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被秋風與夜雨洗禮的夜晚,校園中的梧桐樹葉在風雨中嘩嘩作響,膽小的星星不見了蹤影,就連稍微膽大點的月亮都喚來一片黑雲掩住形影,只露出微亮的一角窺伺着地上的動靜,種種跡象都預示着今夜將有大事發生。
上課時間的高一教學樓,走廊之上卻不斷有人影走動,他們走向東西兩個極端,最終從一樓的樓道口涌出,走下臺階的瞬間數不清的雨傘一齊打開,他們清一色的黑衣,衣服裡面鼓鼓的,浩浩蕩蕩地向着學校門口走去。
平時不可一世的門衛們見了這個陣仗後少有地閉肛了一次,老老實實坐在門衛室中連大氣都不敢喘。
砰!!李哪吒一腳踹開了門衛室的門,兩巴掌扇在了兩名門衛的臉上,老實爲什麼要打他們呢?沒有爲什麼,就是任性唄。
“你們兩個傢伙,把校門給我打開!!”李哪吒雙手插兜無比囂張地說道。
兩個人麻溜地打開了大門,恭恭敬敬地站在邊上目送着我們出門,不少平時就看這兩個傢伙不爽的兄弟姐妹們也趁着這個機會拍拍他們的驢臉,摸摸他們的狗頭,嘲諷他們幾句。
“可惡,你們這兩個混蛋,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這個大蓋帽不錯啊,如果換成綠的就更靚了!”
“你這傢伙的臉爲什麼是長的,是個驢嗎,混賬!”
“稍息!立正!趴下學狗叫……”
……
“楓哥,清點好了,這次我們楓林晚共有108名男生,22名女生參戰,打架老手全部用刀片,生手用棒球棍,暗黑混子團先前被我們打到醫院的那些人都還沒有出院,估計最多出動的男生不超過50人,女生的話可以忽略不計了,做外援的社會勢力是譚強,他這個人最好面子,如果他親自出動是不會允許劉夏輝再叫其他人的,這就是我們雙方戰力的情報。”
路上,李哪吒向我彙報了這次雙方戰備情況。
一名兄弟在身後幫我撐着傘,我口裡叼着煙,心裡思索着:我爭取到張皓軒的事情沒有泄漏給任何人,那麼譚強肯定不會想到今晚張皓軒會來,既然這兩人身爲死對頭,那麼可以理解爲勢均力敵,那麼爲了以防萬一,給那三個傢伙發個短信吧……
想到這裡,我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飛機、阿狼、壹佰三個人:今晚八點半,水木南胡同,懟譚強,恭候大駕,莊楓上。
不一會,就有兩條短信回了過來。
一條是飛機,內容是:莊楓兄弟你先等着,我這就清點兄弟殺過去!!
一條是壹佰,內容是:知道了。
至於發給阿狼的那條短信,好像石沉大海了一般。
我冷笑一聲,對這三個傢伙都不報指望,收起手機,我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頭回頭看了看身後浩浩蕩蕩望不到頭的四路人馬,他們是由冷陌、李曉峰、杜莎、李哪吒帶領的風林火山四分社的兄弟們。路上的車輛行到我們邊上馬上讓路,連喇叭都不敢按一下,因爲他們清楚水木學生出徵,那就跟陰兵借道差不多,老老實實把路讓出來,否則分分鐘讓他靈車漂移。
前方一條黑暗的衚衕口,我們的隊伍轉彎沒入其中。
今夜的小衚衕,店鋪已經基本打烊,只剩下零零星星幾間亮着燈,但照不亮前路反而給這夜色中的衚衕添了一絲弔詭。衚衕的盡頭正是我和劉夏輝第一次正式開戰的那家糝館,這也成了我們這次做了斷的地方,今夜之後,楓林晚和暗黑混子團只能存在一家,我和劉夏輝也將有一個滾出水木,但是我堅信笑到最後的一定是我們。
因爲我們,纔是主力軍!
飛濺的泥漿打溼了我們的褲管,但是沒有一個人在意這種事情,衚衕中沒有打烊的店鋪見到我們如同見鬼一樣關門拉燈,生怕我們這些煞星調轉槍口把他們本小利薄的小店給砸了。
令我意外的是,衚衕盡頭那家糝館依舊亮着燈,那個賣糝的大爺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之上,脖子上披着一塊白色的汗巾,拿着一個蒲扇怡然自得地扇着,對踩踏着泥漿浩浩蕩蕩而來的我們仿若未聞。
也正是藉着他糝館門口微弱的燈光,讓我看清了衚衕盡頭佇立着的一道道人影,他們如同雕塑一樣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但是隔着老遠我們就能感受到那種肅殺的氣氛。
隨着我們這一方的接近,我們兩方無形中的氣勢衝撞着,好似連空氣都焦灼了,但是那個賣糝的老大爺依舊雲淡風輕地扇着風,這份非同尋常的淡定,讓衣着樸素的他看起來倒有點深不可測了。不過我很快打消了這種念頭,人家在這裡賣了這麼多年糝了,恐怕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吧。
隨着我們之間距離的縮短,我也看清了對方陣營中氣勢截然不同的兩方人。
氣勢較弱的一方是以劉夏輝爲首的暗黑混子團,而氣勢強悍一方帶頭的是一個劍眉星目,留着平頭的精壯青年,他側坐在一輛哈雷摩托車之上,身後有人爲他一直撐着傘,黑色的襯衫被爆炸般的肌肉撐得鼓起,擼起的褲管下露出粗野的腿毛,他叼着煙的樣子並不是很囂張,但那種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狠勁足以讓稍微膽小的人腿肚轉筋。
最令人驚駭的是他的肩膀上竟然搭着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猙獰的倒刺在黑夜中閃爍着寒光,在他身後站着的人不多,只有幾十號,但他們清一色的朋克裝,清一色的板寸頭,手中是明晃晃的大砍刀,看着我們的眼神帶着看螻蟻一般的蔑視,他們並沒有刻意的瞧不起我們,是我們和他們確實不是一個層次……
這樣的幾十號人,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們的戰鬥力之強足以碾壓我們所有人,我甚至清楚地聽見我身後的兄弟們不少呼吸和步伐都紊亂了起來,撲通撲通跌倒在地的就有不少……
毫無疑問,這個手拿狼牙棒的平頭男人就是青木縣近兩年聲名鵲起的社會大哥譚強了,暗黑混子團和他們一比,簡直是螢火與皓月之別。
見到我的接近,譚強擡起頭冷冷地掃了我一眼,看到他眼神的瞬間,我甚至有一種被死神盯上的感覺,這個傢伙果然和張皓軒是一個級別的存在!但這也意味着,他,震不住我!
