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周家的產業可都在廬江,劉繇給的還遠不足以讓周尚拋家舍業的跟着他幹。
事實上如果不是徐州變遷,劉封登場,劉繇這會兒早就被孫策趕進豫章大山裡去了,甚至再過不久,他人都得病死在豫章郡內,哪裡還能過的像現在這麼舒坦。
不過這些劉繇並不知曉,相反還因爲劉封到來而感到相當困惑。
可他卻偏偏沒法左右局勢,這種無能且惱怒的感覺,讓劉繇相當的痛恨。
劉繇眼下就是想發火都做不到,現在張英、樊能、於麋等人還顧忌他的舉薦提拔之恩,要真撕破臉了,就在這劉封要過江的關頭,信不信他們能直接拉着隊伍投奔劉封?
畢竟這些人可都是張英他們三個幫忙聚集起來的,劉繇在軍中就根本沒有幾個親信手下。
張英三人來回對視,來之前他們就商量好了的,要嘗試勸勸劉繇。
如果劉繇不聽,那就別怪他們自己找出路了。
“明公。”
三人中的張英開了口,畢竟他算是領頭的,其他兩人平時也比較服氣他,這時候你不上可就要失人心了。
“如今孫策在江東橫行,無人能阻。”
張英一邊打量着劉繇的神色,一邊謹慎的繼續開口道:“若是徵南不過江東,明公可有信心掃除孫策?”
劉繇神情一變,臉色陰沉了下來,顯然張英說到了劉繇的痛處上。
這大半年的時間,劉繇不是沒有想要組織反擊。
孫策眼下的戰略是西守南攻,精銳主力俱在吳縣,曲阿這邊大部分都是新編部隊。
可問題是,劉繇這邊更加糟糕,薛禮和笮融已經隱隱有尾大不掉之感。
自從劉繇兵敗,不得不讓出部分利益,好換取笮融和薛禮的援助後,這倆人日益膨脹,現在已經不怎麼聽從劉繇的調遣了。
而以劉繇單方面的兵力,別說是反攻孫策了,就是守住牛渚也是不容易的。
要知道大江對岸的厲陽,可還有兩萬孫家軍呢。
張英他們之所以有這麼個態度,跟劉備都督東南三州諸事,自州牧以下,皆可自決這一條有着很重要的關聯。
這意味着劉繇別說擢升他們了,就是想保住他們都辦不到。
劉備鐵了心要弄他們,他們幾乎毫無自保之力。
這種情況下,張英三人沒有立刻跳反,而是在這裡勸說劉繇,已經是很有忠義了。
可劉繇是個什麼性格,外剛內更剛,過剛雖然易折,可在折斷之前,卻也相當堅固。
“我纔是揚州牧,劉徵南過江也只是助我平亂,並非取代我爲揚州牧。”
劉繇陰沉着臉惱怒道:“牛渚尚有精兵兩萬,厲陽之敵已除,我揚州軍可全力向東,如何能不能收復曲阿,掃平孫策?”
張英三人面面相覷,孫策那都四萬多人了,要不是吳地富庶,許貢就壓下本該上交州府和朝廷的田賦,使得吳縣府庫糧庫充盈,孫策軍早就該糧荒了。
兩萬攻四萬,自己還沒對面能打,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張英三人心裡雖然抱怨,但嘴上不再說話,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劉繇不聽,那繼續說下去也只是徒惹人厭。而且鬧不好,還要被殺雞儆猴,張英他們可不想做那隻被殺的雞。
孫邵等人有心想勸,卻也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好辦法。
劉封如今領大軍先破袁術,再下厲陽,屯兵長江,不可能真是爲了來江東做好事的。
孫邵、滕家兄弟早就暗中溝通過了,恐怕劉封掃平孫策,接下來很可能就是要調走劉繇這個揚州牧了。
劉備都都督東南三州事了,顯然是不希望有一個揚州牧在中間礙眼的。
州牧的職權是相當大的,一樣可以撤換太守,縣令,可謂是一州之地的土皇帝。
如果不搬走劉繇,那麼江東這片地界上就會出現兩個土皇帝,那到時候下面的人究竟是聽誰的?
