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走煙囪,而是敲了門。
正在洗漱的宋曉顏聽到門鈴聲就匆匆關了水去開門,門外站着紅衣紅帽白鬍子的聖誕老人,背上還揹着紅色口袋。
聖誕老人從他紅色的口袋裡拿出兩個禮盒交給她,又揹着口袋進了電梯,留她站在原地捧着兩個大盒子,一臉錯愕。
宋曉顏關了門,把盒子放在餐桌上。其中一個盒子上有着Beast的標誌,是藍白色玫瑰花盒;另一個盒子裡面是一條玫瑰金項鍊,鏈子上有她的英文名:SunnySong。
她以爲昨晚他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真的有聖誕禮物。
此刻牆上的表指向7:40,芬蘭那邊應該是凌晨1點,她想着他應該已經休息了,於是發了條信息感謝他的禮物,她很喜歡。沒多久竟然收到回覆:喜歡就好。
他居然還沒休息,她拿着手機寫寫刪刪,幾番猶豫,最後只寫了:你還沒睡?
葉睿寧:還在開會。
宋曉顏:項鍊很漂亮。我會好好戴的。
宋曉顏等了又等,葉睿寧沒有再回復她的信息。她把項鍊從盒子裡拿出來戴在脖子上,SunnySong兩個字小小的就在鎖骨處,很精緻,小巧玲瓏。
宋曉顏一進公司就聽到邱銘在抱怨不公平,原來公司國際部那邊放假了,因爲國際部80%都是老外。
邱銘不樂意的嚷嚷:“入鄉隨俗不是嗎?我們都沒假,憑什麼給他們放?”
宋曉顏說:“昨天讓你調的模型調好了嗎?”
“還沒。”邱銘閉上嘴,乖乖的溜回座位上幹活。
宋曉顏脫掉大衣掛在椅背上,打開電腦。電腦啓動時屏幕是黑色的,像一面鏡子可以映出影子。她看着屏幕上自己,端詳着鎖骨處的項鍊,手指忍不住的摸了又摸。
午飯時,宋曉顏在餐廳遇到了俞黎,她竟然認出了這條項鍊。
宋曉顏很驚訝,項鍊上只有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並無特別之處,看起來和某寶上那些可以定製名字的項鍊並沒有什麼區別。
“它的鏈子是獨一無二的,你可以觀察一下,別的項鍊上都不能用它這種鏈子,有專利的。”
宋曉顏羞赧一笑,“這個我倒是沒注意。”
俞黎繼續說:“這是歐洲一個很古老的奢侈品牌,並不像Tiffany、Cartier那樣大衆,知道的人很少,價格卻高的離譜。它不僅可以定製名字,還可以親自參與制作。”
“親自?”
“對啊,你這條項鍊可能就是親手製作的,男朋友送的?”
宋曉顏臉一紅,連忙搖頭,“不是。”
俞黎笑笑,並沒有繼續追問,“別以爲我很懂這些,我只是昨天恰巧看了一篇這個品牌的專訪而已。”
這一頓飯宋曉顏吃的很漫不經心。如果真如俞黎所說,那麼這條看似普通的項鍊,其實大有來頭。回到辦公室她從網上搜索了這個品牌的消息,更加確定了俞黎並沒有騙她。
那麼這條項鍊,會是葉睿寧親手做的嗎?
她摸着自己的名字,心跳越來越快,大腦嗡嗡作響。
其實這並不是葉睿寧第一次送禮物給她,只是以前的禮物會更實用一點,比如原文書籍、絕版CD;也會有浮誇的,比如古董水晶杯。但是這種裝飾性禮物還是第一件。
宋曉顏搖搖頭提醒自己:“也許他只是恰巧去那裡出差,覺得特別纔買來送你的,別東想西想的。”
她起身到茶水間煮了一杯濃郁的咖啡,提神醒腦後,開始投入工作。
元旦節的前一天,宋翼遙來了,說是要和同學們約好了一起去外灘倒數。
宋翼遙去了宋曉顏租的房子,同樣每個屋子轉了一圈,“你爲什麼搬出來住?有野男人了?”
宋曉顏皺眉:“說什麼呢你。”
宋翼遙看着電視櫃上的Beast花盒,“這花誰送的?喲你還戴項鍊呢?我可從沒見過你戴項鍊,還敢說沒有野男人!”
宋曉顏捂住項鍊,爲自己據理力爭:“我爲什麼不能戴項鍊?你別一口一個野男人,你有證據嗎?”
如果葉睿寧知道宋翼遙罵他野男人,不知道會不會把宋翼遙碾壓到跪地求饒。
宋翼遙調轉方向繼續問:“平安夜那晚你發了一張自拍,爲什麼那麼快就刪了?”
