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在街上亂跑,無意中踩死了一隻同樣慌亂奔跑的小鴨子,她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拔腿跑了。
回家後,惶惶不可終日,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像此刻的心情一樣。
果然,高小三他媽出來罵街。
自己的無心之過,讓街坊四鄰也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一畫覺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卻又百口難辯,這輩子她會不斷地被這隻幸福的小鴨子折磨的,爲那一刻自己無法鼓起的勇氣而悔恨着。
海邊發生的事情,就和那隻被一畫踩死的小鴨子一樣,埋在了她的心靈的黑暗處。
極度的自責和落海的驚嚇,急火攻心,一畫病了,高燒不退,亂說胡話,外婆無奈,找來了小良子。
看着一畫燒的緋紅的雙頰,小良子默默地坐了下來,夢中的一畫非常的不安靜,小良子握住她的手久久地看着她,溫溼的毛巾終於帶走了她的高熱,天明時分,一畫的喘息趨於平靜,小良子站起了身走了出去,晨曦的微光中,額頭的瘀傷異常明顯。
醒來的一畫,整個人都虛脫了,她空洞地望着窗外,塵埃落定,時間帶走了一切。
原來很多事情逃避了一次,就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了,慢慢就變成一種習慣,即便是以後有了勇氣,也失去了機會。
那晚,裴洛書一身溼衣服回到了賓館,棋苑的聶老師在等他,看他這副模樣着實嚇了一跳,忙上前問他出了什麼事情。
裴洛書輕描淡寫地說:“沒事,你先坐着喝杯茶,我去洗個澡,回頭跟你詳細說。“
裴洛文沖澡出來,兩個人面對面坐着。
“那個小姑娘今晚差點淹死。讓我親眼看到這件事請,對我衝擊太大了,真怕她哪天再出什麼事。”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唉,你也別太多慮了,這也是她成長的代價,你現在看到的也許只是冰山一角,這10幾年來有多少個意外,還不是長大成人了。放心,據我觀察她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倒是你,年紀越大人越不堅強了。”
聶老師笑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有點方寸就大亂了。”
“放心吧,找個時間我去看看。”
“老聶,這麼多年真是謝謝你了。”
“什麼話,我從來都不跟你客氣的,你有空就多來幾趟,我們也好切磋一下棋藝,對了,你是不是該考慮回來了?”
“落葉總是要歸根的,本來還有些猶豫,現在不會了,明年或許就有眉目了,到時我第一個通知你。”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那我先回去。”
正在院子裡曬衣服的一畫被拉到了棋苑。
聶老師正在給小學員擺棋,看見一畫進來,打個招呼就回辦公室了。
“一畫,給你引薦一個人,以前跟你提起過,天才棋手。”
“天才棋手?不行不行,我哪裡是他對手,我不能給你丟臉。”
“別擔心,他很和藹。你先去給小學員擺棋,回頭我叫你。”
“好吧。”
也不知道這個天才型師叔是個怎樣的高手,一畫的心噗噗噗地跳個不停。
“她就在隔壁,看起來沒事了,你先跟她下一盤,然後慢慢聊。”
“可是,那天我爽約了,看見我恐怕她該不高興了。”
“她還是個孩子哄哄就好了,這個你拿手啊。”聶老師促狹地笑了笑,起身去找一畫了。
裴洛書不由得緊張起來,在看着牆上的圍棋佈羅圖,來回踱着步伐。
身後的門“吱”地一聲推開了,
裴洛書身子一震,卻沒有馬上回身。
“師叔好,我叫楊一畫,聶老師讓我來跟師叔請教棋藝,還請師叔多多關照。”說完她擡眼打量着這個背影,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呢?
這時,裴洛書微笑着慢慢地轉過了身。
一畫頓時呆住了,怎麼會是他!
“大叔?你怎麼在這裡?”
“我就是等你下棋的師叔,先跟你道個歉,那天我臨時有事情,沒能去赴約,希望你不要生氣,爲了表示我的歉意,今天我陪你下棋,然後請你吃飯,好不好?”
一畫噗哧一笑。“你還當多大的事情啊,忘記了就忘記了,你們大人總是有各種不得已的原因放棄很多事情的,我明白,如果你還想釣魚,我還等你。”
裴洛書心裡不由得一暖,如此豁達的心胸讓他有些感動,手,下意識裡握緊了些,垂下眼簾遮蔽了眼中瞬間的晶瑩。
那一戰,讓一畫多年後想起都心驚肉跳。
對面坐的這位大叔一直溫和地笑看着她,而她每一根神經都在跳動,無論她怎麼想方設法設局打劫,對面的大叔都能輕而易舉地讓她瞬間崩潰。
第一盤毫無懸念滿盤皆輸。
再戰,到中間,一畫下不下去了,她擡眼無助地看着大叔。裴洛文心裡一顫,他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再次睜開時,眼睛裡熠熠生輝。
他看了看越來越拘謹的一畫,輕輕地在棋盤上移動了兩子,然後微笑不語。
一畫低頭重新審視了全盤,這才發現裴大叔移走的那兩子給她打開了一片洞天。
她不禁“喔”了一聲,原來這步棋如此玄妙。
她驚喜地擡頭看着裴洛文。
這麼快就領悟到這其中的玄機還是讓裴洛文吃驚了,但轉念一想,卻是萬分快慰。
就這樣這盤起基本上是裴洛文在教,一畫在學,最後和棋結束。
第三局開始,裴洛文說:“這局如果你能勝了我,我許你一個願望,任何事情,任意時間,我幫你實現。”
“好。”一畫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因爲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贏。
聶老師坐在在外間的沙發上看書,時不時透過和式構造的拉門看着對坐的兩個悄無聲息對弈的人,感慨萬分。牆上的掛鐘指針已經到了晚飯時分,他放下書,走了進去,裴洛文跟一畫的這局正好進入尾聲。
聶老師看了看棋盤,樂了。
裴師弟,跟小朋友下棋感受如何?”
“棋逢對手,其樂無窮,老聶,你是一個良師啊。”裴洛文誠心誠意地讚譽着聶老師。
“能得到你的誇讚,比聽什麼都讓我舒心,走,今晚我請客,咱們吃飯去,一畫一起來。”
“不了,聶老師,你們兩個大人有話說,我就不去了,回家陪外婆吃飯去。”
裴洛文趁一畫轉移視線的瞬間,手掌輕輕拂過棋盤一腳,一個子兒漂移了。
“說好了,今晚我請,爲那天爽約的事情,你不去就是不肯原諒我嘍。”裴洛文還真是會留人。
一畫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再一低頭,眼前棋局大變,只需一子便可定乾坤,她毫不猶疑地放了上去。
裴洛文懸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一個不大的雅間,分坐三個人,顯得有些空蕩。
一畫注意到裴洛文吃飯時很安靜,放下的筷子碼的整整齊齊,用的紙巾也是疊的有棱有角,放在筷子一邊,好一個規規矩矩的人。
她能感覺到裴大叔也在不經意間投射過來的眼波,不免有些緊張。
“聶老師,裴大叔是不是國手?他好厲害。”
“國手?哈哈,他是國手,國際的國,今天能跟他對弈,全國也找不出幾個來,難得你裴大叔有這個雅興,他可是個高傲的主兒。”聶老師一向如此,說話風趣,卻又點到爲止。
“老聶,別把孩子給嚇着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裴洛文雖然在謙遜着,可是一畫還是從他眼神的細微處感覺到了一絲快意。
“一畫家裡還有什麼人?”裴洛文端起茶杯慢慢品着,似是無意,輕描淡寫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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