可不還得打一架嗎?
劉備不會如此不智,必然會提早一步將劉繇調走。
孫邵等人合計下來,劉繇最好的結果也是被劉備舉薦去中央,出任九卿之一。
以劉繇的資歷和出身,可謂是綽綽有餘的了,再加上劉備親自舉薦,哪怕中央沒有九卿的位置,也得給劉繇騰出一個空位來。
就在堂中安靜的時候,堂外突然傳來了動靜。
劉繇眉頭一皺,大怒道:“何人如此大膽,安敢亂我綱紀?”
孫邵一聽,起身道:“明公請暫熄雷霆之怒,容邵出去相看?”
劉繇這才止住了怒火,緩緩頷首,孫邵旋即離席走出堂外。
不過片刻功夫,孫邵就又回來了。
一時之間,堂上衆人的目光盡數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孫邵卻是管不得其他人,他神情凝重,步履匆匆的走到了劉繇的身邊,湊上前小聲道:“明公,剛剛乃是探子來報,孫伯符於八日前攻破了由拳縣,許貢重傷逃脫。”
“什麼!?”
劉繇臉色大變,他們之前討論過數次都認爲孫策軍糧緊張,在秋收完畢之前應該不會動兵。
沒想到孫伯符的動作竟然如此出人意料,不但動兵了,而且還如此之快就攻破了許貢最後的據點。
劉繇的失態,引得衆人全部看了過來。
劉繇心思電轉,雖然有心隱瞞,但也知道這個時候隱瞞不但會失去人心,而且也瞞不住這些地頭蛇。
於是,劉繇當即轉頭對孫邵道:“長緒,汝將情報傳給諸位先生並衆將觀看。”
“是,明公!”
孫邵得令,將手中戰報傳了下去。
滕胄兄弟看完之後,又轉到了張英等人的手裡。
衆人看完之後,臉色都是相當難看。
由拳縣的失手,等於整個吳郡幾乎都爲孫策所得。
更兼孫策大勝之後,不僅沒有收兵,反而乘勝追擊,先鋒已至錢塘境內,大有一口吞併會稽之意。
一時之間,堂上安靜之極。
劉繇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開口問道:“局勢危急,衆卿有何策可以教我?”
張英三人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忠謹的模樣,卻打定主意不說話了。
孫策攻破由拳這個消息,算是徹底打穿了張英三人的心理底線,讓他們生出了要自救的想法。
之前有說過,張英三人可是本地派,不但他們的家小,親緣,朋黨都在江東,他們的家產,木場、礦場、田宅,商鋪也都在江東。
劉繇他們搞砸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跑路。
可張英他們能跑嗎?
跑了可就什麼都不是了。
可不跑的話,他們在劉繇手底下,早和孫家結下了血海深仇,讓他們投降孫家,就算有孫策的保證,不到萬不得已張英等人敢信嗎?
最重要的是,劉封的出現,給了張英他們一個更好得多的選擇。
投奔劉封不比投奔孫家更有前途嗎?
