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是那麼真實,每天晚上,我都覺得自己又將沁雪殺死了一遍,同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亦會再嘗一遍。
這一夜又是如此。
從噩夢中驚醒,全身都汗溼了。
夜冷清沉寂,涼薄的月光透過窗灑進來,室內被淒冷包裹着。
嘆了口氣,我掀開被子下牀,直奔衛生間走去。
開了燈,刺目的光灼得眼睛微微有些痛。
我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兒纔敢睜開眼睛。
在洗手池前站定,用冷水洗了把臉,大腦多少清醒了一些。
從衛生間出來,我回到牀上,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四十四。
幾乎每晚都要醒個一兩次,有時天矇矇亮的時候才能睡着,不得不承認,我越來越害怕閉上眼睛,只要陷入深度睡眠,噩夢一定會來糾纏。
將手機放下,睜着眼睛盯着灰暗的天花板,頭腦放空,什麼也不去想,就這樣怔怔地出神。
這是我最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大腦好像非常適應這種放空的狀態。
漸漸的,眼皮越來越沉了……
恍惚中,一股陰氣在周邊瀰漫開來。
我坐了起來,視線在房間裡掃了一圈,角落裡似乎站着一個黑影。
我本能地以爲那黑影是冥司,一跟頭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可當那黑影從陰暗中緩緩走出,月光下,他的輪廓越發清晰,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臉,那不是冥司,而是一隻突然到訪的男鬼。
冥司不在,夜裡時常會有鬼魅現身,對於這種情況我已經習以爲常見怪不怪。
大多時候不去理會,鬼魅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基本上天亮的時候他們就會不見了。
我沒太在意,重新躺下去。
男鬼冷冷地盯着我,他的臉呈現出青白色,是隻厲鬼。
正想翻個身不去看他,他居然朝我衝了過來,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身形一僵,愣愣地定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被我的眼神給震住了。
“離我遠點。”我漠然開口。
他依舊愣愣的。
好一會兒,他嘶啞着嗓子說:“我要你的身體。”
“不給。”
“這不是你想不給就能不給的,我要定了。”他態度絕決,話音落下,一個猛子就撲了上來。
我伸手摸到枕頭底下的鎮鬼符,見他撲上來作勢要掐我的脖子,我不假思索,直接將符拍到他的腦門上,他嘶叫一聲,頓時如同一尊雕塑一動不動了。
儘管將他鎮住了,可他那犀利的眼神此刻就在我的頭頂上方,他的雙手亦是撐在我的臉頰兩側的,如此姿勢,讓我異常反感。
我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歪倒在牀邊,身子繃得僵直,一隻胳膊還無意間搭在了我的肚子上。
不知怎麼的,一股莫名的煩燥涌上心頭,我擡腳就將他踹下牀去,翻身繼續睡覺。
然而後半夜幾乎是在牀上翻來覆去,天矇矇亮的時候,才稍稍有了一絲睏意,可一想到上午有課,我索性爬了起來。
洗漱過後,我進廚房準備早餐。
家裡只剩我一個人,一日三餐全是湊合,甚至有時直接叫外賣,都懶得開竈。
正熬着粥,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來電是商立麒。
最近,他的電話時不時地打進來,安慰的話沒少說,不過,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算是安慰,聽着都會有點變味兒。
按了接聽鍵,我將手機附到耳邊,懶懶地應了一聲。
他說:“醒的夠早啊!”
“上午有課。”
“我送你去學校。”
“不用了。”
現在時間尚早,吃完早飯,我就是步行走到學校,時間都完全來得及。
“不麻煩,我送你。”
“你怎麼醒這麼早?”我詫異。
以他的生活作息,不到上午十點鐘,他壓根就睜不開眼睛。
“我這不是有事找你麼。”
“過來的時候把收鬼布囊帶上,昨天晚上鎮了只鬼。”
“OK。”
……
早飯過後,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才早上七點半。
太早了,其實可以再睡個回籠覺,只是,我很怕一閉上眼睛又繼續做關於沁雪的夢。
不記得那個夢反反覆覆做了多少次,那種痛到骨子裡的感覺我真的害怕再嚐了。
在沙發上坐下,盯着窗外湛藍的天,不多時,頭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我強撐着不讓自己睡着,這時,門鈴聲響了起來。
我起身去開門,來人是商立麒,他一邊晃着手中的收鬼布囊,一邊大咧咧地走進來。
環了一眼客廳,他問:“鬼在哪兒?”
“樓上主臥。”
“我去收了他。”
他不急不徐地上了樓,沒幾分鐘就慢悠悠地下來了。
“走,請你吃早餐。”他走上前,手臂自然地搭到我的肩膀上。
我擡手將他的胳膊推下去,“吃過了。”
他笑笑,擡腕看了眼手錶,喃喃地說:“現在去學校,未免太早了,我帶你出去兜兜風。”
我沒拒絕。
吹一吹晨風,或許大腦會更清醒一些。
然而,在車上,商立麒卻跟我提起了他剛接的生意。
“盛輝高中知道嗎?”
“嗯。”
“那的校長前兩天找過我,說是自從學校裡有個女生自殺後,一直有鬧鬼的傳聞,他覺得影響不好,所以想委託我們到學校去看看。”
“嗯。”
“今天下午有時間吧?”
我沒吭聲,其實他非常清楚我的課程表,他知道我下午沒有課。
“那就中午一起吃飯,然後下午我們去盛輝高中看看,可否?”
他眉頭挑了下,語氣很輕柔,竟十分禮貌地尋求我的意見。
我是他的助手,沒理由拒絕他。
得到我肯定的答覆,他哈哈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
……
車子在清冷的街道上均速行駛。
車窗開着一條細縫,微涼的晨風吹進來,將頭髮吹得有些凌亂。
自從剪了短髮,我一直試圖將頭髮再留起來,因爲冥司說過,我長髮的時候更好看。
腦子裡忽然閃過冥司曾經說過的話,心頭沒來由的重重一沉。
沁雪的事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在這兩個多月裡,冥司沒有回來看過我,其實我很需要他,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他。我想他陪在我身邊,想跟他一起度過這個艱難痛苦的時期,可是他沒有選擇跟我一起面對,而是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躲在冥界這麼久沒有出來。
我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不止一次絕望地以爲,他有可能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