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開宗立派
第1813章每臨絕境
天地宇宙,無邊無際,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一片未知的虛空,入目全是灰濛濛的一片,到處都是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在這裡,甚至連時間都已經停滯。
驀地,一道異芒從虛空深處急速掠過,在這樣的環境中,這異芒是如此耀目,瞬間劃破虛空,就要消失在更深處。
就在此時,一隻乾枯的大手詭異地浮現,看似漫不經心地隨意一抓,那道異芒就落在了大手中。
下一刻,一處荒涼之地,詭異地佇立着三座根本不知道多高的巨峰,地面上全都覆蓋着一層灰色岩石,光滑異常,而一道佝僂的身影正站立在山腳下,光禿禿的三角腦袋上,一對細長的灰色眉毛微微揚起,昏花的雙目正低頭看着手中的物事。
此物不過尺餘長,兩頭尖尖,表面佈滿了斑駁紋路,竟散發着古老氣息。
“奇怪,竟是魔械日月梭……現在的極品魔械已經隨處可見了?”
老者口中嘀咕着誰也聽不懂的話語,乾枯的手指在物事上輕輕一點,頓時七彩光華散出,原本尖尖的物事盪漾着一圈圈光暈,每一道光暈的顏色都不相同,煞是好看。
隨着光暈的盪開,中心處出現一個幽黑漩渦,漩渦緩緩流轉,一道不大的身影從漩渦中漂浮而出。
“呵呵,天降神童……”
老者輕笑着,滿是褶子的臉上舒展開來,伸手就把那身影摟在了懷中。
這是一個幼童模樣的小孩,紅撲撲的小臉睡的正香,老者渾濁的眼中露出慈愛,誰知下一刻,此人的目光竟驀地一凝,兩道尺餘長的精芒一閃即逝,乾枯的手掌輕輕拂過幼童的頭髮,那裡有一對銀色短角初現崢嶸。
“雙角族……咦?”
老者疑惑地手掌再次一晃,原本那對銀色小角竟已經變得金光燦燦,“這是……荒古龍體!”
蒼老的聲音竟忍不住顫抖起來,甚至手臂都激動地難以自持,晃動不停,幼童慢慢地睜開了雙目,一對眼眸如同天上的星辰,臉上露出笑容,口中“呀呀”着,“老爺爺……”
“哎!哎!”
在這一瞬,老者臉上的折皺竟瞬間扯平,變得光滑異常,原本昏花的雙目精光閃動,天地間都響徹着洪亮的大笑聲,“神族當興……”
……
魔界,黑水聖元,某處幽靜的山頂,清風拂過,“沙沙”的樹葉搖曳不止,而一張竹製躺椅上有道紅色身影正愜意地眯着眼。
這是一位紅面大漢,雖然躺着,也可以清楚看到其形態威猛,頭髮赤紅,連鼻子都是鮮豔血紅,手中的紫金葫蘆朝口中灌去,“茲茲”的聲音中,此人滿足地透了口氣。
“父親大人!”一道嬌呼聲遠遠地響起。
紅面大漢似乎受到了驚嚇,猛地坐直身形,手中的紫金葫蘆早已不知去向,一道白影似朵白雲般,飄然而至。
來者竟是一位貌美女子,細長的脖頸似天鵝般,如玉的臉龐吹彈可破,眼眸流轉,神態嬌媚,身材修長,未語先笑,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
如果黑衣在此,肯定會驚呼着,扭頭就跑,當初他和法子影從妖界回來時,竟無意中窺視到一位貌美女子在戲水,被一直追殺了千萬裡,正是這位俏佳人!
“沫沫,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說好的,這次閉關要突破魔王后期纔出來嗎?”紅面大漢看起來有些生氣,不過目中的慈愛濃郁如水。
“父親大人,這次沫沫過來就是要說此事的。”
少女一把抱住了大漢的手臂,搖晃着笑道:“父親,你不是說過,只有經歷紅塵萬千,道心纔會圓滿穩固嗎?天天閉關,豈不是閉門造車?所以……我……要……出……去!”