他們勸說劉繇,本質上其實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因此劉繇纔會發怒。
孫邵他們是沒有辦法,只能閉口不言,張英他們是辦法不被採納,也只能閉口不言。
劉繇開口之後,堂上依舊一片安靜,這讓劉繇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紅,最終也只能咬着牙,憋着氣道:“諸位也累了,且先散了去休息吧。”
張英等人一聽,如蒙大赦,一起起身拜別,隨後離開了堂上。
劉繇盯着這幾個人的後背,眼中充滿怒意,以及一絲絲的殺機。
孫邵看出了劉繇心中所想,趕忙勸解道:“明公,眼下非是同室操戈之時啊。這幾人背主不忠,的確該殺,可若是這時候殺了他們,恐怕會引發兵亂啊。”
劉繇饒是性格再剛強,也不得不承認孫邵的話是對的。
張英三人在軍中的關係千絲萬縷,不殺他們,劉繇還能暫時控制住牛渚軍。
要真的把他們三個給殺了,那牛渚軍定然作亂,畢竟劉繇只是本地派受不了孫家盤剝才迎立起來的共主。
他既沒有足夠的威望,也沒有足夠的能力控制得了牛渚軍。
牛渚軍一旦作亂了,劉繇恐怕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這也是爲什麼孫邵拼着被劉繇懷疑的風險也要冒險勸諫,也同樣是擔心劉繇上了頭,會威脅到自己的性命。
劉繇不是笨人,相反還很聰明,但他也有侷限性,那就是看不起豪強和武夫。
太史慈那等將才,在他麾下也只能充作偵騎,這還是有鄉黨的加成。
張英、樊能、於麋這幾個江東豪強在劉繇的眼裡自然也就更沒有什麼地位了。
可現在,劉繇聽完了孫邵的勸諫之後,也發現了其中隱藏的危險。
無奈,劉繇只能嘆息一聲,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張英等人離開之後,並沒有各自回房休息,而是聚攏到了張英的房間裡。
“張兄,我們可不能再這般等下去了。”
於麋第一個開口:“使君冥頑不靈,明明已有援兵在側,他卻抗拒徵南過江,實在讓人費解。”
樊能也開口道:“我等家小資產盡在江東,可不似使君那樣來去從容。張兄,該下決心了。”
聽着於麋、樊能一個個勸說,張英卻始終不語。
於麋、樊能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疑惑。
張英本來已經和自己說的好好的了,怎麼現在突然是這姿態。
可是剛纔在劉繇跟前,張英都沒有服軟,眼下就更沒有理由退縮了啊。
突然,門外傳來了響動,樊能和於麋登時一驚,卻看見張英僵硬的臉上露出了個笑容。
“叔父可在房中?小侄趙凡請見。”
來人居然是曲阿小將趙凡。
叫他前來的人,正是張英。
張英這時候開口,朝着房外喊道:“賢侄且進來吧,正是老夫使人去喚你來的。”
趙凡一聽,推開房門進來,看見樊能和於麋後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很快消失不見。
趙凡走到張英跟前拜了一禮,拱手道:“不知叔父喚我來所爲何事?”
張英看着趙凡道:“今日堂上,我等已經再次勸說使君迎接徵南過江,可使君卻依舊頗爲不願。如今江東上百萬百姓遭逢戰火,此皆是孫家所爲。”
“使君乃是青州人,不恤我州百姓之苦,我等三人已經商定,要迎劉徵南過江。劉徵南乃是大將軍之子,大將軍又得天子授權,都督東南三州州事,其中也包括我揚州上下。天子更授予大將軍決斷之權,州牧以下皆可撤換。”
張英一邊說,一邊盯着趙凡的眼睛,觀察其情緒,畢竟他們現在乾的事情,已經算是背叛造反了。
可張英他們卻不這麼認爲,他們只會覺得劉繇無能,驅趕不了孫策。
當初拉攏他們,驅趕孫賁、吳景的時候,劉繇可是跟他們保證過的。
張英繼續說道:“我意請賢侄過江去厲陽,將此間情況盡數告知劉徵南,不知賢侄是否願意走這一趟。”
趙凡心裡一驚,也隱隱聽到外面金屬碰撞的聲音,顯然在房間外佈置了不少甲士。
趙凡雖然對自己的武力很有自信,但現在他並無着甲,又未有趁手的武器,戰鬥力必然會下降許多。
不過好在張英的決定同他不謀而合,他對劉繇也是極其失望。
聽說劉徵南用人,從來不看出身,只重德行和才能。
一想到這,趙凡心裡就一片火熱。
趙凡自覺武力和才能都非比尋常,只是因爲出身而得不到劉繇看重。
如此一來,劉徵南正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伯樂啊。
於是趙凡當即拜倒,慷慨激昂道:“請叔父放心,凡願悄然渡江,將牛渚諸般情況,盡述於徵南,其中也定會告知徵南,三位叔父的良苦用心和殷殷期盼。”
“好!”
