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負責人在滔滔不絕地說着，他剛剛說的那些東西雖然投資浩大，但只是數量上的多少，都是可以直接撥付的，不會引發社會阻力。
真正重點的東西，還在後面。
“以上只是宏觀測試行爲，而具體到微觀層面的測試，爲了真正測試人類意識與腦的關係，以及與其他器官的關係，有必要進行全體實驗，在人腦隔離的狀態下，進行測試，以及人腦一體的情況進行測試，因此需要大量有獨立意識的腦器官配合。………”
使用獨立的腦器官進行實驗，是他早就想要的。但一直以來的申請，批覆得雖然很快，不會超過24小時，但結果往往都是“價值不明確，只能給予基本支持，目前研究進展不能進行該種類型的實驗”。
這個基本支持，就是和其他基礎研究部門一樣，提供可以做出成果的基本投入，人力，物力上只能保證部門可以正常運轉，並沒有傾斜，更不可能像一些重點項目一樣，進行全力傾斜，尤其是在需要突破一些法律底線的事宜上，不可能進行支持。
當然就算這樣，比起其他普通部門來說，這個基本支持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無論是貢獻度增加的係數，還是部門人員享受的福利待遇上，都是普通部門的數倍乃至數十倍。
尤其是涉及到實驗樣本上，對人類本身做實驗受到很嚴格的控制，但想要在這種基本研究中獲取突破，非得有大樣本，並且有很多突破法律限制的研究，比如直接刺激大腦器官，使用有意識的大腦器官來進行分析，而不是單純做一些不痛不癢的實驗體研究，那樣獲取的數據太過模糊，只是宏觀層面上的測試，至於具體的細節，運轉流程，底層分析等都無法進行。
對於這點，申請直接使用有獨立完整意識的人類大腦直接進行實驗，因此難以通過批准，這位負責人雖然不是科學狂人，但是爲了自己的研究夢想，也不會受到倫理道德的侷限，核武器在最初開發的時候，就遭到了科學家的反對，他們早就預測到了它的巨大威力，以及對人類世界的威脅，但由於政治軍事鬥爭需要，還是被人類自己研究出來，而且無數國家前赴後繼，所謂的人類社會倫理道德，只能是披掛人類世界上的一層迷人面紗，一旦涉及到冷冰冰的生存競爭，就會被撕下。
但雖然人類自身已經成爲了工業化產品一種，但拿具有完全獨立意識的人類大腦直接做各種帶有高風險性實驗，這種課題還是受到極大限制，最起碼不可能公諸於衆，畢竟這會引起人類社會動盪不安。
和前者不同，前者還能宣傳成爲了人類數量的快速繁衍，和優生優育，加上人類自身的潛在需要，越來越多的成年男女對撫育兒女的積極性大爲下降，生活水平越高，加上充分的社會保障，人們越願意把時間花在自身的享受上，而不是生育兒女。反而是困窘的地方，處於勞動力的需求，以及社會保障的缺失，個人積蓄的缺乏，只能依靠撫育更多的子女來避免老年之後無力生存。
現在的人類社會更是達到了一個極致，衰老都已經快成爲了一種個人選擇，如果一個人足夠勤奮努力，加上有天分，完全可以做到在優化過的身體進入衰老期之前進行轉生，從而達到古代帝王夢寐以求的永葆青春，長生不老。
這種情況下，個人撫育子女的意義極爲下降，故而工業化生產人類，並未真正威脅到現有人類的利益，畢竟新人類從法律意義上和他們是平等的，而越來越廣大的地盤，也不會影響到現有利益的分配，反而因爲人口越多，整個社會財富製造越快，人類世界可以在宇宙中變得越安全。
因此，在這種根本利益相同，又和現實利益不衝突的情形下，這種大規模工業化製造人類看似聳人聽聞，但在新時代，新背景下，卻很快被大部分人接受，只有少數堅持傳統的人繼續撫養子女，他們更多是爲了純粹的家庭親情，而不是多餘的事情。
但這位學者知道，自己目前和將要從事的實驗，卻在很大程度上，威脅到人類的現實利益，這種將人類自身大腦器官作爲實驗品的做法，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不被批准也是正常的，一旦被公佈出來，必然會引起廣泛指責。
