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她見我沒有說話,轉過頭輕聲喊了一下。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要是沒有了這些斑點,月亮就不能稱爲月亮了,世間哪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
“是啊……一個月裡,月亮也只有這一天最美而已。”見我回答了,她又擡頭看着月亮。
我呵呵笑了笑,找不出話來回應。
之後便是久久的沉默,她專注地看着月亮,我除了看月亮還順帶看着她的背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好像忘記了。”看了良久之後,我問道。
她仰頭四十五度看着天,毫無意識地答道:“我叫黃瑩呀。”
“黃……瑩……”我細細品味了一番,然後說道:“挺好聽的名字的。”
“謝謝!”她依然是那個姿勢。
簡單的幾句話之後,我們又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直到月亮沒入雲層之後,她才低下頭。
我向前看去……在她的眼角看見了幾滴晶瑩的淚珠……
“你怎麼哭了?”
“沒有哇。”她擡起手在臉上擦拭了一下,然後轉頭對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也以笑容迴應了一下。
“黃……黃瑩,外面很冷誒……咱們進去吧。”我說道。
她點了點頭,站起身在我前面率先走進了屋子裡面。
我跟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要上去抱住她,但是又怕她生氣,所以只得打消這個念頭。
進屋之後,她坐在了那僅有的一張牀上……
我在屋子裡看了幾眼之後,然後說:“別擔心,我睡地上。”
她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晚上又做了那個夢……但是每次走近的時候,夢就斷了……不過看着那道白影和那道灰色的背影,覺得好熟悉。
管他呢,反正是夢。
翻身繼續睡覺,這一次將臉正對着牀的位置那邊。
看着她安詳的樣子,不受控制地露出了笑意。
看了一會兒牀的位置,我掀開被子往門外走去,雖然記不清別的事情,但是我依然記得自己的使命。
那就是我要在一個多月之後收回自己的那些靈魂……披着衣服站在外面的時候,突然覺得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就這樣一輩子跟她住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不過就是怕如果我老了的話,她依然年輕,我要怎麼辦,我要是死了,她要怎麼辦。
有些事情經不起深究,一多想就會衍生出諸多的煩惱。
將門窗檢查了一遍才離開,輕手輕腳的,很害怕把她弄醒,外面很冷,按理說應該要下雪的,可這天就是遲遲不下。
無奈地搖了搖腦袋,然後順着自己感應的方向走去,一共找到了九個人,分別分佈在這坐城市不同的位置。
他們都沒有什麼問題,我才安心地返回屋子裡面。
她還躺在那裡,我悉悉索索地脫掉了衣服,然後躲進了被窩。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她心裡有什麼很傷心的事情,卻不肯跟我說。我已經看她兩次留眼淚了。
昨天很想問她到底爲何傷心的,但是卻沒忍心問出口,因爲怕她再傷心一次。
“我帶你出去玩兒吧。”第二天一大早,我剛睜開眼睛,黃瑩就在我的耳邊說道。
我揉了揉眼睛,然後點了點頭。聽她說這些話,怎麼感覺有些突兀啊。
今天外面的風有些大,一出去我的脖子就感到了冰冷……我看了看黃瑩,她穿得有些單薄。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套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笑着說:“謝謝!”
“嘿嘿,別那麼見外嘛……”
冰冷的風迎面吹來,黃瑩的頭髮被吹得微微揚了起來,看她專注地看着前方的樣子,我就像着了魔一樣。暗自下決心,此生非她不娶。
她把我帶到了江邊的橋上,在橋下的護欄上找到了幾個字……她說是我以前刻的。
我笑了笑,說我以前原來這麼不愛惜公物啊。
她也笑了笑,然後專注地看起來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船隻。
“王宇,這裡是不是很美啊!”她問道。
“美,真的很美……”我看着她答道。
這些畫面好像真的很熟悉,但是這次說出來感受似乎很不同。
沒有束縛,自由自在地,說出這些話,完全沒有負擔,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江面的風迎面吹過來,我的眼睛一時間像是進了什麼東西一樣,不管怎樣都睜不開。
我伸手揉眼睛的時候,看見了一幕不屬於眼前的畫面。
一個穿着麻灰色長袍的人,手裡託着一道白色長裙的女子,緩緩地將她放進了一個小盒子裡面,然後仰天發出了長嘯。
“你怎麼了?”黃瑩問我。
“沒事兒……”我強行睜開來眼睛,眯了兩下說道。
又是那個人,他到底是誰?我暗自問道,這已經是第三次出現了。
“黃瑩。”
“嗯?”
“我們以前見過一個身穿麻灰色長袍的人嗎?”我問道。
黃瑩聽了這個問題,遲疑了好久,才說道:“沒有啊!”