張英大聲讚道,同時拿眼去看樊能和於麋。
樊能和於麋此時對趙凡也是頗爲欣賞,這孩子真不錯,知道尊敬長者,是個重恩義的好苗子。
“我說張大哥怎麼一點都不着急,原來是早有安排了,還物色到了這麼個青年俊傑。”
樊能一邊拍着大腿,一邊表態道:“我看此事可行。”
於麋也在一旁連連點頭,贊同道:“我和老樊一個態度,此事就仰仗張兄了。”
“好說,好說。”
張英當即起身,握住趙凡的手道:“賢侄此去,但凡事成,當有大功於我牛渚。等你回來之後,我們三人調撥三百人給你,助你獨領一營。”
張英這話,着實讓趙凡驚喜到了。
他如今手底下也就兩三百人,還是逃出曲阿之後收攏的潰兵,再加上鄉間拉攏起來的青壯,力量着實不強。
現在張英不但答應給他一個營的獨立編制,這對應的可是校尉,最少也得是都尉。而且這還不是虛職,竟然願意調撥人手給他補充。
張英還衝着樊能和於麋道:“老樊,老於,你們怎麼說?”
樊能和於麋心裡驚訝,有些懷疑張英是不是趁機割他們的肉。
可一想到趙凡這小子是要去見劉封的,這小子到時候當面說些什麼,他們可管不到了。
於是,樊能和於麋也是一咬牙,點頭道:“就聽張兄你的,這三百人,我們出了。”
“哈哈哈,好!”
張英大聲叫好,隨後對着趙凡道:“還不趕緊謝過兩位叔父。”
趙凡當即拜倒,衝着樊能和於麋行了大禮道謝。
樊能和於麋也笑了起來,各自誇獎了趙凡幾句。
一下午,趙凡都和三人呆在一起,直到晚上,用過晚飯之後,趙凡在張英親衛頭領的帶領下,悄無聲息的上了一條小船,在月色下,悄悄的朝着西岸駛去。
午夜時分,劉封尚未休息,連續兩天時間,對岸都沒有迴應,他已經決定不再繼續等待,明日過江。
反正劉備軍也有自己的水軍,並不需要揚州水軍幫忙過江。
等到了江東,還怕沒有人來投奔?
況且劉封早就有了計劃,此去江東,最大的敵手自然是孫策,可最先要除掉的人,卻是另有其人。
此次出征,劉封又把諸葛亮給帶在了身邊。
這次在壽春,劉封甚至暗示了一下諸葛瑾,想要同諸葛家聯姻。
劉備的子女雖然小,但最大的女兒也已經十歲了,只比諸葛亮小了七歲。
按照東漢的風俗,女子十二三歲即可出嫁了,即便劉封受不了,拖一拖,那十五六歲出嫁時,那諸葛亮也才二十二、二十三,正好剛到後世的結婚年齡。
如此一來,以諸葛亮的年齡,才能,背景以及劉封的看重,日後妥妥的是第二代的宰輔之臣。
他的年紀可是要比陳登小了足足十八歲,比荀攸小了二十四歲,比張昭、董昭小了二十五歲,比鍾繇更是小了三十歲!
即便是魯肅,也比諸葛亮大了整整九歲。
諸葛亮根本不需要着急,他的年齡意味着他根本不需要參與最爲激烈的第一代宰制之爭,只需要靜待花開花落,歲月流逝,老天就會自動的帶走那些第一代宰輔。
諸葛亮的年齡意味着即便他躺着都能躺贏。
對於劉封的試探,諸葛瑾簡直欣喜若狂。
他完全不嫉妒被劉封看中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反而爲諸葛亮感到格外的高興。
諸葛謹的心胸至少是相當寬廣的,而且才能也很是不俗,爲人更是忠謹有加,只要不論軍事才能的話,那他怎麼都是妥妥的第二檔前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