“又要出去?不可不可,總出去歷練極不安全,再說你不是剛回來沒幾天嗎?”紅面大漢連連搖頭,語氣毋容置疑地模樣。
“可你不是說過,雛鷹只有經歷風雨,纔可以翱翔天地嗎?難道這些你說過就忘了?看來你天天說疼愛沫沫都是假的……孃親,女兒好苦啊,如果你還活着,女兒就不會被人欺負了……”說着,如銀珠墜地,顆顆淚珠竟如泉水般涌出。
紅面大漢舉手投足都可以翻江倒海,可面對這絲絲淚珠竟慌了手腳,連忙柔聲道:“好好,你出去歷練就是……”
大漢一生癡迷鍛造,一直在遇到了夫人後,才終於知道了什麼是魚水之樂,不料在十月懷胎時,仇家竟找上了門,偏偏他自己不在,結果夫人動手退敵,卻牽動了胎氣,以至於難產而隕。
等他回來殺盡了仇家全宗數萬子弟,可也無法挽回愛妻性命,只能把全部愛憐內疚都放在愛女身上,所謂精鋼百鍊,最終都化爲繞指柔……
少女破涕爲笑,淚水收放自如,轉瞬不見,踮起腳尖在大漢的臉頰上輕輕一啄,嬌笑着飛開,揮了揮皓腕,上面一串紫金圓珠熠熠生輝,“父親放心,我帶着這串金華珠,誰也看不破我的行蹤……”
大漢有些無語地搖搖頭,眼見着少女消失在雲霧中,驀地眉頭一動,竟想起一事,單手拍了拍額頭,赤紅的臉上露出憂慮。
“壞了,忘了告訴沫沫,那串冥華珠已經送人了……聖界這麼大,應該不會這麼巧,兩人會見面吧……”
只見他使勁地撓了撓滿頭紅髮,驀地低聲道:“還是你親自去看看吧,保證沫沫的安全……不過有件事老夫要提醒你,戴着那串冥華珠的那個人,無論他做了什麼,你千萬不可傷了他的性命!”
“無冤無仇的,我傷他做什麼……”一道笑聲詭異地響起,山風拂過,一道虛幻的身影閃動下就不知所蹤。
山頂上再次安靜下來。
……
三等雲荒境,棲蚊境,一處荒涼陰暗的空間,人跡罕至。
此地到處瀰漫着一片詭異的灰色,呼嘯的冽風掃過山石,很少有樹木花草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而整個空間除了蚊獸,再無其它生靈可以存活。
一座高聳的巨山下,一團團黑霧在山外升騰,仔細看去,黑霧中盤旋着無數道猙獰身影,竟是一頭頭黑色蚊獸,嘶鳴聲此起彼伏,捲起陣陣妖風,卻沒有越過巨山一步。
而山頂處卻有朵朵血色雲朵漂浮不動,裡面盤踞着數不清的赤色蚊獸,偶爾血雲捲過,帶起呼嘯風聲,鋪天蓋地,聲勢極爲驚人,這些赤色蚊獸每一頭都有着大魔將修爲,如此多的聚攏在一起,估計那些聖真人修爲的大人物也不敢輕易招惹。
山谷中一條百餘丈寬的河流蜿蜒流過,此時十幾道銀色身影一動不動地趴伏在四周,猙獰的口器閃爍着陰寒光芒,這些蚊獸竟都有着魔王的修爲,數目雖然不多,可一個個兇悍可怖,即便是聖真人修士遇見了,也只能望風而逃。
衆多銀色蚊獸安靜之極,目光卻都落在河邊那道龐大的身影身影上,表露出臣服之意。
這是一道十丈左右的龐大身影,碩大的口器似根巨柱一樣,周身覆蓋着倒卷的細毛,周身的散發着紫金異芒,翅羽之上銘印着莫名的符文,偶爾晃動下口器,這片空間都跟着一顫。
紫金蚊獸!
屬於黑衣的那頭紫斑巨蚊!