宋曉顏被問的頭皮發麻,只能敷衍着說:“沒什麼,想刪就刪了。”
宋翼遙坐在沙發上,長腿疊放在茶几上,跟大爺似得說:“三叔說明天晚上在外灘組個局,讓你也一起去,人多熱鬧。”
“葉睿寧回來了?”
宋翼遙卻反問:“你問我?你們倆在上海,我是今天新來的,你問我?”
“明天再說吧。”
“三叔好像還邀請了你那位好朋友。”
“默涵?”
她話音剛落,陳默涵就打了電話過來,在電話彼端激動的說:“大神說明晚要組個局,還說請了林醫生,我滴乖乖,你家大神真是太體貼了,我都要感動哭了。”
陳默涵的嗓門很高,宋曉顏意識到宋翼遙似乎能聽到陳默涵說的話,擔心她再說下去會讓宋翼遙多想,於是匆匆掛了電話。
宋曉顏解釋說:“葉睿寧還邀請了她喜歡的人,她很激動。”
宋翼遙挑着眉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問:“你家大神,是誰啊?”
宋曉顏:“……”
“三叔嗎?”
宋曉顏抿着脣,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哦。”
宋翼遙沒再說什麼,宋曉顏終於暗自鬆了口氣,真擔心他會看出些什麼,他嘴巴那麼大,若是到處亂說,她就死定了。
31號下午,下班後宋曉顏先回家換衣服、化妝,她猶豫了很久該穿什麼,太隆重了不合適,太隨意又擔心會被別人比下去。她換了一套又一套,最後選定了一件紅色針織毛衣,搭配白色短裙,腳上是華倫天奴細帶高跟鞋,戴着葉睿寧送她的項鍊,很有新年的氣息。頭髮用捲髮棒稍稍捲了髮梢,顯得她靈動俏皮。
收拾好一切,她坐在沙發上盯着牆上的表,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能去太早,顯得她很迫不及待,但也不能去太晚。
葉睿寧包下了外灘一家會所,宴請他的朋友們,因爲有着絕佳的地理位置,可以不用去人擠人的黃浦江邊就能參與新年倒數。此次聚會很私密,每位與會者必須有電子邀請卡,否則一律禁入。
宋曉顏到的時候裡面已經很熱鬧了,她在侍者的引領下進了會場,因爲人多地方大,她一時間沒看到熟悉的面孔,站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兒,便看到遠處的葉睿寧朝她走了過來。
他們有大半個月沒見面了,他穿的很休閒,寶藍色針織衫和黑色長褲,帶着微微笑意。宋曉顏站在原地緊張到不知所措,手指緊緊抓着包包的鐵鏈,連呼吸都是錯亂的。她忽然有種錯覺,覺得漸漸走近的葉睿寧不是她的叔叔,而是她的戀人。
葉睿寧走到跟前問:“吃東西了嗎?”
宋曉顏緊抿着脣搖頭,她努力平復呼吸,不讓自己表現出異樣,可似乎是徒勞,她此刻覺得不知所措,完全不記得曾經面對葉睿寧時的輕鬆姿態是怎麼做出來的。
葉睿寧說:“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宋曉顏跟着葉睿寧,努力找尋熟悉面孔,終於看到了正在玩桌遊的宋翼遙,她忙扯藉口說:“你去招呼客人吧,我去找翼遙玩遊戲。”
還不等他有迴應,她就逃似得朝着宋翼遙大步走去。她是的確是爲了葉睿寧纔來的,但是她只打算遠遠的看看他,並不打算和他有過多接觸,她擔心會被他發現自己難以掩藏的真心。
葉睿寧看着她逃跑,恰巧有朋友過來和他打招呼,他一邊同人寒暄,一邊看着她走到一羣小朋友中間。
宋翼遙看到宋曉顏便大方的將她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這是我堂姐。”
長桌子滿滿當當做了十多位宋翼遙的同齡人,有男有女,聽了宋翼遙的介紹,異口同聲道:“堂姐好。”
宋曉顏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喊姐,有些羞赧,不自然的揮了揮手說:“你們好。”
有眼力見的人立刻讓出了宋翼遙身邊的位置說:“堂姐坐。”
“堂姐在哪裡讀書啊?”
宋曉顏說:“我工作了。”
“堂姐好年輕啊,像宋翼遙的妹妹。”
宋翼遙不高興的嚷嚷:“誇我姐的時候不要貶低我OK?我還在這坐着呢好嗎?”
