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袁公家的公子?”
麴義勒馬帶繮,挑了挑眉毛,一副不屑的姿態問道。
麴義的話把袁買從沉思中拉了回來,雙目和麴義對視,不卑不亢的道:“不錯!”
“敢問你是哪位公子?現居何職?義只知道主公家裡有三位公子,長公子顯思領青州刺史,徵東將軍,長於用兵;次公子顯奕爲安北將軍,溫良儉篤;三公子顯甫爲徵南將軍,雄偉過人;我看你病懨懨的模樣,似乎不像其中的任何一個,不知你到底是哪位?”
麴義強壓着心頭的怒火,綽着文縐縐的詞和袁買逞口舌之利。
其實他是知道袁紹家裡還有第四個兒子的,而且也知道袁家的這個幼子從小體弱多病,因此十分不得袁紹的喜歡。看眼前這少年的形象,十有**就是袁家的這個病秧子,麴義之所以搬出袁譚、袁熙、袁尚三兄弟來說事,完全是爲了羞辱袁買多管閒事。
心說,就你這體格,過得了初一還不知道有沒有十五,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多管什麼閒事!
聽了麴義的話,袁買心頭突然一悲。
是啊,同樣是袁紹的兒子,都是出身名門貴胄,都是四世三公的後代,自己怎麼就這麼悲催?且不說袁氏三兄弟最後都成了曹操爭霸路上的亡魂,但他們好歹都享受過榮華富貴,也算得上當世的風雲人物,總算沒有白活一回。
而這個袁買,甚至沒有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以至於後來研究歷史的學者對於袁紹究竟有沒有這麼一個兒子,都不能蓋棺定論,這又是一件何其悲哀的事情!
“既然來到了這風雲際會的年代,不做出點驚天動地的大事,豈不是白走這一遭?也對不住命運的安排!”
袁買忍住心頭的悲涼,在心底發出了一聲不甘心的吶喊。
“問你話哪,啞巴了?”
看到袁買低頭不語,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定。麴義還以爲是被自己的話羞臊的無地自容,一臉不屑的咄咄逼問。
“職位有高低之分,人無貴賤之別。我袁買的確是一介布衣,身無半點官職。但這並不影響我就是袁本初的兒子的事實。相反,倒是你,身爲將軍,本來應該保衛百姓,守備邊疆,卻縱容部下欺壓百姓,橫行霸道,你算哪門子將軍?”
面對着麴義的挑釁,袁買再次收回神來,用鏗鏘有力的話語回擊着這位霸道囂張的武將。
“各位街坊鄰居,大家過來瞧瞧看看,認識下咱們的這位麴將軍啊……”
袁買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使勁的“呱唧”了兩下手掌,大聲的招呼着街巷兩旁驚魂未定的百姓過來看熱鬧,膽子稍大點的,便都悄悄的向前靠攏了下。
看到百姓們都圍了上來,袁買站在當中彷彿耍猴般吆五喝六,全然不顧自己名門之後的身份,大聲的數落着麴義不光彩的事蹟,這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諸位過來看看啊,白馬上的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麴義將軍,最早的時候是爲前州牧大人韓馥賣命,後來又投靠了家父,這也不算大不了的事,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英雄擇主而事。而咱們的麴將軍更厲害的本事是打仗,尤其打咱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來說更是厲害,大家看看,這滿地的青菜蘿蔔都是這位將軍部下的傑作。這不,還要打這位老人家哪,估計一鞭子就能把老人家抽趴下……”
看到百姓逐漸聚攏了過來,袁買更是大聲的挖苦着麴義,絲毫不給他留情面。
他本來只是想替這可憐的老僕解圍,不曾想被麴義當衆羞辱了一頓,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現在自己所做的,就當是對這個武夫嘲笑自己的回報吧!
人怕出名豬怕壯,尤其是被當着這麼多人揭了短,饒麴義是一介武夫,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是,他心裡雖然恨得牙癢癢,也不敢拿面前的這少年怎麼着,萬一他真是袁紹的兒子,就算再不討喜歡,也畢竟是他的骨肉,自己動了他,外寬內忌的袁紹能輕易算了?
“你胡說什麼?你若真的是主公家的公子,也知道今天是主公的壽辰,我從邊關匆匆趕來赴宴,走得急了,衝撞了百姓,也算不了什麼大不了的事……看你年幼,我不和你計較。”
麴義不想再和袁買做無謂的糾纏,再晚了只怕耽誤了袁紹今天的壽宴,惹得袁紹不高興就得不償失了,便找了個臺階爲自己辯解了一句,匆匆招呼部下離去。先前的囂張氣焰,不復存在。
“狗兔崽子,要不是老子倒戈,袁本初他孃的能有今天?你們袁家能進得了鄴城?什麼時候輪到你這麼一個玩意在老子面前指手畫腳了!”