雲荒境中的修士都知道,金色蚊獸乃王者血脈,成年之後的修爲已經和聖真人相當,而蚊獸中極爲注重血脈,這頭龐然大物顯然是眼前族羣的王者。
而此時紫斑巨蚊正緊盯着下方的河水,這個動作已經持續了數月,古怪地,這片河水中竟有一半凝結成冰,而透明的巨冰中靜靜地躺着一道黑色身影,道道寒氣就是從這道身影中散發出來。
紫斑巨蚊顯得很有耐心,在數月之前,這片河流都是厚冰覆蓋的,隨着時間推移,眼下已經有半邊河流變得洶涌澎湃了。
時間緩緩而過,巨蚊的冷漠目中閃過驚訝之色,河水中的冰塊隱約出現兩個漩渦,一左一右,一股燥熱氣息蔓延開來,可四周的堅冰並沒有立刻融化,在這燥熱氣息中,竟還夾雜着令人徹骨的冰寒之意,一冷一熱中,詭異的情形瀰漫開來。
距離稍遠的那些銀色巨蚊有些不安地騷動着,低沉的嘶鳴不時地響起,粗大的口器在地上的岩石上摩擦,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聲音。
下一刻,一道尖銳的嘶鳴聲直衝雲霄,竟可以穿雲裂石,遠處的那些黑赤蚊獸同時跟着瘋狂嘶鳴,應和起來,一時間天地都爲之顫動,而十幾頭銀色巨蚊卻如蒙大赦,銀芒暴閃中,朝着遠處倒射開來。
那種冷熱交替的氣息太讓這些兇獸感到膽顫了。
紫斑巨蚊周身垂落的捲毛根根直立,猙獰的口器不安地伸縮着,試圖把冰層中的那道身影喚醒,可隨即又收縮回來。
它有種直覺,主人似乎在修煉一種神功秘訣,此時冒然驚擾,反倒會給主人帶來傷害。
這座詭異情形又持續了月餘,連紫斑巨蚊都無法靠近了,上空突然出現一道呼嘯之聲。
聲音出現的太過突兀,無數頭巨蚊同時擡頭望來,只見河面上兩團漩渦浮現而出,呼嘯聲就是從那裡傳出,而紫斑巨蚊驀地仰首嘶鳴,滾滾如海嘯突至,橫掃開來,聲音中充滿了莫名的興奮。
在這一剎那,衆兇獸齊聲狂嘶,羣山都轟然巨顫,天地間顏色頓失,而原本冰封的河流也變得狂暴洶涌,那道黑色身影緩緩地睜開了雙目。
下一刻,這片天地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紫斑巨蚊發出低低嘶鳴,冷漠的目光閃爍着精芒,粗大的口器不住地摩擦着那人的衣衫,顯得極爲興奮。
“辛苦你了……”
黑衣伸出手,在猙獰的口器上摩挲了一下,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這一次能夠倖存下來,完全是靠運氣,在那樣一個存在面前,強悍如隱木老祖也只能束手就擒!
至少是聖尊修爲,甚至可能是位聖帝!
這個念頭想起來都讓人感到窒息,他當時也沒有想到那樣一位存在會對自己出手,可怎麼還會留下一條小命?
在他剛被拋進那條重水河流的瞬間,無盡的壓力讓他立刻清醒過來,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只餘下元嬰的欒總管直接化爲一團青煙,消散在重水中。
體內的骨骼響起密集的爆鳴聲,他甚至大聲地驚呼着,可身陷重水裡,和困縛在精鐵中沒什麼兩樣,一絲聲音也無法傳出。
而就在他清醒的同時,體內一團至陰至寒的氣息在經脈中狼奔豕突。
“太陰冰魄!”
在蟲子突襲自己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那頭巨鱷提及,雖然不清楚太陰冰魄到底何物,可此時那團氣息所過之處,經脈瞬間被冰封!
一時間他只覺得魂飛魄散,身陷這樣的絕地,再失去真元,根本就是坐以待斃!
