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爺神情不對勁的這麼明顯,當然是故意給人看的。可謝嘉樹這會兒纔看不到別人呢,他只顧着纏纏綿綿的和那根塗他嘴脣的棉籤較勁,嘟着嘴巴一個勁的吸那蘸了水的棉籤,馮一一卻記得醫生說只能溼溼嘴脣、不給喝水,就一個勁的不給他吸。
兩個人專注的玩着“討厭給我嘛”和“你要我不給”的遊戲,旁人看起來簡直像是在**。
徐承驍這邊和盛承光說着大鬍子他們錄口供的詳情,其實還不是在說給謝嘉樹聽的?因爲就算驍爺他自己欠顧明珠的人情要還,可謝嘉樹因爲這事兒動了這麼大的一場手術,驍爺怎麼好意思打包票說就這麼算了?
大鬍子他們當然是一口咬定他們是臨時起意,可他們背後的是誰,徐承驍還能不清楚麼?樑家又沒打算抵賴,這不顧明珠都明晃晃找上門來替樑越兜這事兒了。
可謝嘉樹根本不聽他說話的樣子,跟魚上鉤似的一個勁咬那棉籤……這是開刀動到腦子了吧?
徐承驍的爲難盛承光心裡一清二楚,因爲顧明珠也已經致電託付他幫忙向謝嘉樹說情了,“嘉樹,”盛承光和謝嘉樹之間到底比徐承驍要親近許多,這時便直接開口說:“你給個話吧。”
謝嘉樹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抿着嘴巴含住了棉籤,斜眼看牀邊站着的那兩個大個子,含含糊糊的嘟囔:“我給什麼話?什麼事兒啊?”
盛承光知道這小子這是又欠了,挑挑眉丟給徐承驍一個眼色,驍爺明白了示弱不管用,立刻和藹的說:“情況是這樣:那撥人確實是c市一家影視公司的,現在他們說他們帶走馮一一是想做一個什麼真人秀節目……所以我現在想請馮小姐跟我回去,錄一個口供。”
樑越之前湊齊了大鬍子那幫人確實是打算開一個影視公司的——既然他家小堂妹想進演藝圈,何必求別人呢?他那麼能幹!
所以這事兒還真不是大鬍子他們胡扯,他們那夥人從導演到編劇是齊全人馬——至少頭銜分配上是齊全的。
謝嘉樹心裡大罵你這個臭兵頭,嚇唬人、不要臉!
他一口回絕說:“不行,她哪兒都不去!”
“這樣……那我們就沒法往下查了。”徐承驍攤攤手,說。
謝嘉樹特別不給面子的冷笑一聲:“你壓根就不敢往下查,跟這兒蒙誰呢!”
這事兒當然是不能動真格往下查了,可是這事兒怪驍爺也有點不近人情。謝嘉雲呵斥弟弟:“嘉樹!徐隊長這次爲了你的事盡心盡力,你怎麼這樣?!”
不過徐承驍確實也不是什麼好人,垂着眼睛衝謝嘉樹壞笑。
謝嘉樹氣的刀口都疼了!
“行啦,你也就衝我撒火,明珠姐回頭親自給你打電話,你能不給她面子?”徐承驍安慰病人說,“樑家那小子其實連翩翩和馮小姐都沒弄清楚,到現在還以爲就是一個人。小孩子不懂事、在小表妹面前逞能扮英雄。樑家已經把樑以清送出國去了,樑越被他爸親自動手打的半死,這不連明珠姐都看不過去了。”
謝嘉樹不說話,轉頭看向馮一一,目光沉鬱。
徐承驍也知道這事兒關鍵還在馮一一身上,他轉而對馮一一說:“帶走你的那幫人確實沒收到任何人的錢,就算再往下查,樑家其實也可以推得一乾二淨的,但是人家從一開始就沒躲,主動站出來出來賠禮道歉了……咱們再抓着不放,就成結仇了。”
驍爺的眼神令馮一一倍感壓力,她轉而勸謝嘉樹:“其實他們也沒爲難我,那個長得有個小酒窩的的男孩子,還給我拿了很多書打發時間,書都挺好看的。”
謝嘉樹從找到樑越頭上起就知道這事兒後續是追不下去,他抻着其實就是想給馮一一一個公道,誰知道臨了卻是她倒戈敵方!