不過他也有底氣所在，因爲目前的人類制度維持，法律約束，任何人在一開始從事前，如果有違反法律和影響社會整體利益的行爲，就會受到警告，現在雖然還有某些犯罪行爲，但均是未遂，主神全知全能的名義，絕對不是僅存在口頭之上。
而他從事這種行爲，僅僅沒有得到大力支持，並未受到任何制止和警告，因此他明白自己研究的優先級，遠大於對一些實驗體的權利保護，纔會有這種情形出現，當得到這個在主神之下第一人的明確稱讚和贊同之後，他就敢公然提出這個將會嚴重挑戰人類自身尊嚴和權利的實驗條件。
在以往的人體試驗中，除了臭名昭著的一些歷史實例，就只能是在醫學研究中才能夠利用活生生的人體進行實驗，比如新推出藥物的臨牀試驗，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體實驗，而且危險性向來不低，接受試用的志願者突然死亡的實例數不勝數，只不過很少公佈於衆。這些被徵集的志願者，一些人是絕症晚期，一些人爲了節省醫療費用，極少有正常健康人去接受這種實驗，畢竟爲科學獻身的名義沒那麼好使。
但現在他提出的人體實驗，不僅僅是要直接針對人類的意識源泉，大腦器官進行直接實驗，還要求完全正常健康的人類大腦，數目更是無止境，不知道要爲了這種實驗將來需要多少個大腦，想來不會少，也許生化模式下的世界末日中，喪屍吃掉得都沒有它多。
至於其中的風險，他沒有明確指出，但心裡清楚聆聽這一計劃的人，會明白，科學實驗從來都是謬誤遠遠多於正確的，就是一個不斷試錯排錯的過程，任何一個能夠在一定範圍得到適用的理論出現，都伴隨着無數錯誤的被排除，從科學史上可以明顯得看出這點。
這就意味着其中成本之高，對於以往的實驗，也許犧牲的只是人類的時間，金錢，和物資，但現在這種實驗，犧牲的就是人類自身的意識，也就是生命。
不出這位負責人所料，李林果然提出了其中的問題。
“這種實驗，需要多少個有着獨立意識的腦器官配合？又需要消耗多少？要知道製造一個有獨立意識的人體，其週期可是十八年，就算現在已經是流水線生產了，數目過大的話，也難以調撥，至於其他的資源消耗，倒不是問題。”李林很快就看出了這位負責人提出要求的真正內容，其他無論是地盤，還是人手，甚至主神空間的根本，主神貨幣的消耗，都不是真正重要的問題。
這位負責人的核心內容，是要掉撥出大量有獨立意思的大腦來進行實驗，來真正測試得到大腦和意識之間的形成關係，以及精神潛力之間的對比。
這種實驗，顯然是靠一個兩個難以完成的，人類歷史上，爲了尋找一種理論的實驗支持，無不是消耗巨大，而涉及到研究宇宙精神層面的規律，也許僅僅是表面層次的規律，比如經典物理中的力學理論一般，也許就會消耗掉目前整個人類的大腦。
這種投入的無上限，纔是它言語中的重中之重，而不是其他的，一旦開了頭，爲了不讓開頭的投入變成幻影，只能不斷追加，從而變成一個無底洞，在看到真正的成果之前，不得不持續滿足他們對人類大腦器官的需求。
如果不是人類已經實現工業化生產，這種研究根本沒有基礎，畢竟人類自我繁衍的數量，肯定不夠這種類型實驗消耗的，而且引發的社會問題極其嚴重，那些自然繁衍的人類都是有着複雜社會關係的，一個兩個失蹤了，在現在主神全面控制的社會下，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沒人會相信主神找不到一個正常人的失蹤原因。
但就算如此，也會大大拖累各方面的發展速度，畢竟人類是目前主神空間發展的基礎，人力在各個方面都是大量需求的，這其中的平衡需要仔細把握。
李林在細細思索着，而這個負責人面上卻是一喜，以他現在的閱歷，輕易不會動容，而對方的表現卻表示他的要求有很大可能被滿足，這也就證明了自己所負責的這塊研究之重，甚至還在數百萬，乃至數百億人類性命之上，這如何能不讓他自我滿足。
畢竟他從骨子裡還是一個研究人員，除去外部獎勵外，對自身研究事物的價值意義也是極爲重視，像那種爲了研究歷史上一些無聊問題而空費時間的人，僅僅爲了金錢名譽，卻對實際毫無意義，還不如閒下來去搬兩塊磚，好歹鍛鍊了身體，還提供了真實價值。
