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跑到頂樓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是個幽怨的女聲,彷彿來自另一個時空,陰惻惻的。
我咬着牙沒回頭,拼了命地往前衝。
一把推開通往天台的門,空曠的天台上,我看到一抹白色站在欄杆處,是許子惜。
她的睡裙是白色的,此刻她站在天台的護欄邊,風吹亂了她的發,她的裙襬也隨着風肆意飛揚。
“許子惜——”我大叫一聲。
許子惜緩緩地回過頭,一張小臉毫無血色,那雙幽黑的眸在月色下晦暗如潭。
我發現她的右手上緊緊攥着我的眼罩,雙腳已經極度靠近天台的邊沿,倘若她再往前邁一步,整個人就會墜跌而下。
冥司說得對,如果許子惜墜樓之時手裡拿着我的眼罩,這事我還真不好解釋,就算解釋了也不一定有人會信。
關於我的傳聞已經夠多了,我不希望再多一條跟同學墜樓有關的。
“許子惜,你下來。”我一邊向許子惜小心靠近,一邊好言相勸。
許子惜木樁般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着我,眼裡一片冰冷,我趁機快速跑到她面前一把將她從天台邊沿的高臺上拽下來。
我倆滾倒在地。
我從她的手中搶過眼罩,大口喘着粗氣,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如同在打鼓。
許子惜一聲驚叫一跟頭坐了起來,似乎剛剛回過神來四下看了看,一副迷茫無助的樣子。
“我怎麼在這兒。”
我把眼罩戴起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她一臉詫異地看着我,嘴脣顫顫畏畏地問道:“吉四喜,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瞥她一眼,實在無言以對,這傢伙顯然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我把她拽起來,她一臉驚慌,喃喃自語:“難道是阿紫。”
“什麼阿紫?”
“沒……沒什麼。”
她垂下眸子,臉色很快恢復到以往的平靜,轉身就朝天台的通道走去。
我跟上她,厲聲質問:“你偷我眼罩幹什麼?”
她不說話,加快了腳步。
“我問你話呢,你偷我眼罩幹什麼?”
她仍然默不作聲。
我最討厭跟這種人交涉,一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着實上火。
我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強行拽住,她停下來,一臉無奈地朝我看過來。
“你到底爲什麼偷我的眼罩?”
“我……我只是……”
“說!別吞吞吐吐的。”
……
僵持了十分鐘之久,她慢慢地在樓梯上坐下去,垂着眸子一五一十把她的苦衷說出來。
原來,她是留級生,三年前的這個時候她跟我一樣,是初一新生,但就是在同一天的這個時間,她最好的朋友阿紫意外墜樓了。
她不清楚阿紫墜樓的原因,但聽聞這所學校每一年的這一天幾乎都會發生墜樓事件,非常詭異。
阿紫死後,她開始整晚整晚的做噩夢,總夢到阿紫來找她,有兩次她都鬼使神差地遊蕩到天台上,險些墜樓發生意外,可能是她命大,同宿舍的幾個女生兩次都把她給救了。
但因爲噩夢纏身,她的成績直線下滑,中考沒有順利通過,如今留級又重讀初一的課程。原本同宿舍的女生都順利升入了高中,只剩下她。
她怕自己又夢遊到天台上去,就偷偷拿了我的眼罩。
她的這個行爲其實是爲了救她自己。
她相信關於我的那些傳聞,覺得我或許可以幫她,所以就趁我在洗漱間洗臉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了我的眼罩,想要就此搏一搏。
不過,她的算計沒出現誤差,我真的因爲想要拿回自己的眼罩而救了她一命,當然這多虧了冥司的提醒。
得知了這些,再結合冥司說的那些話,我猜測之前的那些墜樓者,多半是因爲有鬼魂在尋找新的替身。
阿紫的死恐怕也是被鬼魂所迫,從而成爲了替死鬼。阿紫應該明白這一點,所以纔會誘引許子惜成爲下一個替死鬼,這樣一來,她便可脫離孽海去投胎轉世,但阿紫沒想到兩次都沒有成功把許子惜誘引墜樓,而第三次,也就是今天,又被我給攪黃了。
如果今天我沒能阻止許子惜墜樓,那麼根據許子惜生前最後的記憶,我恐怕就是許子惜明年這一天的替身目標。
“如果你不想死,最好現在立刻馬上去天台,阻止許子惜的行爲。”
耳邊縈繞起冥司的話。
我恍然大悟。
原來冥司知道所有的一切,所以才現身讓我阻止許子惜。
可是,他爲什麼管不了這事?
我聽商易稱他爲冥王,既然是王,這點權力都沒有?
我深深地嘆口氣,順手按亮了手中的電筒。
橙黃的光束直直地探向深不見底的樓道通道,光線微弱照不到太遠的地方,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我不是故意要偷你的眼罩,我也是逼不得已。”許子惜一臉抱歉地看着我,眼裡噙着一汪晶瑩。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霍’地起身向他伸出手,淡漠道:“我們先回寢室,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她看着我的手,猶豫了幾秒,終是擡起胳膊握緊我的手站了起來。
“今天謝謝你。”
“嗯。”
我應了一聲,轉身順着樓梯往下走,她則乖覺地跟在我身後。
雖然今晚有驚無險,可我總感覺自己又惹禍上身了。
我攪和了阿紫的‘好事’,她不會就這麼放過我的。
孃的,我怎麼淨攤上這等鳥事?
越想我心裡越煩燥不安,腳步也不由自主快了一些。
走下兩層樓梯,身後忽然沒了許子惜的腳步聲。
我頓住腳,回頭用手電照向身後,許子惜站在樓梯拐角處,居高臨下看着我。
她的臉色慘白,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不停地顫抖,一雙眼睛瞪得通紅。
“怎麼了?”
她用力嚥着嗓子,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微微動了下,似乎想告訴我什麼。
我順着她的手臂往下看,發現她的食指直直地指向自己的腳。
我將手電筒下移到她小腿和腳的部位,什麼也沒有。
“救我。”她艱澀地開口,聲音抖得不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