他竭力掙扎着,可體內的骨骼響起的爆鳴聲愈發密集,幾乎在呼吸間,他只覺得自己如同一坨麪糰般,被揉擠在了一起。
就在他心生絕望的時候,體內突然起了變化,那頭陰寒氣息順着經脈衝到了身體右側,在那裡數十個主穴竅中儲納着滾滾暴虐的炙熱氣息,兩者相遇,就如涼水濺入沸油之中,“嗤嗤”聲爆響,而他再也無法承受這種巨疼,再次昏迷過去。
等他被巨疼刺 激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依舊在那片溶洞中,時間似乎只過去了瞬間,周身的骨骼不再爆響,可等他展開內視時,暗叫一聲“苦也”。
原本淬鍊過數次的金色骨骼竟佈滿了裂紋,如同精美的瓷器摔在了石頭上,而體內寒熱兩團氣息正激戰不休,原本寬大的經脈正是它們的戰場,不過此時已經變得扭曲破碎,可謂慘不忍睹……
唯一慶幸的是,原本的重水擠壓再沒有更進一步,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卻讓他不知所措,如果沒有兩團氣息搗亂,引導真元自然可以慢慢恢復,可現在兩團氣息似乎水火不容,每一次糾纏都會帶來徹骨的疼痛,經脈的損傷再進一步。
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很快他就鎮定下來,眼下只能讓它們分隔開來,或者把那團寒氣引導出來,可知易行難,如何做到卻讓他發愁了。
半響後,他心中一動下,一道虛幻的身影就出現在經脈中,搖頭擺尾的,龍鬚隱然,正是已經煉化入體的太古火龍。
只見那火龍大口一張,一團無形熱浪就朝着那陰寒氣息包裹而去,如果可以壓制下來,他就可以慢慢療傷。
誰知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大吃一驚,那團至寒氣息一陣變幻,竟幻化成一條蟲子模樣,晶瑩剔透,背後那對羽翅赫然在目,不正是那條可怕的蟲子嗎?
再想到之前那蟲子還叫囂着要把自己煉化成一道分身,顯然這是其遺留的一道魂印!
一時間姚澤又驚又怒起來。
火龍瞪大了巨眼,打量着蟲子,隨着一道龍吟聲起,一團虛幻的火焰就朝着前方狂涌而去,而對面的蟲子明顯不甘示弱,雙翅一展,滾滾至寒氣息跟着暴射飛出,熱冷交織,瞬間爆發出密集的爆鳴聲。
如此一來卻害苦了姚澤,原本破爛不堪的經脈再次受到了重創,而眼下雙方已經打出了真火,根本沒有誰願意停下來。
眼見着骨骼碎裂,外面的重水壓迫依舊,正是內外交困,窮途末路……
正當他絕望之際,突然有了新的發現,寒熱交替中,原本裂紋密佈的骨骼竟慢慢變得光滑起來。
一時間他覺得難以置信,忙凝神細看,卻見寒熱兩團氣息所到之處,撕裂了經脈,卻包裹着骨骼,雖然只是無意識爲之,那根骨骼就慢慢恢復了赤金模樣,光滑異常,一點也看不出受創裂紋。
這一發現讓他又驚又喜,忙給火龍傳遞了信息,和蟲子糾纏的同時,慢慢引導着朝身體四周緩緩移動,如此雖然緩慢無比,可那些傷勢竟慢慢地好轉起來。
時間在這裡已經失去了意義,等骨骼完全恢復了原狀,經脈的受創已經無以復加了,此時他已經顧不上那些,竭力在水底站直身形,隨着水流朝前慢慢走去。
儘快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萬一那兩頭妖獸過來察看,自己就再沒有一絲機會了……
眼前的重水足以壓碎一位聖真人修士,經歷了這番際遇,自己的骨骼肯定有了新的變化,他已經顧不上察看,不知道走了多遠,等前方左側有“轟隆”的巨響傳出時,他按捺住心中狂喜,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
“砰”的一聲,一道青色光幕突然在眼前出現,身體狠狠地撞了上去,此地竟被佈下禁制!
如此異響,說不定會招來那兩頭妖獸,想躲也無處可去,姚澤大急之下,沒加思索地雙臂疾探而出,一把扣住了光幕,狂吼一聲,拼命地朝兩側一撕。
此時他體內的真元連絲毫都無法調動,憑藉的正是一身神力,其實他心中清楚,這次脫身恐怕有些難了……
“嗤!”
出乎意料地,那光幕猛地一顫下,耀目的青芒急閃中,一個數尺大小的口子正慢慢朝中間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