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在知槿婚期定下來之後便知道有這一天, 所以她早就偷偷的讓齊國公府幫着在安定侯府附近買了宅子並安排好了一切。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謝府,謝知航擔憂的問道:“母親,我們該去哪?”
青瑤抿嘴輕笑:“少爺不必擔心, 夫人早就安排好了。”
謝知航帶着疑慮跟着喬氏去了新宅子。
知槿知曉這事的時候喬氏和知航已經將東西收拾妥當了, 接到喬氏遞來的消息知槿驚訝的合不攏嘴, 接着便帶人往喬氏新居而去。
本來她和秦晉打算着等過年的時候問問喬氏如何離開謝府, 沒想到喬氏動作更快, 直接討了休書單獨搬了出來。
謝遠州竟然同意了。
等知航諷刺的說道:“若不是母親拿十萬兩銀子換,他怎麼可能同意。”父子早已沒了情分,他不願意在叫那個人父親。
喬氏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 十八年了,她從未如此舒心的笑過。當年她輕信於人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後來陰差陽錯進了謝府, 可女兒的丟失徹底擊垮了她, 這麼多年她都忘了如何笑了。
知槿看着喬氏,微微發愣, 母親笑起來是這麼美麗,可以前卻只見冰冷的臉,這是她頭一次見到母親笑啊。
喬氏嘆息一聲,這些年她是欠了兩個孩子的。她一手拉着知槿,一手拉着知航, 面露愧疚:“母親錯了, 這幾年不該對你不聞不問, 這年更不應該對知航疏於照顧。”
她說着哽咽了起來:“得知你丟失, 我覺得天都塌了, 我覺得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那兩個人,可後來知航又出生了, 我更加恨他,更加覺得對不起知槿,於是我對知航不聞不問,總覺得對知航好就是對你得不公平。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兩個。”
知槿看着哭的難受的女人,看到她的眼角也有了一些細小的皺紋,那些都已經過去了,謝家也再也不用回去了。
還是知航笑嘻嘻的打破低迷的境況:“以後咱們一家人好好的,沒了謝家,咱們活的更好,趙氏愛折騰就讓她折騰,跟咱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知槿在喬氏這邊待到很晚,還是初語提醒外面天快黑了這才匆匆離去。
回到秦府,秦晉已經下朝回來了,見知槿眼圈紅紅的不由問緣由。知槿將喬氏的事情說了,悠悠嘆息:“總算是離開謝家了。”
秦晉手指輕叩,覺得自己這個岳母也是個膽大之人。這時代女子一旦被休自然沒有好名聲,子女未分家便離開父親以後還能有什麼好親?
岳母能在知道這些的時候毫不猶豫離開謝府,他由衷欽佩。
他本來還想過年送年禮的時候讓知槿和喬氏說說,問一下是否願意離開謝家,誰知他這岳母根本等不及自己使了法子離開了謝府。
不過也好,今後他們就算送節禮也不用去謝家了,也不用再和謝遠州虛與委蛇了。
——
轉眼過了年,天氣漸漸轉暖。安定侯府經過幾個月的修繕已經竣工,只能挑了好日子便可搬家。而他們現在住着的將軍府則由朝廷收回。
在將軍府過了一個年的大房、三房、四房還有秦老夫人都很期待着搬家到安定侯府。可這時江氏卻提出將秦晉分家出去。
不光秦晉,已經成親的秦羽也分家出去單過,而未成親的秦都和小柳姨娘所出的庶女則還是跟着江氏夫妻一起生活。
這話說出來,秦老夫人第一個不答應,秦羽分不分出去她不管,她不能讓秦晉分家出去。若是秦晉分家出去了,她怎麼能跟着去安定侯府?
江氏打定主意不去侯府居住,而是搬去她的陪嫁宅子居住,這讓秦老夫人如何能答應。
此刻秦老夫人坐在首位手裡握着一根柺杖將柺杖在地上磕的鐺鐺響:“老二家的,你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江氏站起來,淡淡的福了福,“母親此話差矣,雖說父母在不分家,可若是父母同意,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秦老夫人渾濁的眼不悅的看着江氏,又轉頭去看秦楊,“老二你說!”
秦楊心裡叫苦,可想到妻子對自己說的話,若是他們過去,恐怕大房三房四房以後就賴上他們家了,而且秦晉剛當上安定侯,正是得皇帝重用的時候,若是因爲家裡烏七八糟的事情傷了神這可不好。
秦楊頂着秦老夫人的目光還有幾個兄嫂弟妹期盼的眼神,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也是同意的。”
“秦楊!”秦老夫人氣的渾身打顫,“你是要氣死老孃嗎?”
秦楊焦急的站起來,不安道:“娘,您以後還是跟着我們過,兒子會孝敬您的.....”
“住嘴!”秦老夫人厲聲道,“那你的大嫂你得兄弟你得侄兒怎麼辦?”
