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卑鄙的人類
輪胎卡在地縫中飛速旋轉，摩擦出青煙熱氣，卻無法在狹窄陡峭的山路中前進一步。
“就到這吧。”
景暘開門下車，望着前方起伏的山林。時近傍晚，陽光晦暗，幽密的深山在暮色的浸染中透着一股冷意。
“只能這樣了。”
謳司也跟着從車裡下來，固然他可以單手將卡住的越野車拖走, 但就前面的山路路況來看，開車還不如他們幾個走路來地方便。
小滴拎着裝滿食物和水的揹包。景暘隨手接過來，背在自己身上。
“咳，出發！”
景暘手一揮，當先帶路，也只能由他帶路。
他大概記得酷拉皮卡的星標信號傳來的方位，趕在下一次酷拉皮卡釋放信號之前，他們最好儘量縮短與信號源的距離。
景暘很想知道，當他們抵達酷拉皮卡釋放信號的正中心時，那裡到底是什麼。
是那個消失的教祖本人在做法，還是隻有一個建造好的特殊牢籠？
景暘想起那困住酷拉皮卡的古怪山洞，就心生疑竇。
在獵人世界，就算是卡金那樣的超級大國的相關的特殊人才，也都有共識——在念能力這個領域裡，獵人協會纔是真正的專家，那幫極具探索、冒險與鑽研精神的職業獵人們，他們一代代積累、分享、傳遞下來的知識與底蘊無人能及。
因此，當初在幽魂島，在仙水山，景暘見到那些滿地跑的神字，並不會覺得有多奇怪。
前者與職業獵人布蘭切特有關，其背後更是站着放眼整個獵人世界恐怕都是佼佼者的金=富力士；後者更不用提, 那所謂的天空大師牽扯出的更是獵人協會會長尼特羅, 在這老怪物巔峰的年紀，大概是真的能對世界上所有人講上一句“誰敢稱無敵，哪個敢言不敗？”
這種高手，就算把神字當日記寫，景暘都覺得沒什麼。
可一個到處洗腦犯案的癟三，一個野路子貨色的教祖，他又憑什麼能佈下那樣的手筆，用密密麻麻的神字符陣編織成半球形的空間，彷彿字面意義上的天羅地網，不止是將酷拉皮卡活活困住，甚至能一定程度上隔絕類似景暘的星標、月標這樣的念能力信號？
要只是神字不是念能力。
強大而奇詭的念能力，還有可能是無師自通，天賦異稟之下自我覺醒的，可神字這東西，你必須去學！
學之前，起碼得有人教，然後纔是學不學的會。
這玩意兒又沒有教材，能夠系統化地掌握神字的，大概率是獵人協會的專業成員，或者與職業獵人有關的人。
獵人世界的民間念能力者，已經這麼專業, 這麼有學問了嗎？
帶着這樣的疑惑，景暘與小滴和謳司進入這座卡瑪沃爾山脈。
……
以他們三個的身手實力, 翻山越嶺的速度不說是如履平地吧, 也能說是健步如飛。
山路就算陡峭不平，腳底下多使點力氣，能給它踩平。
接近十米寬的地縫峽谷，稍微助個跑，就能一躍而過，節省不少繞路的功夫。
遇到湍急寬大的山澗，景暘直接一腳踢斷一棵大樹，將之放倒，三人踩着大樹從容過河，到了對岸，還不忘將大樹掀飛，不至於堵住澗水，阻斷水源。
遇到山崖攔路，景暘呸呸兩口，搓搓手掌，縱身一躍便帶頭攀巖，有仙水山登山的經驗，景暘和小滴可謂一回生二回熟，眨眼便攀至崖頂。
謳司這職業的老獵人見他們進入山裡後，就一直維持着身上的『纏』，一路上也見過有毒蛇猛蟲偷襲，卻沒有一個能近他倆的身，更不可能咬破『纏』的防禦……景暘雖然沒有深山越野的經驗，但有一身強大的念能力傍身，穿山越嶺就真的跟郊遊似的輕鬆隨意。倒是小滴，即使不用念能力，她似乎也對野外生存並不陌生。
天色愈發昏暗，叢林間彷彿鬼氣森森，景暘估摸着就快到點，酷拉皮卡要釋放新的星標信號時，忽然，他、小滴與謳司同時眼神一凝。
簌簌，簌簌……
周圍有輕微的聲響在接近。
三人前進的腳步節奏不變，交流了一下眼神，悄然散到三個方向，成掎角之勢。
“刷！”
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側方襲來，捲來一團冷風撲向小滴。
