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婚禮現場佈置的美輪美奐,滿場的粉藍色繡球花,有着初戀般的悸動。

宴會廳裡幾乎已經坐滿了,宋曉顏勉強在靠前的一桌找到了一個空位,她和在座的都不認識,坐下去時頗覺得有些尷尬。後來發現他們都是新郎新娘的朋友,他們幾次提到葉睿寧,並且和潘浩辰一樣稱呼他爲葉三,開玩笑時會叫他葉老闆。

每位客人面前都放着一個精緻的禮盒,是新人準備的伴手禮,裡面有一張道謝卡片、巧克力,還有一個發熱眼罩。很貼心的準備。

宋曉顏正看着伴手禮盒,主持人便出現在舞臺上,婚禮正式開始。

潘浩辰和孟以璇是大學同學,從大三就在一起,經歷了異地戀、異國戀,走過了七年之癢,如今在一起已經十二年。他們用彼此的照片與視頻,重現了相識相戀的十二年的一幕一幕。這十二年來他們不是沒有吵過架,幾次分手,最終還是爲了愛而走到了一起。對於他們來說,彼此早已經成爲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宋曉顏感動極了,她看了一眼四周,發現很多人都紅了眼眶。

大家都羨慕這樣長久而堅固的愛情,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與最愛的人走到最後。潘浩辰和孟以璇是幸福的,也是幸運的。

婚禮有一個環節是新人不能趕到現場的朋友們發來的視頻祝福,有的溫馨浪漫,有的搞怪特別,但無一例外的都充滿着對新人的祝福。另宋曉顏意外的是,最後一個竟然是葉睿寧,他出現時,同桌的客人們紛紛鼓掌叫好。

葉睿寧衣着休閒,調侃了潘浩辰幾句,並且祝福一對新人百年好合。

那短短的幾十秒,宋曉顏眼睛都不敢眨,直直的盯着屏幕,到最後眼睛都酸了,眼淚也流了出來。

只不過幾天沒見面,像是已經過了很久,見不到他的時光,每一刻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怕他恨她,更怕他難過,想知道這幾天他過的好不好。她今天來參加婚禮,就是給自己一個見他的藉口。

她很清楚就算他們各歸各位,他們也不可能回到過去,像曾經那樣親密的相處的日子已經遠去,再也沒有機會重來。這二十多年來,葉睿寧在她的生命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她記憶中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和他有關係,他早已經深入到了她生活的每個角落,如今要把他從她的生命中剔除,幾乎要把她打碎重新拼不起來,對她來說太痛苦了。是她太遲鈍,把對他的依賴當做理所當然,否則怎麼可能體會不到他對她的用心?

聽說,離開一個人,最初的日子是最難熬的,熬過去就會好很多。宋曉顏低頭抹掉眼角的眼淚,準備起身離開。然而她一轉身,竟然看到了坐在後面那一桌的楊少捷,此刻他正注視着自己。

宋曉顏忽然緊張起來,擔心自己剛剛對葉睿寧的思念會被楊少捷看出來。倒不是怕楊少捷誤會什麼,只是擔心會給葉睿寧帶來麻煩。上次見到楊少捷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裡察覺了他們之間微妙的關係,而那時候她還矇在鼓裡。

先碰到唐靜好,又碰見楊少捷,或許今天她不該來參加這場婚禮。

看到宋曉顏起身,楊少捷便也跟着起身並且朝她走過去,宋曉顏並不想多留,沒等他說話,她便率先開口說:“我有事,先走了。”

“嗯。”楊少捷點點頭。幾番猶豫,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

宋曉顏剛走出幾步,唐靜好便迎面走了過來,她還穿着伴娘的禮服,肯定是來找楊少捷的,所以宋曉顏根本沒打算和她說話,沒想到,她卻先和自己打了招呼。

唐靜好說:“這是你的U盤,表姐讓我還給你,表姐說,她很感激你。”

孟以璇竟然是唐靜好的表姐,這世界真是太小了,小到讓人害怕。宋曉顏接過U盤,緊緊握在手心裡,忽然覺得很彆扭,她有點兒後悔把U盤借給他們了。

唐靜好經過宋曉顏身邊,攬住楊少捷的手臂親暱的說:“我說怎麼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

“嗯,這裡觀禮比較好。”楊少捷說着,目光仍然追隨着宋曉顏,她已經越走越遠,他很想追上去,卻不知道追上去說什麼。她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不愛自己,可是不管她對自己如何冷淡,他仍然沒辦法完全把她放下。

“走吧,我們去那邊,家人都在。”

“嗯。”楊少捷點點頭,人被唐靜好拽着走,此刻的宋曉顏走已經到宴會廳門口,最終消失在視線中。

宋曉顏回到家,在客廳見到了宋莉,走近才發現她似乎在生氣。不知道是姑父還是表弟惹她生氣了。

宋曉顏剛坐下來,就聽到宋莉說:“你還記得前段時間給你三叔介紹的姑娘嗎?”

孟以璇?她當然記得了。

“我剛剛纔知道,她今天結婚了。”

宋曉顏點點頭,不敢說話,怕引火上身。

宋莉說:“聽說結婚對象和她處了十幾年了,她把我們家老三當什麼了?備胎啊?有男朋友還出來相什麼親?”