麴義一邊策馬趕路,一邊在心裡忿忿不平的咒罵。
當然也僅僅只是在心裡咒罵而已,是不敢說出嘴的。畢竟這是鄴城,袁紹耳目衆多,要是這話傳到袁紹耳中保不準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麴義歲然是一介武夫,但還是能夠分得清利害關係的。
看到麴義帶着他的部下灰溜溜的走了,大街上的婦孺老幼爆發出一陣喝彩聲,一個個的誇讚“州牧家的公子有擔當”,“今日方知袁公家裡還有位正直的四公子”。
“小老兒多謝公子仗義直言,不然我可有苦頭吃了。”還有些後怕的老僕向袁買鞠躬致謝。
袁買還沒來得及還禮,就聽到馬車裡傳出一聲清脆悅耳的女聲:“忠叔,快來拉我出去……”,接着從車艙裡伸出一隻白皙的纖手,抓着車門掙扎着想要出來。
看到老僕傴僂着身子,雙手不停的揉着背部,似乎方纔摔得不輕。
袁買也沒多想,說了一聲:“老人家休息片刻,我來幫你……”,然後大踏步走到側翻的馬車前,伸手抓住了那支玉手……
天地良心,在走上來之前,袁買的心裡滿滿的全部都是正能量,只是想着把人救出來,沒有絲毫的雜念。
可是,當肌膚相親,這纖纖葇夷握在手裡的時候,袁買的心突然就“咯噔”一聲,驀然的泛起了漣漪……
這手是如此的白皙,勝過藕,彷彿雪;又是如此的柔軟,如若無骨一般,那彈指可破的肌膚泛着晶瑩的光澤,可不就是一件工藝品嘛!
恍惚間,袁買甚至想要把這隻玉手握在手裡好好把玩一番……
“哎呀,忠叔,你別光攥着我嘛,用點力把我拉出去呦,人家快要悶死了……”
清脆悅耳的聲音讓袁買急忙收起心猿意馬,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了,急忙用力把車裡的女孩拉了出來。
女孩從車艙裡出來的這一霎間,豔光四射,猶如仙女降臨,風華絕代,讓袁買下意識的眼睛都看的有些直了。
白衣如雪,青絲若瀑,面如桃花,身姿婀娜,便是那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了。
好吧,作爲前世的世界射箭冠軍,袁買也走遍了世界各地,各種膚色,或者妖嬈,或者端莊的美女頒獎司儀見得多不勝數,但是,袁買卻覺得那些女人只怕都加起來也及不上面前這女孩的十分之一。
看到把自己拉出來的不是忠叔,女孩也有些意外。
方纔她在馬車裡聽得外面的對話清清楚楚,估計面前的這少年多半就是仗義相救的袁家四公子,急忙掙脫了袁買的手,盈盈施了一禮:“多謝公子援手!若非公子仗義直言,只怕我和忠叔就麻煩了。”
“阿姐不必多禮,路見不平就該拔刀相助,更何況這裡是家父的地盤,見到軍卒橫行,我自然更是責無旁貸。”
袁買心中默唸一句“非禮勿視,非禮勿思”之類云云,然後和這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見禮。
誰知道這少女還真是聽話,當下竟然就真的不再多禮了,轉身招呼忠叔套好馬車,準備離開。
這讓袁買不由得很是失望,怎麼能這樣呢,本公子讓你不必多禮不假,可你怎麼着也該陪着公子聊幾句,留下個芳名什麼的啊,難不成,難不成就這樣走了嗎……
“唉,看來我這皮囊不行啊,對美女沒什麼殺傷力,雖然身高還算得上魁梧,相貌也算得上端正,但是由於孱弱多病,缺少了陽剛之氣,這漂亮的妹子沒有看上我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以後必須得好好鍛鍊身體了,不僅爲了在這個亂世有個強健的體魄,還爲了把上漂亮的妹子……今天倘若換成是袁尚的話,會不會讓這妹子怦然心動?”
帶着悻悻的心情,袁買忽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袁尚。甚至有些嫉妒。
這位袁家的三公子,最得袁紹的寵愛,逢人就誇。而袁尚也的確有值得驕傲的資本,八尺的身高,硬朗的體格,英俊的面龐,精緻的五官,一身陽剛之氣。活脫脫的美男子標準,是很多鄴城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想到這些,袁買沒有辦法不嫉妒。
這個時候,忠叔已經在路人的幫助下扶起馬車,套好棗紅馬,招呼着少女上車繼續趕路。
看到少女就要離去,而自己卻連人家的名字姓氏都不知道,袁買的心裡莫名的涌起一陣失落,急忙快走兩步,來到少女身後問道:“敢問阿姐芳名?”
少女盈盈一笑:“一介女流,不敢勞煩公子掛念。”說完,輕盈的一閃身,鑽進了馬車裡。
袁買更加悵然。看來少女潛意識裡並不想和自己有什麼糾葛,只當做萍水相逢而已。
馬蹄聲響起,車軲轆“隆隆”響起。
剛剛駛出幾丈,忽然車簾挑開,少女從窗中探出頭來,朝着袁買粲然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編貝:“不過,我們以後肯定會再見面的,一定會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