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爸剛好把孩子送到一戶哈薩克婦女家中,孩子才躲過一劫!
後來我爸被哈薩克民族的兄弟們救了,腿傷痊癒後,我爸告別了那些善良的哈薩克民族兄弟,離開了伊犁,離開邊疆之城……
這就是我爸和婉兒阿姨的故事,聽上去像小說情節,卻令我唏噓不已!我沒想到我爸和婉兒阿姨還有這麼一段刻骨銘心的曾經!
我更沒想到我原來不是媽媽的親生兒子!
這太離譜了!太荒誕了!太不可思議了!
老媽靠在病牀上,依然緊緊拉住我的手,老淚衆橫……
我伏在我媽的腿上痛哭起來,邊哭邊道:“媽……我不信這是真的,我不信……你永遠都是我的媽!你纔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媽伸手溫柔地輕撫我的頭髮,喃聲說:“孩子!這是事實……你出生在伊犁大草原,你是你爸和你婉兒阿姨的親生骨肉……”
我的內心被一種無可名狀的東西充溢着,充溢着,我不知道如何描繪這種感受,因爲真相出現地太突兀了!就像迎面被一輛卡車撞上,整個人都被撞飛了!
我還沒有足夠的準備來迎接它的到來!我無法接受婉兒阿姨纔是我的親生母親這個唐突的事實!
不!我不是婉兒阿姨的兒子!我是媽的兒子!我是媽的兒子!
老媽用一種回憶的語調接着講訴後來的故事……
後來,我爸抱着我回到了江蘇老家,成了一個未婚爸爸!
他飽受他人的白眼與譏諷,收養我爸的那個遠房親戚對他也徹底失望了,將他趕出了家門!
最後我爸抱着我,來到了現在老家那個小鎮上,在鎮上的小學裡謀到了一個教書的職務,他一邊教書一邊撫養我!
後來經人介紹,我爸和一個叫林秀珍的女孩相識了。雖然我爸當初帶着一個孩子,可是在小鎮上,我爸畢竟是個老師,是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在那個年代是非常吃香的!
林秀珍就是我現在的媽媽,當時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經人介紹認識後,我爸和林秀珍很快就結合了!
在結婚那天晚上,紅燭高照,鴛鴦帳裡……
我爸問我媽,你愛我什麼?
我媽說,我愛你是個學富五車的才子!
我媽問我爸,你愛我什麼?
我爸說,我愛你歌唱得好!
事實上,我爸欺騙了我媽,他並不愛我媽,他跟我媽結合,也只是想爲兒子找個媽,兒子還小,他需要一個媽!
不管是在伊犁之前,還是在伊犁之後,我爸心中始終只愛着一個女人,那就是婉兒阿姨!我爸愛了這個女人一輩子,直到他病逝!
我媽後來也感覺到我爸並不愛她,可是她依然傻傻地愛着我爸,甘願爲我爸付出,甘願爲我當了這個後媽!即使是當他們有了孩子,即使是在顧彤出生以後,我媽對我的愛始終未減少絲毫!
後媽是難當的,如果當得好,那是應該的,如果當得不好,那就是惡毒!我媽不僅要頂着來自世
俗的非議,還要幾十年如一日,爲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默默付出着她的青春與健康!
而且,我爸之所以來這個小鎮上生活,是因爲離婉兒阿姨的距離剛剛好,不近不遠!
至於後來我爸和婉兒怎麼接上頭的,我媽也不知道了。
再後來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儘管我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儘管我不願承認自己是個私生子的事實,可是,在這麼具體生動的故事面前,我內心的抗爭好無力,好無力!
顧彤!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至此,我才明白爲什麼她遺傳我媽比較多,而我遺傳我爸比較多。至此,我才明白爲什麼顧彤是瓜子臉,而我是……是什麼臉型,我也不知道,只跟在黑白照片上我爸的臉型相像!
至此,我才明白,爲什麼我天生就好似會騎馬一樣!原來那都是我親生父母所遺傳下來的基因啊!
我媽,一個典型的鄉村婦女,她爲什麼能容忍這麼多?我爸和婉兒阿姨的故事,顯然都是我爸親口對我媽講述的,否則她如何知道呢?
我爸,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怎麼可以這麼明目張膽地把他和婉兒阿姨的故事告訴我媽呢?他怎麼可以明目張膽地把他和婉兒阿姨的照片擱在房間牆上的那隻老式相框裡呢?
這不是太欺負人了嘛!
一個女人再怎麼寬容,她也無法容忍她所全心全意愛着的男人心中,一直深愛着另外一個女人的事實吧?我媽所表現的不僅僅是寬容,她內心裡更多的是隱忍,她心裡究竟有多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心裡肯定很苦,肯定很苦!