宋曉顏心說,當初你們不也是讓葉睿寧把人家當做備胎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宋曉顏想替孟以璇說說話:“其實……”

“更可氣的是,你知道孟以璇是誰嗎?”

葉睿寧朋友的女朋友、唐靜好的表姐,不知道姑姑說的是哪一種?

宋莉氣呼呼的說:“她竟然是唐靜好的表姐啊!和唐靜好是姨表姐妹!不知道介紹人安的什麼心,不知道咱家和唐家勢不兩立嗎?把和唐家有關係的人介紹給老三,是來噁心咱家嗎?”

宋莉胸膛起伏着,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她坐了一會兒,拿起電話說:“不行,我得罵她。”

“姑姑你別生氣……”

宋莉把手機放置耳邊,做了個制止的手勢:“你別說話。”

宋曉顏聽話的閉上嘴巴。

電話通了之後,宋莉猶如機關槍附身,宋曉顏都有點兒同情對方了。

姑姑是家裡老大,聽說以前爺爺奶奶工作忙,大伯和爸爸小時候都是姑姑帶着長大的,她很疼他們,從來看不得他們誰受欺負,也因爲對弟弟的照顧讓她的性格很強勢,自小她就是鄰里街坊中間的大姐大。聽爸爸說,那時候打架時只要一報姑姑的大名,立刻能讓對方忌憚幾分。

姑姑還在懟電話彼端的人,宋曉顏拿了包悄悄起身上樓,心裡默唸還好今天爺爺奶奶不在家。

初七下午,宋曉顏乘飛機離開北京,飛往上海,春節假期過完了,她要開始投入工作,而她的生活,也要邁入新的階段,沒有葉睿寧的階段。

聽說宋曉顏拒絕了葉睿寧,陳默涵雖然覺得很可惜,但也只能嘆氣。宋曉顏回上海,陳默涵主動提出去機場接她。

陳默涵載着宋曉顏穿梭在高價橋的車輛中,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陳默涵在找車位,宋曉顏看着窗外的建築說:“你要帶我來這裡吃飯?”

陳默涵打着方向倒車說:“好不容易訂了個位置,打算約林醫生的,結果他沒空,便宜你了。”

宋曉顏這才發現陳默涵今天的妝容格外精緻,身上穿着當季的新款高級定製。

陳默涵停好車,看着宋曉顏說:“我找了可靠的線人,確定了林醫生沒有女朋友,所以我不會放棄的。”

“嗯,不要放棄!”

宋曉顏很羨慕陳默涵,羨慕她能隨心所欲的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即便最後不能在一起,也至少對得起自己的感情。

宋曉顏跟着陳默涵進了這家大隱於小巷之中的日本料理店,這家店很有名氣,一是因爲貴,二是因爲味道贊,最後是因爲只有十幾個位置,需要提前好久才能訂到。

因爲人少,所以宋曉顏一進來就看到了林醫生,還有坐在他對面的一位曼妙女子。

宋曉顏立刻擋在陳默涵面前,“我最近拉肚子不能吃生冷的,要不然我們換一家吧……”宋曉顏的聲音越來越弱下去,因爲從陳默涵的表情來看,她也看到了。

陳默涵雙手環胸,咬牙切齒的說:“真是冤家路窄了。”

她直接忽略了宋曉顏提的建議,她不但不走,還要去會一會這對狗男女。

“你先坐,我去去就來。”

宋曉顏趕緊去拉她的胳膊,“別衝動啊,萬一他們不是那種關係呢。”

陳默涵已經被嫉妒衝昏了頭,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一轉胳膊就從宋曉顏手掌中逃脫了。

宋曉顏緊張的看着她朝着林醫生那桌走過去,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擔心她會一衝動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陳默涵笑意融融、步履款款的走到林醫生那桌,他背對着她,是他對面的女士先注意到她的。林岐察覺到有異,剛要回頭,陳默涵已經停在他身旁。

陳默涵裝作很意外的笑着說:“林醫生,好巧啊。”

林岐則是真的很意外,眉心微皺起,“你怎麼在這裡?”

看到他微微皺起的眉心,陳默涵就知道他誤會她了,比起生氣,更多的是難過,“你放心,我不是跟蹤你來的,我只是恰巧也在這裡吃飯,我原本也約了人,只是被爽約了。”

她故意將“人”着重的說,成功看到向來冷然的林岐表情有些微訕。

“我可以坐下嗎?”

得到許可後,陳默涵款款落座。這樣的近距離,終於能看清與林醫生同座的這位女士。

她遠看起來美麗優雅,但是近距離就能看到臉上有細細的紋路,雖然畫着很精緻的妝,依然不能遮蓋流失的膠原蛋白;她身上穿着高級定製,衣着方面就當打平了;不過,她身上的這些珠寶卻大有來頭,鑽石項鍊、鴿子蛋戒指,連耳釘都是克拉鑽,珠光寶氣讓陳默涵自愧不如。還好,她的身材不如自己,於是陳默涵挺了挺胸,高傲的揚起下巴,年輕就是資本。

任誰被一個來者不善的女子這般打量都不會高興,而這位女士卻全無不悅,依然微笑着同林岐說:“不介紹一下嗎?”

林岐看了看陳默涵一副不服輸的樣子,有些無奈,“這位是我一個病人的家屬,陳默涵。”

陳默涵在心中冷哼,病人家屬,原來在他心裡,她連朋友都不算。

“這位是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