宮又來了人。
還是那位嬤嬤,一進來給太子妃行過禮,就給程微磕頭。
“厲嬤嬤這是做什麼,不是折煞她了。”程雅忙讓人去扶。
厲嬤嬤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才道:“太子妃莫要攔着老奴,這是淑妃娘娘交代的,一定要老奴替她好好謝謝三姑娘。”
“淑母妃的病好了?”
“好了,好了。三姑娘真是神了,說娘娘的病七日好,果然第七日就好了。”厲嬤嬤喜形於色,目光灼灼望着程微。
別人不知道,沒有她更清楚娘娘的病有多折磨人了,那真是讓人想做女人都不能。
想當初,娘娘找素塵道長都沒看好呢。
“那是娘娘吃齋唸佛,誠心感動了菩薩。”程雅絲毫不給幼妹攬功,以免惹人眼熱。
厲嬤嬤指着幾個宮婢手中之物道:“這是娘娘送給三姑娘的禮物。”說着把禮單遞給程雅。
程雅只瞥了一眼,就看到禮單上寫着夜明珠十顆,顧不得再往下看,忙道:“淑母妃這禮物太貴重了,舍妹一個小姑娘,可受不起——”
她並不大清楚淑妃是什麼病症,曾隨口問了程微,程微閉口不提,就沒再過問,以爲是和那些宮女一樣有些小毛病,卻不料會有這麼重的謝禮。
“太子妃請不要推辭,這是我們娘娘謝三姑娘的。”
程雅怔了怔,看向程微。
程微走過來,接過禮單禮貌看了一眼,平靜道:“請厲嬤嬤替我謝過淑妃娘娘。”
厲嬤嬤立刻笑道:“三姑娘客氣,娘娘請您過去用晚膳,到時候老奴過來接您。”
程微平靜的表情扭曲一下:“晚膳就不必了吧,我還是不去叨擾娘娘了——”
厲嬤嬤立刻接過話來:“三姑娘可別這麼說,娘娘可是交代老奴,一定要把三姑娘請到的。”
等厲嬤嬤一走,程微立刻就垮下臉來。
程雅對程微這幾日的遭遇心裡有數,屏退了宮婢道:“三妹別擔心,等下午大姐姐就派人去昭純宮說我身子不大舒坦,要留你照顧我。”
程微搖頭:“大姐姐不必如此。您這樣說,淑妃娘娘哪裡不明白是託詞,定會心中不快的。我治好了淑妃娘娘的病,以後她對大姐姐總會有點情面,何必這個時候惹人不快。”
程雅沉默良久,嘆道:“是大姐姐連累了你。沒想到,三妹也能護着大姐姐了。”
程微沒有說話,上前抱住了程雅。
她當然會護着大姐姐,只有大姐姐好了,噩夢裡的事纔可能避免。
等到了傍晚,程雅千叮萬囑,命流螢與綠蠟一起陪着程微前去昭純宮,心依然是懸着的。
這深宮大內,一個女孩子久住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三妹纔來多久,就莫名惹上了平王。
程雅想到要留程微直到生產,甚至等孩子出生後若是不妥,還要召她頻頻進宮,心頭就浮上一層陰影。
昭純宮裡,看着坐在下首的平王,淑妃終於忍不住問:“臻兒,你莫非……對程三姑娘有意?”
她這個兒子自從跛了腳,就性情乖張,明明比太子還大幾歲,卻一直不娶妻。
她每次問起來,定會鬧得不歡而散,久而久之就不敢多問了。
可當孃的,哪有不着急的呢?
平王似笑非笑看淑妃一眼,冷冷道:“並無。”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