宋翼遙自從十歲以後就沒喊過她“姐”,如今他有着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大塊頭幾乎是她的兩倍,一聲“我姐”喊得她心裡暖洋洋的,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髮,他卻被摸的一個哆嗦。
“堂姐做什麼工作的?”
“做股票。”
多位同學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堂姐推薦個好票吧?”
“堂姐易順科技怎麼樣?翼遙說很垃圾。”
宋曉顏看向宋翼遙,他仍然堅持:“就是很垃圾。”
宋曉顏說:“其實我不建議你們自己做股票,可以把資金交給專業機構,會有不錯的收益,又沒有很大風險。”
“什麼樣的機構算專業?”
宋曉顏耐心的回答:“公募基金、證券資管產品,資金量夠大的話也可以買私募。”
正聊着,葉睿寧來了。一桌子小朋友們紛紛站起來打招呼,態度也是恭恭敬敬的。
葉睿寧說:“今晚人比較多,可能招呼不周,有什麼需要儘管向翼遙提,千萬不要客氣。”
小朋友們紛紛表示感謝。
葉睿寧忽然俯身,在宋曉顏耳邊說:“等會兒奕揚會來,記得過來打個招呼。”
他貼她很近,嘴脣翕動時,脣瓣幾乎能掃到她的耳垂,那片皮膚很敏感,立刻熱了起來。宋曉顏感覺到酥麻立刻從耳朵向四周傳開,連心都是顫抖的。
下一刻她看到宋翼遙的表情,那是一種“洞悉一切”的表情,她忽然覺得如臨大敵。到底他洞悉了什麼?是看透自己對葉睿寧的心意了嗎?不應該啊,他昨天才來,一共見了她兩面,怎麼能猜透她的心思?她開始覺得爲了躲葉睿寧而來宋翼遙這桌是個非常錯誤的選擇。
接下來他們玩起狼人殺,宋曉顏也玩的很不專心,早早就被殺死出局。還好沒多久陳默涵來了,她便迅速起身。
與平安夜那日的妖嬈打扮不同,今天的陳默涵格外清純,化淡妝、着長裙,長髮披肩帶着髮箍,十足女神範。她見到宋曉顏的第一句話就是:“林醫生來了嗎?”
第二句是:“林醫生什麼時候來?”
宋曉顏說:“林醫生如果不來了呢?”
陳默涵說:“那我把你打哭給你家大神看。”
宋曉顏:“……”
還好林醫生最後還是來了,因爲臨時加了臺手術,來的比較晚,陳默涵殷勤的帶着他去吃東西,全程星星眼的望着人家,發射高頻電波。
陳默涵被林醫生勾走魂魄後,宋曉顏再度落單,葉睿寧就理所應當的拎着面見各位大佬。把她介紹給大佬時,也只是說她在USR研究所工作,並未挑明他們之間的關係。
想來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跟着葉睿寧應酬,已經有了熟悉面孔,甚至已經有人開始關注她寫的研究報告,誇她有悟性,前途不可估量。宋曉顏覺得這樣的誇讚水分一定很大,當着葉睿寧的面,他們肯定會撿着好聽的說。
葉睿寧還邀請了夏冰清的哥哥夏雨,傳說中夏家財產爭奪戰的主角之一。他個頭不高,眉眼間與夏冰清有幾分相似,卻不若她那般出挑。葉睿寧是大夏集團的大股東,爭取到葉睿寧的支持,集團董事長之位也就手到擒來,這也是夏冰清一直捆綁着葉睿寧炒作的原因。葉睿寧邀請夏雨,難道他不打算繼續支持夏冰清了嗎?
周奕揚和俞黎是一起來的,俞黎仍然美麗不可方物。
宋曉顏從很久前就發現,雖然何致林是公司總經理,但是葉睿寧明顯和周奕揚的關係更密切,不知道何致林對此作何感想?
葉睿寧竟然還邀請了宋曉顏的大學宏觀經濟老師、目前已經是B大教授的潘浩辰。他和葉睿寧是大學同學,畢業後讀研讀博,最後又回到學校做了老師,除此之外還擔任多家公司的財務顧問。據宋曉顏所知,葉睿寧一直希望能把他挖到自己的公司來,但似乎都沒有成功。
因爲葉睿寧的關係,讀書時,潘浩辰格外照顧宋曉顏,所以她對他的印象極好。自從畢業後就沒有再見過,今日意外見面,宋曉顏仍覺得格外親切。
見完了一圈大佬,宋曉顏終於有機會坐下來歇歇。她便拿了酒與甜品,自飲自酌起來。窗外的陸家嘴大廈的燈光秀已經開始,黃浦江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外面寒風凜冽,他們這裡依然溫暖如春。居高臨下的佔據着絕佳位置,所有景色盡收眼下。
陳默涵依然黏着林醫生,宋翼遙和他那羣北京來的小朋友已經早早的聚集在落地窗前自拍、合影,葉睿寧還在招呼着他的客人,而她,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安安靜靜的看着他。他在人羣中依舊是最出衆的那個,一個微笑、一個回眸,對她來說都帶着極大殺傷力,這張臉她從小看到大,卻越來越讓她着迷。若是他知道自己被他的美色吸引,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呢?