我點了點頭,然後又看起了江面,順便伸手摸了摸護欄上我刻下的四個字。
在這裡看了一會兒之後,黃瑩帶我去了別的地方。
無一例外,那些地方我都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
逛完這些地方,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回到那間屋子裡面,關好門窗,和黃瑩面對面坐着,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應該做什麼了。
“我晚上想要出去一趟。”坐了一會兒,我說道。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你自己要小心一點兒。”
“嗯,去吧!”
夜晚是一天之中,我感覺最親切的時刻。
遊蕩在街上,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出來是幹什麼來的,完全隨着自己的意願,毫無目的的在街上行走。
今天其實可以不出來的,但是直覺告訴我,今天一定要出來。
來到一棟熟悉的大樓下面,這棟大樓有些破爛了,入口樓梯邊上那堵牆已經破了一個洞,在洞裡是一副黑黝黝的棺材。
這個地方也很熟悉,要是能記起來就好了。
“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正在樓房下面張望的時候,身後一個人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了。
我轉頭一看,看見了昨天下午見過的那個青年。
“是你?”我皺着眉說道。
聽我這麼說,他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說:“怎麼,你想起來了?”
“不是,昨天見過你,你跟那個老頭在一起嘛。”
聽完我這句話,他又有些蔫了,看了看這棟樓房,然後身後拉着我說:“你別呆在這兒,我們去那邊聊聊……”
我點了點頭,然後跟着他離開了這裡,也是一種直覺,感覺他是一個好人。
離開之時,彷彿聽見身後一直有人在呼喊我,我想回頭,卻被他制止了,叫我別回頭,專心往前走。
“那個老頭已經告訴我所有的事情了,作爲兄弟,我是不會怪罪你的……你只是丟了魂兒,過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他跟我講了一大串我們以前的事情,什麼在食堂一起比賽舔盤子,在操場一起抓鬼之類的事情。
聽得我都笑了。當他講到唐怡的時候,變得有些沉重,但是最後他說我只是暫時失憶了而已,做那些事情就當是他以前覬覦黃瑩的報應了。
我細問唐怡的事情的時候,他卻巧妙地把一些重要的事情給避了過去。
“對了,以後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來找我……只要我能幫到你,一定不推辭!”他將我帶離了那棟樓房的範圍之後,拍了拍胸脯說道。
我呵呵笑了笑,然後說:“要是我要你的命呢。”
“雙手奉上……”
“那我如果要你說的那個唐怡的命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我就要你的命!”
看他這麼嚴肅,我轉換了一個話題說:“那個唐怡真的會變回來吧?”
“會啊。我天天看着她呢!”他說道,然後說:“不過今天你比那天好上不少哦……那天你一進門就直接開打了,我蛋差點兒被踢爆了。”
我抱着歉意地笑了笑,說:“既然你已經找到唐怡了,爲什麼不讓她恢復過來啊?”
他嘆了一口氣,說:“你也不容易啊!我還是等一個多月吧。”
“你怎麼知道我不容易?”
“那個老頭兒說的唄!”
他叫陳玉明,我跟他很聊得來,他告訴了我很多東西,無一例外,我全都相信了,因爲找不出理由懷疑他。
離那棟房子越來越遠了,他看了看手錶說:“糟了……我要去看着唐怡呢,一會兒她又該不見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目送着他離開,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我看了看那棟房子,然後又轉身向它走去。
就像有什麼東西在牽引着我一樣,不去那裡,我感到很不安。
樓房下面拉了一些警戒線,我撕開警戒線走進了裡面。
在警戒線裡面,看見了地上用石灰撒成的人狀影子,不久前,這裡應該躺了一個人。
看着這個白色的輪廓,鼻子有些酸楚的感覺……我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然後在房子面前靜下心來,仔細感受在我離開的時候的呼喊。
聽了好久,我俯下身子貼在地上,大地像是有了呼吸,跟隨着我的脈搏不停地起伏,仿若是一個行將就木之人的嗟嘆,又像是一個極度疲勞之人的喘息。
我閉上眼睛,靜靜感受着片土地的脈搏。
開始很安詳,但是越到後來,呼吸越來越急促,連我都忍不住跟着這個節奏呼吸了起來。
我正準備擡起頭,想要緩和一下的,但是腦袋上突然被人重擊了,我晃了晃腦袋,沒能克服這股強烈的眩暈感。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這個夜註定不平凡,但是我卻像只死狗一樣趴在了地上,不管外面的風吹雨動。
第二天一大早,我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從這棟樓房外面離開了。
到了那棟熟悉的別墅下面,擡頭看見的是一個白影,黃瑩坐在護欄邊上,呆呆地看着天上,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我腳踏着地上倒下的鐵門,然後走到護欄的正前方,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