氣的謝嘉樹要從牀上跳起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勸他。
謝嘉樹看着牀四周這些人:承光哥曾把子時和小熊託付給顧明珠;徐承驍估計也欠着顧明珠的情,早年聽說過他老婆和c市那邊那羣人關係匪淺;他的姐姐更是不想和梁氏結仇——最好是還能讓梁氏欠他們一份情。
他無力的歪了歪頭,鬱悶的閉上了眼睛。
徐承驍看向比較瞭解這位少爺脾氣的盛承光,盛承光向他點點頭示意沒事了,他鬆了一口氣。
“嘉樹,這回委屈你了,我記在心上。”徐承驍爽快的說。
謝嘉樹閉着眼睛有氣沒力的回他說:“得了吧,你幫我的我心裡都記着呢,我說,咱倆別噁心巴拉的行不?”
徐承驍哈哈哈笑起來,又說了幾句,他趕時間就先回家了。
謝嘉樹臉臭的跟什麼似的,擺明了窩着不算小的一把火,盛承光和謝嘉雲對看了一眼也都走了。
只剩下馮一一,謝嘉樹當然理都不理她。
馮一一看他那點滴還有好一會兒呢,她沒事做,想去給他換點熱水來蘸棉籤擦嘴脣。可剛站起來就被他吼了:“去哪兒?!”
“你小點聲,當心傷口裂開!”馮一一無奈的坐下來,解釋說:“我去換點熱水。你就不疼嗎?喊這麼大聲。”
怎麼不疼,他媽的疼死老子了……謝嘉樹聲音小了一點,但還是氣呼呼的:“反正你都不聽我的!我幹嘛要聽你的?!”
馮一一看着他那個樣子,很憂愁的嘆了口氣。
謝嘉樹聽到了。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幼稚,可是……忍不住啊!
在她面前不自覺就會做這樣的謝嘉樹呢。♀
煩死了!謝嘉樹鬱悶的又降了一個聲調:“給我擦把臉!”他沒事找事,還生掰硬造的編藉口:“我覺得我臉上有一股口水味兒……”是不是麻醉的時候張大嘴流口水了?
然後謝嘉樹忽然看到他家破折號非常乖覺、而且神情中似乎帶着那麼一絲的心虛?
她立刻過來給他擦臉,用力之大把他臉都擦疼了。
“輕點!扯到我傷口了!疼死了!”謝大少傲嬌的大尾巴呼啦啦的甩起來了……
謝嘉樹的手術不是沈軒主刀的,但是作爲院長他還是得跟着主刀醫生前來查房,以表示醫院對vvip客戶的重視。
不過vvip客戶和沈院長顯然是相看兩生厭。
謝嘉樹的主治醫生讚美了謝嘉樹的身體素質和手術情況之良好,然後叮囑說:“手術之後的六個小時最好是平躺靜臥……”
沈院長在一邊通俗易懂的解釋:“你老實點,別動來動去。”
謝嘉樹暗自翻了個白眼。
主治醫生繼續說:“六個小時以後可以嘗試側臥姿勢,以促進腸蠕動……”
沈院長繼續簡單粗暴的旁白解釋:“刀口疼也忍着,一定得動。”
謝嘉樹忍耐的去看馮一一,用目光告狀。馮一一爲了安撫他伸手輕輕撫摸他手背,謝嘉樹爽了,用眼神蹭蹭她,然後又用眼神去挑釁沈軒。
主治醫生在說:“……腸蠕動之後,可以開始進一點流質食物。”
沈院長笑眯眯:“就是說你放屁以後才能吃東西。”
完美的謝大少怎麼會做放屁這麼不雅的事情?!謝嘉樹捂着刀口就要撲下牀和愚蠢的人類打架,馮一一眼疾手快按着他,嘴裡連忙的答應着說:“知道了,醫生,我都知道了!”