爲了不讓自己提出的要求嚇退對方，他思索再三，又開口道，“當然，這種要求，並非一次性投入，而是可以根據實驗進展逐步進行，初步估計，測算出意識產生的原因，大概需要十萬個能夠長生獨立意識的大腦做實驗，而測算出精神潛力與大腦意識發育之間的實際公式關係，大概需要一億個，…………”
在見識了主神世界現在的生產力和規模之後，所有的研究投入都被百倍千倍擴大了，當然取得成果的速度也大大增加，分的更加詳細，大大加快了排錯的過程，增加了出現新成果的概率。
“這個數字，倒還是可以滿足，我會專門向主神申請調撥的，你們的實驗需要列出最細緻的計劃，羅列出各個階段目標，以便我能夠及時掌握和調控資源，至於你們的獎勵，以及外界的影響，這點不需要顧慮，我會全部處理的。”李林這樣說着，他當然不會把責任推給手下，爲了讓這些人可以安心地發揮最大的智力潛力，這些外部可能帶來的干擾，他當然會第一時間排除。
只是需要保密而已，這點對於以前的國家而言，也許還有種種意外導致泄密的可能，比如時間過長，原來的實驗人員退休導致泄密等，又或者外部間諜的侵入，但對現在處於主神空間完全控制下的人類社會，封閉這種實驗消息輕而易舉。
而大腦器官的來源地，也不需要從現有人類羣體中獲取，直接從流水線上調撥就去，至於去向，自然是無人可以監督的。
這些人類工廠，完全是由天眼獨立控制的，配合了更新更高智能的機器人，完全杜絕了人類的插手，想要從中調撥一些成品出來再簡單不過。
因爲他們沒有出廠，只要不進入人類社會，就不會引發什麼動盪。
至於對未來大量犧牲可能帶來的心理負擔，李林自己是絲毫沒有的，曾經他都可以看着數十億人類死去而無動於衷，現在爲了更重要的目標，自然也可以做到。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人類自己說老了的話，一個好的將軍，就得學會把士兵當成毫無生命的棋子，去完成一個個戰術目標，進而達到戰略上的優勢。
一位名將曾經說過類似意思的話，每次我想到士兵們也會有妻子兒女父母，我就會心痛，但就算這樣，我仍然要把他們派上戰場，甚至送入必死的地方。
他也不會去找任何正義的理由，比如爲了人類自己的，他就是爲了自己的永恆之路這一個目的。
這種想法如此狂妄，可謂是人類從未有過，也從未有人付諸實施過，而他有了這千古難逢的際遇，如果還苟且偷生，偏安一時，就對不起自己這黑色的精神潛力，和難以描述的運氣。
爲此，犧牲掉其他人又如何，反正，時光轉瞬即逝，一旦輪迴到來，一切都是虛空，不如拿來給自己的永恆之路奠基。
到時候，自然會有補償。
………
這位負責人在得到肯定答案後，自然不知道眼前這位先生腦海中浮現過多少念頭，他在高興之餘，卻隱隱產生了寒意，因爲他想起了一句話，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今天自己可以一句話，將不知道多少人的大腦拿去做實驗犧牲掉，哪一天誰又能知道自己能夠例外。
他擡起頭來，看着眼前這位帶着平和表情的先生，終於還是問了一句。
“對於實驗中可能出現的風險，萬一導致那些大腦失去了獨立意識，我們該怎麼辦？”
“這個簡單，主神自然會給他們做備份的，他們是爲人類永恆之路犧牲的聖者，自然天生擁有轉生的權力。”
李林這樣說着，單純的犧牲沒有意義，他只是有這種覺悟，確不會好無意義地屠戮人類，或者爲了犧牲而犧牲，備份這些意識，只是和轉生類似，前提都是需要意識核心種子，並不是簡單地複製，那樣是不能真正讓人轉生的。
聽到這句話後，這位負責人才放下最後一塊石頭，也小小產生了一點慚愧，不過這點慚愧轉眼便消失了。
“這樣就好，未來研究員們做起實驗的時候，也能放心許多，不會束手束腳。”他這樣說着，感覺真實情形確實如此。 (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