在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喜歡他時,她就已經將過去的自己徹底忘記,忘記如何在他面前來去自如、忘記如何在他面前插科打諢,面對他時只有歡喜、如何不被他看出自己的歡喜這兩種情緒。真叫人煩惱。
不知不覺,眼前已經有七八個空杯子,侍者收走了空杯,又拿了一杯酒給她。她笑着道了謝,酒卻被突然而至的葉睿寧拿走了。
葉睿寧在她旁邊坐下,“喝了多少?”
被拿走酒杯的宋曉顏也不急,乾脆託着下巴看他,笑着說:“幾杯而已。”
她覺得整個人都有點兒飄,眼前葉睿寧也有了一層朦朧美,像夢境一下,亦真亦假。
“奕揚誇你能力不錯,又比較有遠見。”
她噗嗤笑了出來說:“他沒說他是怎麼欺負我一個新人的嗎?”
葉睿寧瞭然道:“你是說易順科技報告的事情?”
宋曉顏告狀似得點點頭。
“我已經和他說過,除非讓你的名字出現在報告上,否則你有自由不寫。”
宋曉顏眯着眼睛癡癡笑着說:“還是葉睿寧你最可靠。”
她忽然小聲問:“我看到你邀請了夏冰清的哥哥,你反水了嗎?。”
葉睿寧哭笑不得的說:“我沒有邀請他,是一個朋友帶他進來的。”
她略有點失落的蹙眉,“我還以爲你不支持夏冰清,開始扶持夏雨了。”
葉睿寧噙着笑打量她,喝了酒的她和平時不一樣,所有情緒都寫在在臉上,再也掩飾不住,她已經躲他許久,或許今晚是個很好的機會。於是他問:“爲什麼總是這麼在意夏冰清?”
宋曉顏很努力的想了又想,爲什麼?因爲她總是圍在他身邊,因爲他們總是傳緋聞,即便那些都是炒作、是手段,她也不希望看到。她總是擔心假的會傳成真的,擔心他們假戲真做。
她說:“因爲她在你家洗澡。”
葉睿寧一愣,確實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而他根本不記得有這件事。他反問:“你怎麼知道她在我家洗澡?”
“我看到了。”
“什麼時候?”
“那天下課回家就看到了。”
下課?那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葉睿寧終於想了起來,多年前他請導師吃飯,導師卻帶了夏冰清,當時吃飯的地方離他家很近,因爲服務員失手將菜湯灑在了夏冰清身上,纔有了她去他家洗澡的事情。只是他沒想到宋曉顏知道這件事,並且在心裡藏了四五年,如果今天不是藉着酒勁兒,她是不打算說給他聽了?
他還記得那時候她忽然說要搬回學校住,沒多久就說有了男朋友,就是楊少捷。難道也是因爲這件事?
“我爲了成全你們,特的搬回學校住。你說你不喜歡她,但是網上總有你們的新聞,她肯定是喜歡你的,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傳緋聞。”宋曉顏把葉睿寧拿走的酒又拿了回來,一口飲盡,“我分析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你有沒有喜歡過楊少捷?”
楊少捷?她不知道葉睿寧爲何忽然問起這個,她很努力從亂麻般的思緒裡找尋楊少捷的蹤跡,卻徒勞無果,只能無奈的搖頭說:“我不記得了。”
周圍忽然熱鬧起來,大家都涌向落地窗,倒計時就要開始了。宋曉顏也想過去看,站起來時卻感到一陣眩暈,葉睿寧連忙扶住她站穩。
她等着眩暈過去,才擡頭看他,他也正看着她,手仍扶着她的胳膊,並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酒精起了作用,她腦袋裡嗡嗡的,思維停滯,身體感知也大大下降,她沒有掙脫,甚至覺得這樣的觸碰是再自然不過的。
大大的煙花在窗外綻放,喧鬧聲此起彼伏,大家跟着震旦大廈的倒計時開始倒數,當“1”聲落,新年的鐘聲終於敲響,新的一年到來了,人羣中爆發了巨大的歡呼聲。
她的腦袋昏沉沉的,眼中的他開始變得虛幻,連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縹緲,她聽到他說新年快樂,她忽然傾身,親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