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情開始變的不自然,對面坐着的張日煊發現了我的不對勁,看了看我又回頭看去,於是和安琪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張日煊的性子有些冷,安琪生來驕傲,這麼實實在在的打了個照面,兩個人竟然沒有和彼此打招呼,倒是邰靖衝我揮了揮手,道:“嘉茗,帶女朋友吃飯呢!”
“嗯,正好你們來了一起拼個桌吧。”儘管心中不願意碰面我還是很客套的邀請着,這種客套讓我覺得很彆扭,但又不得不做。
安琪挽住了邰靖的胳膊搖了搖頭說道:“不拼了,我們坐那邊的位置,省得擠。
邰靖惟命是從,對我笑了笑後挽住安琪向另外一邊的桌子走去,看着他們的背影,我相信這次意外的巧遇後安琪和邰靖應該絕對相信我和張日煊是男女朋友關係,因爲今天我和張日煊是單獨約會,享受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晚餐
這應該是安琪回國的幾天中第一次來“天空裡”用餐,所以蒙恩驟然見到安琪時表現的非常意外,同樣也給安琪和邰靖贈送了扎啤和可樂,只是卻沒有提及過去,因爲此刻我和安琪在她眼裡已經各有新歡,說起過去太不識趣,也太破壞氣氛。
用餐過程中,我和邰靖又隔着好幾張桌子的距離聊了幾句,我問邰靖,他和安琪怎麼還待在蘇州,邰靖說,蘇
州是我們上大學的地方,這些年卻很少來,就趁着他和安琪都有時間,在這邊多玩幾天,但再過幾天安琪要隨他去南京的。
邰靖的回答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經,我當然知道安琪去南京是爲了見邰靖的家人,或許要不了多久我真的會收到他們的結婚請帖,然後再一次將我撕扯的支離破碎。
吃飯的過程中,我一直坐立不安,卻始終不向安琪那邊看,也不多喝酒,我一遍遍的告誡自己:我們那些過去,早就被歲月的流水沖淡,再多的不捨,再多的自我折磨也不會再改變什麼。
我深知:從安琪戴上邰靖送給她的水晶鑽石項鍊時,我就已經生活在一個獨立的世界裡,砌上一道最堅實的圍牆,將自己密閉起來,不看,不想,不痛不知道什麼時候,邰靖和安琪已經在我們之前用完晚餐,只是簡單的打了個招呼便先行離去,而我一直目送他們走進那條小小的巷子裡,卻已經看不到曾經可以在冬天的夜晚買到烤紅薯的那個轉角處的風光。
這個夜有點冷。
張日煊的手在我眼前揮了揮,將我從失神中喚醒,我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原本只屬於我和張日煊的晚餐,抱歉的笑了笑向張日煊舉起杯,一口喝掉了杯中剩餘的扎啤,卻仍然很清醒。
晚餐依然在繼續,不是我和張日煊吃的慢,而是安琪和邰靖離去的太匆忙,我又要了一杯扎啤,不是想把自己灌醉,這樣的扎啤也灌不醉,只是想借助這冰涼的酒液清醒,半個小時之後我和張日煊結束了這頓晚餐,和蒙恩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帶着張日煊離開。
“嘉茗,你還沒買單吧?”張日煊說着拉住了我。
“都是這麼熟的朋友了買什麼單啊?”我說着繼續向前走,卻只是和張日煊開了個玩笑,實際上整個吃飯的過程中我們沉默居多,並沒有交流多少,行將離開時逗逗她,也讓這個夜晚至少看上去不那麼沉重張日煊又加了一分力氣拉住了我,平靜了一晚上的臉,
滿是怒色:“你這個人就是沒有德行!都像你這樣,你朋友的餐廳還怎麼經營?”
“你喝多了吧!稀奇了,可樂也能把人喝醉嗎?”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張日煊說道,此時她激動的樣子和平常簡直判若兩人。
張日煊意識到自己失態,不再和我糾纏,拿出自己的錢包向吧檯走去,這一刻我更加了解張日煊是多麼厭惡我的品行惡劣,甚至厭惡到不顧自己的儀態,大庭廣衆之下和我拖拽。
我快步跟上,拽住了張日煊,對她說道:“說好我請你的,怎麼能要你買單呢!”