我咧嘴衝着他冷冷一笑,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他眼神中閃過一絲一閃即逝的詫異,但旋即恢復了主宰一切的漠然,低下頭不再看我。
最終我們停在了他們陣營前十米的距離,與他們分庭抗禮着。
“劉夏輝,你好啊!”我冷冷地笑道,語氣中沒有一絲膽怯。
劉夏輝在旁人舉傘遮雨之下叼着煙徐徐向我走來,停在我面前五米。
“莊楓,你完了!”劉夏輝此刻再也沒有半分僞裝的溫文爾雅,有譚強坐鎮,他將自己的本性完全暴漏了出來,囂張,桀驁,張狂。
“哦?爲什麼呢?”我亦點燃了一根香菸,耐人尋味地問道。
“軍訓匯演那天看你在操場上那牛逼哄哄的氣勢,還能請動教官,我還以爲你背後有什麼大靠山呢,所以遲遲沒有對你動手,但是後來我打聽出你不過是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外地小子而已,在這邊沒根沒底,但我承認你很有能力,來水木一個半月,竟然讓我劉夏輝在水木的根基垮掉了,但是這都沒有什麼卵用,我天生就比你有優勢!我有你惹不起的大靠山!有你無論流多少汗,淌多少血都無法彌補的天大差距,你就一邊後悔着自己那卑微低賤的背景,一邊承受着來自高貴牛逼的我之怒火吧!!!莊楓,你完了!!!因爲你沒有靠山,而我的哥哥,我的靠山,是譚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夏輝那一番優越感爆棚的陳詞之後,乖張桀驁的笑聲迴盪在夜空下的小衚衕中,是那麼的不可一世,是那麼的目中無人,刺激着我這邊兄弟姐妹們的耳膜,他們紛紛發出不甘地嘆息,而劉夏輝身後的人則是狗仗人勢的嘲諷着我們。
“再能打又怎麼樣,怎狠又怎麼樣,並沒有什麼卵用!”
“哈哈哈,要恨就恨你沒有個牛逼的表哥吧!我們輝哥的大表哥就是牛逼!!”
“現在明白了吧,在學校裡混得再牛逼,也沒有用!!”
“莊楓,我崔海鵬一定會報那天你在操場上對我的羞辱!”
“杜莎,今天我要讓你跪在我卓玲腳下跪舔!”
“莊楓,你那天去我們班踩班時不是很牛逼嗎?今天我厲成華就砸碎你那高傲的膝蓋!”
各種嘲諷聲此起彼伏着,對於這些我一笑置之,這些人的器量,只配做狗而已!
“呦嚯嚯嚯,現在的小年輕啊,一代不如一代了……”
突然,那一直扇着扇子笑而不語的賣糝大爺開口道,我詫異地看向他。
“老不死的,你是個什麼東西!惹了我們信不信讓你的糝館開不下去!!”
暗黑混子團的人一聽一個賣糝老頭竟然敢懟他們,當即凶神惡煞地說道。
“呦霍霍霍,每年都有人這麼說,可是十幾年了,我還在這裡開得好好的……”
賣糝大爺再度語出驚人,我忙用眼神提醒他不要說了,如果因爲幫我們說公道話導致他被牽連的話,我真的過意不去啊。
“夠了!夏輝啊,我比較忙,就這些人了是吧?你們看戲就行,打掃乾淨了我把莊楓帶走扔到水庫裡,其他人我每人卸一條胳膊,然後你們自己收拾吧!”
譚強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彈掉了手中的菸頭站起身來,晃着手中的狼牙棒向我走來,而他身後那幾十號持刀大漢也跟隨着他而來。
我們楓林晚的兄弟們當即繃緊神經全神戒備着,但在對方那壓倒性的氣勢下還是忍不住步步後退着。
“我……我投降!!”
“我也投降!!跟輝哥做對都是莊楓這個小子逼我們的!!”
“我也投降,不要打斷我的胳膊啊!!”
一道道聲音響起,關係到安危的時刻,平時難以分辨的老鼠們終於現形了……
“哼哼,識時務者爲俊傑,爲了顯示你們的衷心,把莊楓料理了!”劉夏輝那得意的聲音響起。
就在這時我微微一笑,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軒哥,現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