老媽顫顫巍巍從地枕頭下摸出那張相片,就是我爸和婉兒阿姨合影的那張黑白照!我媽拉過我的手,將那張微微發黃的照片擱在我手中!
“兒子……如果媽手術中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媽只拜託你一件事,那就照顧好你妹彤彤,她雖然在讀大學了,可她年紀還小……世事太複雜,她一個人承受不來。答應媽,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妹彤彤,她是親妹妹啊……”老媽含淚看着我,抽噎着說。
我抱住我媽的雙腿,哽咽道:“媽……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
我媽愛撫着我的頭髮,抽噎着說:“兒子……這是你親生母親留下的唯一一張照片……你要找到她,只能通過這張照片……”
“不……媽!我不去……您就是我媽!您就是我唯一的媽……手術會很成功,等您的病好了,我和顧彤還要等着報答你的養育之恩!媽……”我趴在我媽的雙腿上哽咽地哭道。
老媽被手術室的護士接走了,我和顧彤送老媽進手術室,在手術室門口護士攔住了我們,說手術重地,家屬不可以進入。
我媽躺在推車上,朝我和顧彤吃力地揮手,她的目光緊緊地看我!
我明白我媽目光裡的含義,她依然不放心彤彤,她用目光告訴我一定要照顧好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媽!你安心做手術吧!一切都沒有變……你是我親媽!彤彤是我親
妹妹!我們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
我立在手術室門口,朝我媽揮手,心中不停得唸叨着。
顧彤抱住我,嗚嗚嗚地哭了。
我攬住顧彤,安慰她說:“小妹……媽不會有事的……媽不會有事的!別怕!你還有哥呢……”
我口袋裡揣着那張黑白照片,我爸和婉兒阿姨的合影!我突然有點恨他們,尤其是恨我爸,他實在欠缺我媽太多太多了!
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爸和婉兒阿姨合影照上的背景是在哪裡,那是在伊犁,背景是成片的薰衣草,被微風吹拂下的紫色薰衣草的海洋!
他們笑得那麼燦爛,那是因爲他們以爲他們的愛情徹底自由了!那是因爲他們當時正過着男耕女織的世外桃源般的幸福生活!
我似乎隱約看到了婉兒阿姨微微隆起的小腹,那裡蘊育着一個小小的生命,那個生命就是我!就是我啊!
我,顧陽,一個普通的文藝青年,原來,竟然,是一個私生子!
手術進行了長達六個小時之久,我媽從上午十點開始進手術室,直到下午四點才從手術室被推出來。
當時林氏姐妹都已經趕過來了。
這臺手術郭教授主刀,他告訴我們在手術過程遇到了點問題,是心臟的問題,所以延遲了很長時間。不過,腰椎間盤假體置換術做得很成功,還說我老媽即將徹底告別折磨了她十幾年的腰椎病了!
麻醉還沒過,我老媽還是睡眠中,我們跟在推車後面,送我媽進入病房。
大家都守候在病牀前,等待我媽從麻醉中甦醒過來。
大概半小時後,我媽從麻醉中清醒過來了。
她微微睜開眼睛,看着病牀邊的我們,努力朝我們笑了笑……
我撲上去,緊緊握住我媽的手,激動地笑道:“媽!你醒啦!”
顧彤也含淚看着媽笑道:“媽!你終於醒啦……您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好害怕!嗚嗚嗚……”
我媽動了動乾燥的嘴脣,沒說出來,只是再次努力朝我們笑了笑……
曦兒開心地看着媽說:“媽,你口渴吧?”
我從牀頭桌上拿起一隻小瓶裝的礦泉水,要去餵我媽喝水……
曦兒拉住我說:“這樣不行的!你等我!”
說着她就奔出了病房,很快就奔了回來,手中多了一截子藍色的吸管,像是從輸液器上面剪取下來的。
她走過來,將吸管擦入礦泉水瓶子裡,對我自信地一笑說:“現在可以了,你放心喂媽喝水吧!”
人躺在牀上,喝水容易嗆咳,一嗆咳,手術後病人就會痛苦,嚴重者縫合的傷口會因爲劇烈嗆咳而掙開!
我摸了下鼻子,訕訕一笑道:“看來還是你有經驗,你喂媽喝水吧!”
曦兒接過礦泉水,走到牀邊,彎腰餵我媽喝水……
顧彤看着我,埋怨道:“一點醫學常識都不懂。你看嫂子多有照顧病人的經驗啊!你多學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