饒是秦楊糊塗年輕時候傻一些也對自己孃親的話產生了不悅的感覺,母親口口聲聲的說自己着自己的大嫂還有侄兒,可卻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母親有四個兒子,向來疼愛大哥和四弟,對於他向來苛刻一些。
當年母親讓他親近柳氏,他聽從了,然而他和江氏卻離了心。這麼多年來,他雖然對江氏愛意減少,甚至有時候不講理,可他都明白自己今日是因爲江氏纔有的。
昨夜江氏跟他說的話還在他耳邊,看着母親,看着周扒皮一般的兄嫂和弟妹們,他突然覺得這哪裡是因爲他這個人,而是因爲他們家的錢和權啊。
這幾個月大房和三房四房在將軍府裡耀武揚威,將這裡當做自己的家,甚至多次與新媳婦鬧出齟齬,這些他都看在眼裡。
就說年前,四弟攛掇着秦老夫人讓秦晉給他安排個職位,緊接着大嫂又帶着幾個侄子還有三弟帶着孩子求到老夫人面前。
他娘根本不管這世道艱難,更不知自己和兒子在朝中有多大的壓力。
秦楊突然覺得累了,他一聲不吭的聽着自己母親罵罵咧咧,一直不休的訓斥,但就是不鬆口。
他這樣的表現不僅江氏驚訝,就是秦晉和知槿以及大房、三房、四房的人也驚訝不已。
秦楊說好聽點是孝順,說白了就是傻,年輕時就被秦老夫人管的死死的,饒是江氏能幹強勢,當年也着了秦老夫人的道讓柳氏進了門。可現在將母親的話奉若聖旨的秦楊居然拒絕了秦老夫人的要求,這讓衆人難以接受。
大房太太一聲不吭,雖然覺得內疚,但爲了兒子他不能不爭取一下,大太太焦急的看向秦晉,“他大哥,年前說的事......”
秦晉皺眉看了眼大房太太,知道自己這大伯母還算安穩的一個人,便說道:“我是武將,可也是臣子,沒有權利隨意安排官職。”
他這話一出,讓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緊張。
秦老夫人被秦楊氣的不輕,一聽秦晉這話更加生氣,隨手拿起一個茶杯也不管裡面茶水有多燙直接扔向秦晉,然後緊接着又拿起下手大太太桌上的往秦楊扔去,“你們這些逆子!逆子!”
秦晉輕巧的避開了茶碗,而秦楊卻沒能倖免,茶碗裡是大太太身後的丫鬟剛倒上的熱茶,直接砸在秦楊的額頭,然後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秦楊吃痛,伸手去摸額頭,黏糊糊的,他放到眼前一看,一片殷紅。
額頭上的痛隨之而來,滾燙的茶水混合着茶葉沫子從額頭慢慢低落。
秦楊吃驚的看着秦老夫人。秦老夫人有些心虛,她是氣急了,下手沒個輕重,誰知道自己的傻兒子竟然沒有躲開。
其他人見秦楊額頭破了,都擔憂的看向江氏,生怕江氏一生氣現在就將他們趕了出去。江氏臉上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意,給翠柳一個眼神,翠柳彎腰退了出去,去尋府內的大夫。
秦楊呆滯的看着秦老夫人,半晌才道:“母親可曾想過我是您的兒子?”
秦老夫人噎住,她打人是不對,可這是她的兒子,她如何就打不得了?旋即將心中剛纔的心虛斂去,厲聲道:“逆子!我是你娘,打你怎麼了?”
秦楊木然的跪着,半晌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秦都擔憂,上前扶住他往外走去。秦老夫人氣的直顫抖:“你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
秦楊走了,其他幾房的人都不安的看着秦晉和江氏,都不知如何自處。
秦老夫人氣哼哼的又將目光投向秦晉,“你給我說說,你幾個叔叔和兄弟的職位怎麼安排。”
大有不安排好就不算完的架勢。
秦晉冷笑一聲,“祖母這般厲害直接去宮中找皇上做主給官職就是了。”
“你!”秦老夫人羞的臉通紅,她的封號不夠,連皇宮都進不去。
三太太眼珠子轉了轉,對秦晉道:“咱們晉兒年輕有爲是不假,可也不能忘了咱們這些窮親戚呀,咱們好歹和你還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怎的對自己祖母還這般刻薄?這若是傳出去,恐怕於你這安定侯的名聲也不好聽吧?”
三爺秦目沉吟片刻,覺得自己這當三叔的該說幾句話了,搓了搓手道:“晉兒啊,你雖然站的高,可也得有兄弟扶持幫襯不是,你這幾個兄弟雖說沒有大能耐,但是好歹能幫上你不是。而且你現在是安定侯了,只要你開口,別人不上趕着巴結你啊,只是幾個官職罷了,怎的弄的如此生分。”
秦晉站了起來,看了一圈,冷聲道:“幾個官職罷了,三叔自己去求皇上吧。”
說完秦晉便拉着知槿走了。
秦老夫人氣的直跺腳:“反了,反了。”
三爺秦目臉頰通紅,臊的慌。
江氏站起來,柔和道:“三月十五是好日子,晉兒夫妻便要喬遷新居,這護國將軍府雖好,可皇上要收回去了,到三月二十官府便要來查封關門了,大嫂還有三弟四弟若是不回青州還得早做打算的好。”
三太太急了,站起來尖聲道:“二嫂,咱們可是一家人,難不成你要趕我們走嗎?”