“我不想與你這樣的人渣爲伍,別和我說話。”
“呵呵,和你開玩笑的,買單的地方不在吧檯,在那個角落裡。”我轉過張日煊的身子讓她看到角落裡那個箱張日煊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她吃飯的時候一直背對着那個箱子並不瞭解情況。
我笑了笑解釋道:“你沒有看到我們點的菜單上都沒有標價格嗎,在這裡吃飯,全憑自覺,走的時候把錢投進那個箱子裡就行了
“隨便投多少嗎?”張日煊很驚訝的看着我問道。
“對啊,這裡不會有人監督你的。”
“可這...”
我拉住張日煊來到擺放箱子的角落從錢包裡抽出300元放進了箱子裡,然後對張日煊說道:“來這裡消費的人,心中都曾經有過一座純潔的空城,沒有人會用世俗的物質去褻瀆這座空城的,所以這個店已經經營了很多年,並不虧損…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一處千淨的地方,那一定是這裡
回去的路上張日煊開着輕巧的奧拓穿梭在這座真實的城市中,但她似乎仍對那間“空城裡音樂主題餐廳”感興趣,又向我問道:“嘉茗,難道那間餐廳這麼多年所有來消費的人都很遵守這個規則嗎?”
“當然不是,這間餐廳剛開張的時候有很多來蹭飯逃單的人。
張日煊並不意外我的回答,因爲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一些愛沾便宜,不勞而獲的小人,她又追問:“那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人人都遵守這個規則的呢?
我回憶了一下,答道:“當時我們都勸蒙恩放棄這種理想化的經營方式,因爲太不切實際,可蒙恩執意如此,最
後入不敷出,難以經營下去,終於有一天在餐廳的公告欄上張貼了停業公告。”
“然後呢?”
“就在停業前的最後一個夜晚,仍有很多人拖家帶口來吃不要錢的晚餐,我們心都涼了,埋怨蒙恩太傻,這種理想化的經營方式,最後揭露的只不過是人性的醜陋而張日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我打開車窗點上一支菸繼續說道:“那天晚上結束營業後,我們真的很失落,幾個朋友關上門喝了很多酒,因爲過了這個夜晚,便不會再有空城裡這座餐廳長長吐出口中的煙,笑了笑又說道:或許真的有絕處逢生這一說吧,在我們和蒙恩一起打開箱子結算當天的營業收入時,竟然發現裡面有整整10萬元的現金…我們很驚訝,卻誰都不知道是哪位顧客放進去的。”
所以這間餐廳也因爲這10萬元繼續經營了下去?”
我點了點頭,道:“嗯,這10萬塊錢給了蒙恩繼續經營的動力,準確說,是一種精神層面上的動力,爲了那個不知名的顧客也不能關了空城裡,後來我們把箱子換成了透明的,每個人吃完飯給多少錢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只扔幾個硬幣進去的小人,我和幾個朋友就把他們堵在巷子裡揍一頓……久而久之那些愛沾便宜的人便不來了,不過蒙恩一直都不知道這個事情,如果她知道不會同意我們這麼幹的…過了很久,蒙恩把透明的箱子再次換成了不透明的,但已經基本上不會虧損了,當然也不排除還有渾水摸魚的
聽完我的敘述後,一向淡漠的張日煊竟然同仇敵愾的說道:“打得好,那些缺德的人就該打…….不過你們這麼濫用私刑,那些被打的人不會報警嗎?”
當然會報警,但是和我們一起打人的哥們兒中有個是在這片做片警的,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唄,再
說我們又不敲詐錢,下手也有分寸,就是以警告爲主要那些人渣不來,餐廳能維持正常經營就可以了。”
張日煊看着我,忽然就笑了我詫異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聽你罵別人人渣就莫名覺得好笑….彩笑着解釋道
誰規定人渣就不能罵別人人渣了?”
“這次我可沒說你是人渣。”
“你就是這個意思,你當我傻,聽不出來嗎?”
張日煊“哈哈”大笑,相處的這麼多天中,第一次看到她笑的如此開放,這一刻開朗的她,愈發美得動人心魄,於
是小奧拓更加輕快的穿梭在城市的光影中,少了些現實的厚重,多了一串美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