謳司正要相助，他身後襲來勁風，也有東西偷襲他！
猛地回頭，卻見一團黑霧之中，兩隻巨大的暗金色獸瞳冷冷地凝視着他，張開血盆大口咬來。
“哼！”
謳司無暇他顧，屏息凝神，身上鼓起一團念氣護體的同時閃身躲避，卻不料黑霧之中亮起另外一對暗金色獸瞳朝他咬來。
藏着兩頭？！
謳司被撞了個正着，肩膀一痛，一個獅子腦袋狠狠地咬住他的肩頸，結果卻並未能刺破他用作防禦的『堅』。
砰！
謳司扭身反擊，將獅子頭踹走。
獅子頭驚叫一聲，倒滾回那團黑霧中，口吐人言罵道：“怎麼是這種怪胎人類，咬不動，咬不動，真沒意思！”
“是你爪牙不夠鋒利罷了！”
黑霧中的另一雙獸瞳冷哼，沒等謳司反應過來，黑霧滾滾朝謳司涌來，接着他右臂一痛，低頭一看，右臂竟被劃出三道爪痕。
傷口沒有流血，反而血肉枯萎，如同花葉般凋零。
好在傷的不深，整體類似於被強鹼強酸腐蝕後留下的傷口，謳司凝聚更多氣在傷口處後，止住了傷勢的擴散。
謳司驚疑不定地望着滾滾黑霧，“黑霧獅子？”
“哼哼！既然知道這是我們的領地，還敢隨隨便便闖進來？”
黑霧裡的兩頭獅子魔獸冷笑，但很快笑聲戛然而止。
另一邊，景暘單手捏住一頭黑霧獅子的脖子，後者已經翻起白眼，無力地跪倒；小滴旁邊則躺着另一頭黑霧獅子，只不過缺少了一條手臂，傷口斷面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麼東西撕咬切斷，暗紅色的血液淌了一地……景暘和小滴的手臂皮膚上，都有類似謳司受的腐蝕傷口，這會兒已經自動癒合。
不得不說，這魔獸的特殊能力，真是有兩下子。
如果用遊戲裡的話來說，特麼的是帶護甲/法術穿透的。
「也有可能是我和小滴的『堅』還不夠強。」景暘自我批評，聽見一旁傳來厲聲：“放了他們，否則，小心他的小命！”
景暘沒有回頭，踩住自己面前這頭黑霧獅子，扣指蓄力，同時瞥了眼其頸間掛着的項墜，居然還挺時髦。
“聽見沒有！人類！”
黑霧散開，兩頭人身獅頭，滿身黑色絨毛的魔獸，鋒利的爪子抵住謳司，惡狠狠地威脅景暘二人。
小滴平靜地望着它們，她對謳司的生死並不關心，這又不是她和景暘的同伴。
4，5，6……
景暘本來蓄力着『彈指神通』，想要轉身的同時一發鎖頭，給這倆魔獸獅子秒了，但最後卻彈指將念彈揮空，放棄了。
“什麼聲音？”兩頭黑霧獅子聽見彈指神通空放的輕響，還未反應過來，本以爲已經被它們制住的人類卻突然暴起，一團團念球在其背後浮現，如同炮彈般將它們撞飛，同時白光濃烈綻放，一副要炸的樣子。
兩頭黑霧獅子並不能看到念球，卻憑獸性的直覺感覺到死亡威脅的逼近！
“卑鄙的人類！”
其中一頭黑霧獅子摘下頸間的小玉佛，痛罵一聲。
轟隆隆隆！！！
謳司釋放的念球引爆，然而在爆炸之前，卻有一團黑火般的漩渦浮現，伴隨着兩頭黑霧獅子的痛呼與慘叫，當爆炸散去後，只有一截焦黑的斷尾掉落在地，而沒有被炸死或炸傷的黑霧獅子剩下……那種威力的念彈，應該還不至於將生命力頑強的魔獸炸得屍骨無存纔對。
謳司驚疑不定地望着，喃喃道：“它們脖子上戴的東西，那個小玉佛……跟那個教祖一模一樣！”
“你是說這個小玉佛？”
身後傳來景暘的聲音。
謳司回頭一看，發現景暘指着他腳下踩着的那頭黑霧獅子的頸間，也掛着一條項墜，也是幾乎一樣的小玉佛！
小滴蹲到被她砍斷一條手臂的黑霧獅子旁邊，摘斷他的小玉佛項墜，放到眼前好奇地觀察。
被她奪走項墜的黑霧獅子忍着斷臂的痛苦，怒道：“還給我！人類！”
它掙扎着想要搶奪，被小滴纏繞念氣的一拳砸中額頭，頓時血汁飛濺，昏死過去。
總算小滴記得不能在景暘身邊殺生，下手留了點力氣。
小滴平靜地繼續觀察收穫的戰利品。
謳司說是小玉佛，但其實未必就是真玉，只是看着晶瑩剔透類似玉石。淺灰色的玉身，雕刻出一個許多手臂的佛像，只不過雕刻的技藝顯然並不精湛，小玉佛的表面並不怎麼順滑，反而有着些許類似岩石的粗糲，多臂佛像的面部也很敷衍，只是勉強能看出個人樣的水平。
