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意識到我說出了多麼愚蠢的臺詞之後,光頭上前幾步,蹲下來觀察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女人。
光頭伸出手在她鼻子上探了探,然後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沒呼吸了。”
沒呼吸……也就是,死了?
被我撞倒的人就這樣死了。
所有人之間原本就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卻被我撞倒了,本身就夠異常了,現在卻連呼吸都不存在了。
一點鋪墊都沒有,一點邏輯都不遵循,單純只是因爲死而死。
這樣的故事沒有一絲可讀性。
但這就是死亡本身啊,毫無道理就是死亡本身啊。
在其餘人把懷疑的目光投向我之前,光頭把女人的屍體翻過來,變成了臉朝上的樣子。
沒有一點還活着的跡象,那是屍體才能夠做出的表情,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僵硬着,各種表情的輪廓都能從這張臉上看出一二,就好像一張臉同時在表達喜怒哀樂各種表情一樣。
那就是……死了吧。
對於這樣的景象,我無法否認地認同了女人死去的現實。
除了一開始有些擔心被別人懷疑,我沒有給予任何同情。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事不關己,就是事不關己,簡直就像會行走的屍體一樣。
但是沒辦法啊,已經死了,已經沒辦法了。
“那就是死了吧。”我喃喃道,沒有顧忌他人的目光。
“這個女人之前就受了不輕的傷。”光頭撩起她的衣角,把腹部的傷口露出來給大家看。
不像人類製造的傷口就那樣藉着人類的身體展現在世人眼前,把屍體當做展覽櫃,這也算是惡的一種吧。
黝黑的,擰在一起的傷口,像條蜈蚣一樣一直延伸到衣服內側,身上被開了這麼長的口子居然還能夠支持到這裡……
“是她來了……”光頭的聲音在不住的顫抖,面如死灰,眼中有灰色泛起。
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卻露出看見了地獄君主降臨的眼神,只有無力和恐懼。
“她是誰?!”我喝問道。
但是得不到迴應……
“她來了,她來了……”光頭雙腳無力地癱倒在地,不動彈了。
“快說人話!嗎的,再裝神弄鬼,老子削了你。”一人吼道。
再也沒有人注意我,全部把注意力放在表現異常的光頭身上。
“鬼!”光頭遭遇了雷擊似的一個激靈,雙手胡亂地撲騰兩下,站了起來,玩命似的向前飛跑,“我得離開這裡,我得離開這裡!”
“嗎的,他要跑路了,還敢裝瘋賣傻。還出來主持大局,反而第一個忍不住出手……人就是他殺的!”一人怒不可遏地追了出去,正是之前和光頭搭話的負劍少年。
光頭和負劍少年一前一後跑進了唯一一扇紅色的門內。
“等等俺!”
“別跑!”
一干人等都尾隨着他們兩人而去,面對不明實體的東西,人們總是想要互相尋找依託。
難道這裡存在着某種怪異嗎……
那種不和諧之物。
會在這裡出現嗎?
我最後看了眼已經死去的女人,再看了下她僵硬的身體。
“安息吧。”
我用手心撫上她的眼皮,致上我最後的敬意,然後也跟着人羣涌動的方向追去。
慌不擇路的光頭速度並不快,很快就被追上了,然而等到我追上的時候,他們圍着的物體——那名負劍青年的屍體。
從左腰到右肩的巨大切口,那是彷彿要把整個人分成兩半的巨大切口……
切口非常細小,粘稠的血液非常辛苦地從切口裡滲出。我能感受到這具屍體上四處散發着的惡意。
光頭還在不遠的地方不斷瞎跑,這裡的人沒敢再追,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於是只是聚集在一起。
“到底是什麼東西在追他?”
“惡靈,一定是惡靈!”
“你這副打扮居然也信這一套?”
“要不要追?”
“別傻了,你他媽的看看這個……你也想變成這幅德行嗎?”
“呆在這裡只有白白送死。”
就在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我已經追了出去,沒有任何猶豫,我來這裡不是爲了乾耗着,我要去把博士找出來。
“別去……”
“不想死最好呆在原地。”
我丟下這麼一句話,運起了全身的力氣去追尋光頭的蹤跡。
踏出第5步的時候,突然從眼前飛速襲來兩隻箭矢,說是箭矢卻又不準確,更像是兩根黑色的牙籤向雙眼處插來。
在發現它的時候距離眼皮就只剩1米的距離了。
!
我猛地向後彎腰,用力翻倒。
千鈞一髮之際倒在地上躲開了這一波暗箭,隨即身後傳來兩聲慘叫,就看見兩個人躲閃不及被暗箭刺入體內,眨眼間印堂發黑,倒在地上沒有反應了。
身後的聲音飛快弱了下去,猶豫不決,什麼都做不到。
我是這麼認爲的。
我飛快地追上了光頭。
他慌不擇路導致速度下降固然是原因之一,當我感覺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爲他腳上的傷。
在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一瘸一拐地向前發瘋似的跑去。我不清楚他到底承受了怎麼樣的痛苦,只能看見他的小腿上滲出的紅色液滴流了一地。
我也是憑着這個痕跡才能夠輕鬆地找到光頭,在進入那扇門之後,這裡的地形一下子變得詭異複雜起來,好像是專門爲獵殺準備的獵場那樣,到處都是陷阱。
我現在有些理解爲什麼炮臺會這麼大方地把情報透露出來,他早就準備好了舞臺,準備好了剷除大部分敵對勢力的舞臺。
比起威脅隱藏在暗處,他更想要把威脅最大程度地引出來一舉殲滅。
猜忌,陷阱,死亡,貪慾,將會化身巨大的絞肉機收割敢於踏入這艘油輪的生命。
“終於找到你了。”我漫步靠近一瘸一拐的光頭身後。
光頭聽見我的聲音,轉過忙是冷汗的臉,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語氣。
“有些失態了……明明說要帶領大家的……”
“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不過暫時的同盟關係怕是被破壞掉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幫人已經處於互相廝殺逃亡的階段了。
本來就沒有任何信任在裡面,發展到這種程度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