唯恐刀口不裂的沈院長總算離開了病房。馮一一給謝嘉樹蓋好被子,心疼的唸叨他:“扯到傷口了吧?你都疼出汗來了。”
謝嘉樹忍耐的閉着眼睛,眉頭微微皺着。馮一一摸摸他額頭,想了想,說:“我去問問護士長,看能不能拿溫水給你身上擦一擦。”他那麼愛乾淨,身上潮嘰嘰的肯定會覺得不舒服極了。
可謝嘉樹睜開眼睛說:“我不擦。你哪兒也不能去。”
剛纔徐承驍說要帶她回去錄筆錄,他也是這麼回答的。並且就是因爲這樣,他的態度才發生了明顯的轉變。
他不想她離開他身邊,半步都不想。
馮一一心裡軟的直冒泡泡,覆着他額頭的手往下遮在他眼睛上,然後她俯身在他乾裂的嘴脣上親了一下。
謝嘉樹滿臉的不適頓時煙消雲散。她手一直沒有拿開,看不見他的眼神,但是能看到他緊緊抿着的脣鬆開了,還往上翹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當你那麼小的一個動作就能影響一個人的心情,還是謝嘉樹那樣的人,恐怕你也會像馮一一此刻吧?既感動、又心痛。
“嘉樹,”安寧如夢的時光裡,馮一一輕聲的問他:“你在美國的時候曾經過得很不好是嗎?沈軒說你的胃以前就大出血過。”
被她遮着眼睛的人好像困了,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有點遲鈍:“好像是吧……都已經過去啦~”
幸好沒讓他看到,馮一一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悄悄擦掉掉下來的眼淚。
“抱歉。”她啞聲說。
謝嘉樹靜靜的。
過了好久,她平復下來,移開手卻發現他仍然閉着眼睛,神情很安靜,似乎已經睡着了。
馮一一輕輕給他整理被子,手指在他下巴上輕輕蹭蹭。
如果謝嘉樹睜開眼睛,就會發現此刻她眼裡的目光有多麼的纏綿不捨。
可惜他非常享受的閉着眼睛,歪歪頭用臉頰蹭她的手指,還發出模模糊糊的嘰咕聲。
馮一一沒有回家,一來是謝嘉樹這裡走不開,二來是怕回去了馮媽不給她再出來。謝嘉雲叫人給她送了齊全的日用品過來,還交待了護士長幫忙照顧她。
護士長熱情度滿滿,馮一一去請教,護士長詳細的給她講解了術後護理的擦身這一塊,包括怎麼清理……小魔王。
馮一一雖然確實是幹這活的不二人選,但還是覺得非常的尷尬。
紅着臉低着頭從護士長那裡出來,她疾步回謝嘉樹的病房,路過長廊某一處,忽然聽到口哨聲。
英俊的白大褂靠在牆上,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挑着眉對她微微笑,姿勢和口哨聲一樣的漂亮。
馮一一停下腳步,不好意思的對他笑笑。
“老大都告訴我啦,”她看了眼沈軒的手,插在口袋裡也能隱約看到手上纏着的紗布,“多謝你救我。”
盛承光特意告訴她:沈軒爲了查看她離開時的錄像,去向曹家公子要行車記錄儀,曹家公子起牀氣嚴重,稍微拖延了一刻鐘,一向溫文爾雅的沈醫生竟然操起一塊磚頭就砸了人家車,然後徒手伸進去掰走了記錄儀。
那可是外科醫生的手。沈軒這一陣都沒法上手術檯了。
馮一一從回來起就只繞着謝嘉樹轉,到現在纔想起來感謝他,一時心裡歉疚不已。沈軒自然看得出來她的心意,而且他故意舉着手、遺憾的嘆道:“現在你知道了吧?謝嘉樹救你那會兒徒手砸玻璃那招可是抄襲了我的。”
他是故意開玩笑,馮一一卻不怎麼笑得出來。
沈軒也笑得勉強,一時兩人之間冷場,他的表情也沉下來,忽然垂下了眼睛、目光看着地下。
“好了,回去吧,一會兒不見你他又要作……到最後,吃苦的還是你。”
馮一一沒有否認,只是又誠懇的向他道謝了一次。
她這樣的客氣,令沈軒嘴巴里更加的發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爲了什麼要等在這裡,明明知道她此刻滿心都是謝嘉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對着他。
而且明明承認了自己沒有他們愛得瘋狂,甚至像謝嘉樹說的,他對馮一一的感情也許根本並不配稱之爲愛……那麼到底是爲了什麼呢?一聽小護士說特級病房的女朋友去了護士長那裡,就拔了輸液針趕過來等她。
難道就爲向她吹一記口哨?像很多年前情竇剛剛初開時做過的那樣。
難道爲了讓她感謝自己?那爲什麼不把針眼尚發青的手背從口袋裡拿出來?
沈軒,沈軒在心裡輕輕的問自己:你是不是、就爲了趕來看她一眼?
他心裡驚濤駭浪,馮一一卻一無所知。
她向他笑了笑,便擦肩而過。
沈軒沒有動,沒有看着她離開,而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很久之後,他才慢慢的、將手放在了心臟的位置,用力捂住。
作者有話要說:驍爺,說實話,您這麼急趕着回家,不是急着去和噓噓玩“討厭給我嘛”和“你要我不給”的遊戲嗎?
——————————————————驍爺撕旗袍再來一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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