“不想死的話，就說說吧，這東西是怎麼回事？”
景暘在他腳下的黑霧獅子怒不可遏的眼神中，摘下對方的小玉佛項墜，材質、雕工與小滴收穫的那一顆，幾乎別無二致。
這一窩魔獸，莫非打劫了哪座人類社會的劣質手工藝品加工廠？
“呸！”黑霧獅子被景暘踩着動彈不得，嘴硬地罵道，“伱以爲我會出賣同胞？我又不是你們這些卑鄙的人類！”
“這不是普通的項墜，這肯定是被施加了某種念能力。”謳司愁眉苦臉地走過來，“魔獸並不懂念，看來是那位教祖的手筆……”
這麼一來，那位教祖先生，跟着山裡的黑霧獅子交情不淺啊！
不僅將困住酷拉皮卡的異空間也好，神字監牢也好，總之是將那東西的座標設置在了黑霧獅子老巢的山裡，還給這些魔獸製作了與自己同款的小玉佛道具？話說用念能力製作的道具叫什麼來着，念器？
分不分下品、中品、上品以及極品念器？
景暘掂了掂小玉佛，笑道：“嘴上說着人類卑鄙，但也不是完全不跟人類交朋友嘛。我們來找一位教祖，你認識他嗎？”
謳司向這黑霧獅子描述了一番教祖的長相。
黑霧獅子眼神閃動，冷笑道：“我不認識什麼人類！膽敢擅闖我們領地的人類，只會成爲我們的腹中餐！”
“你看咱倆現在誰更有可能成爲誰的腹中餐？”景暘朝它咧嘴一笑，“問這個不肯說，問那個也不肯答，那要你還有什麼用？”
小滴聞言，擡手就要召喚凸眼魚，取出一應烹飪道具……被景暘連忙用眼神制止。
真想吃啊！
該說不說，這玩意兒也是會說人話的。景暘還沒有到貝吉塔那種愛吃肉的級別，實在下不去嘴。
“謳司，你轉個頭，迴避一下。”景暘說。
謳司有些驚訝，但還是轉身走開一段距離。
景暘手指一搓，一顆飛星泡泡便從指間飛出。
黑霧獅子被景暘踩在腳下，腦袋被扭得側臉緊貼地面，看不清這個古怪的人類到底要對自己做什麼……但很快，踩在自己身上的那隻可惡的人類的腳忽然挪開，黑霧獅子想也不想，拼着渾身的劇痛從地上一躍彈起，用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狠勁，瞄準了那人類少年的脖子，惡狠狠地咬了過去。
景暘站着沒動，也沒打算躲，只是道：“趴下。”
黑霧獅子的撲擊撕咬之勢戛然而止，像是完全臣服於景暘的命令似的，噗通一下整個趴在了地上。
嗯？！
黑霧獅子懵了，它奮力掙扎，可身體卻像是死了一樣，完全不聽自身的使喚，如同一坨死肉，就這麼乖乖地趴在地上，動也不肯動。
“站好。”
然後它就聽見那人類這樣說。
然後它就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真的乖乖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在那人類少年的面前規規矩矩地站好……這到底是我的身體，還是他的身體？！
謳司已經轉了回來，他吃驚地看到這樣的場面，明白爲什麼剛纔鎮元子要自己轉身迴避。
這很明顯是操作系的念能力。
謳司甚至有些慶幸自己沒有看到鎮元子使用這個未知操作繫念能力的過程……大家又不是很熟，我如果不小心看到了你如此重要的能力，總感覺像是白白佔了一個便宜，心裡都過意不去。
“你不肯說，會有人肯說的。”景暘對面前站好立正的黑霧獅子說道，“我現在命令你，回家去，假裝無事發生，先殺你七個同胞，然後再抓七個過來找我。”他摸摸下巴，“你不肯說，它們總有人肯說的吧？”
黑霧獅子當場驚住，滿頭的獅子鬃發氣得倒豎，怒罵道：“你！卑鄙的人類！你無恥！！”
嘴上這麼狂噴，可它的身體卻毫不猶豫地轉身，朝一族生活的方向走去。
“卑鄙！無恥！可恨的人類！我說！我說還不行嗎你快讓我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