江氏笑了:“弟妹,咱們早就分家了,如何再住在一起?你放心婆婆可以跟着我們,我們也會好好孝順婆婆,可你們三房的日子也得你們三房自己過吧?總不能分家了,還要讓我們二房養活你們一大家子嗎?這天底下可沒這樣的道理啊。”
三太太噎住,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誰讓他們三房混的差,而二房混的好呢?他們這麼巴巴的跟着來了京城,厚着臉皮在這將軍府不走,不就是要沾點光嗎?可這二房一家子都是絕情的,不給安排官職便罷了,現在還要將他們趕出去自謀生路,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大太太平日一副受氣包不願出頭的樣子,雖然不好意思,可聽江氏的話也急了,吶吶的開口:“弟妹.....你大哥去的早,我又是沒本事的,現在若是出去....哪有我們的活路啊。”
大房的幾個孩子也都期盼的看着江氏,都盼着江氏能可憐他們孤兒寡母的不要讓他們搬出去,可江氏早就看透了這一家人的德性,直接說道:“大嫂這話說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大嫂兩個兒子,都是讀書的好料子,怎的就這般可憐了?”
江氏不鬆口,大太太委屈的直掉眼淚,四太太看着兩個大嫂都鎩羽而歸,她更不敢說話了。
“江氏!別以爲我不敢休了你!”秦老夫人看江氏要走,氣的站起來大聲喝道。
江氏冷笑:“母親,您若是想休了我就去和你兒子好好商量商量。”
說完便走了。
秦羽等人更不敢多呆,隨便找了藉口便走了。
如此又鬧騰了幾日,二房一家人都不鬆口,而當日說完之後秦楊便和江氏便做主給秦晉和秦羽分了家。秦羽知道其中干係,不顧柳姨娘的阻攔去外面買了宅子,又讓妻子吳氏迅速的收拾妥當,不等三月十五到來便帶着老婆孩子搬去了新家。
三太太見勢不好趕緊叫上大太太和四太太一起去找秦老夫人。
三太太哭着道:“娘啊,二嫂是不把您放在眼裡啊,您這麼大年紀了都不讓您跟着去侯府享福,這是不孝啊。”
大太太吶吶道:“娘啊,這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啊。”
四太太咬脣偷看秦老夫人見她氣色已經不好,決定也哭上一哭,抹着眼淚道:“姑母,讓我們四房跟着您孝順您吧。”
四太太眼見着二房不肯鬆口讓去侯府,那跟着二房過也不錯。二房撇不開老夫人,那他們四房就跟着老夫人好了。老夫人一向疼愛四房,肯定會帶上他們的。
她話說完,三太太和大太太一齊看向四太太,她們今日來可是攛掇老夫人撒潑跟着去侯府啊,怎的四太太臨陣倒戈要跟着老夫人呢?
大太太和三太太也不是傻的,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暗自道一聲後悔,兩人對了一眼,紛紛哭着說要跟着秦老夫人隨身伺候。
秦老夫人見三個兒媳婦捧着自己,心裡受用,更加堅定了要去侯府當家做主的信念。
三個妯娌走後,秦老夫人又讓人去請江氏和秦楊,可兩人都沒來,接連十多天都沒見到人影。
轉眼到了三月十五,秦晉夫妻歡歡喜喜的拜別了家人搬家到安定侯府,當然除了二房一家,秦老夫人和大房、三房、四房的人臉都黑了。
一等侯府啊,聽說是從國公府修改的,偌大的侯府可他們卻不能去住,這當真讓人眼紅啊。
三月十五過後,江氏一家連同秦老夫人也搬了新家,新家距離安定侯府不遠,坐上馬車估計也就一刻鐘的路程。
江氏一家搬走後,大房和三房四房太太天天去江氏新家找秦老夫人哭訴,可連續哭訴了幾天也沒有用,朝廷很快派人將護國將軍府收回,賜給了跟着秦晉上戰場的曹猛。
曹猛是秦晉身邊四大幹將之一,更是忠心耿耿,自從南蠻戰役回京時喬風因爲暗殺秦晉被抓後,秦晉身邊只剩了三人。而張堯是太尉之子,趙涵書也是勳貴之家,只有曹猛是平民出身,卻對秦晉最爲忠心。
當然其他人不知道。所以當曹猛帶着家人搬來卻發現還有人未搬走時頓時火大,大房、三房、四房見此人長相兇悍,灰溜溜的帶着一衆家人搬去了先前採買的小宅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