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銀鉤鐵畫,在我爸遞過的紅紙之上寫下了韓七娘子之位,叫我家世代香火供奉,從此,便是我老韓家保家之仙,且能保得我一十八年之周全。
我爸點頭稱是,說我兒子能留條命下來,全靠周先生,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言語,就是讓我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
周先生連聲說不用客氣,我與你家小兒乃是有緣,幹我們這一行的講究的無非就是機緣二字,因此,你不必太過在意。
周先生雖然這麼說,但我爸可是知恩圖報的人,當時就跟我媽商量着以後一定要和周先生一家保持良好的關係,有需要的地方也一定要幫忙云云,誰又能知道,周先生的兒子日後還真就是和我爸成爲了好兄弟呢,而且還還對我的人生起到決定性的幫助作用,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表。
昨晚我爸和我大爺一直在外面看着,因此並不知道屋子裡的詳細情形,我奶奶由於被過多了怨靈上身,此時的身體十分虛弱,正躺在炕頭休息,我媽和我大娘做了一桌子好飯菜招呼周先生。
席間,當週先生說到胡老七時,我大伯就問他說:“難道哪胡老七也是位大仙家不成?”
周先生抿了一口白酒,說然也,胡老七乃是胡家八排兄弟之中,第七排領排之狐仙,本事十分了得,韓七娘子就是他家閨女,若非有他出面,此事還真就不好解決,因此,這韓七娘子你們以後定不要忘了香火。
我爸點頭,說當然當然,韓七娘子於我老韓家有大恩德,怎能忘,我爸說的是實話,因爲直到現在韓七娘子的牌位還在我家祖宅堂屋裡供奉着。
我爸和大伯兩人紛紛向周先生敬酒,摘掉眼鏡的周先生雙目泛黃,且渾濁不清,冷不丁瞧着就跟個瞎子似的,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找這周先生算過命的人都稱他爲周瞎子,這並非不敬,而是說明此人名氣已然傳開。
周先生飲完杯中之酒,將酒杯一放,語重心長的對我爸說:“大侄子,你家娃兒身上的開路與護身二鬼剛剛轉世,真身不穩,又經過三十多個黃皮子怨靈的折磨,恐需很長時間的調整,而這十八年的賭局雖有七娘子護佑,但爲了以防萬一,我贈予你家小兒一物。”
說着,周先生就從脖子上摘下來一個物件,是個頭骨,看上去就像蛤蟆的頭骨似的,周先生說此物乃是靈龜頭骨,他已佩戴多年,龜頭(此龜頭非彼龜頭,邪惡的人面壁去)能夠辟邪,又對四靈中的玄武神獸,因此,送給我留作護身之用。
我爸和我大爺對着周先生又是一番語重心長的感謝,這時我媽抱着我跑了過來,掀開我身上的包裹着的棉被,高興的對我爸說:“快看快看,孩子身上的顏色已經下去了。”
衆人一看,果不其然,那青紫二色已然消失不見,周先生一語道破天機,說你們且看孩子的腳底板。
我爸端着我的兩隻小腳一看,說我的天,好傢伙,我兒子這是要當大官的料啊,雙腳踏星而來,哈哈哈哈。
在我爸的笑聲中,除周先生外,餘人皆看向我的腳底板,此時,在我的腳底板上,左腳邊爲一顆黑色的痣,右腳邊唯一顆紅色的痣,也就是我爸說的雙腳踏星。
對此,周先生做出瞭解釋,說非也,天生先生命之人命格便是如此,這兩顆痣便是那二鬼,這時候,我爸纔想起周先生先前便說我乃是天生先生命一事,於是,他就向周先生打聽先生命之人是怎麼回事?需要注意些什麼嗎?
周先生解釋說,先生命之人,天生便要行陰陽之事,說白了,就是與鬼神打交道,所以,你們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爸剛剛聽說完黃皮子怨靈又是狐仙的,本能的有些排斥,但也沒有辦法,先生命就先生命吧,什麼命還不都是我兒子嗎?於是,又向周先生打聽了一些具體事宜。
周先生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對我爸說:“雖有狐仙七娘子與我贈予的龜頭在,但你家娃兒身上那二鬼經過這番磨難,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甦醒,那三十幾個怨靈之力非同小可,所以,但這十八年之內行事要倍加小心,切記切記,另外,此子的人生什麼時候能走上先生之路自有定數,你們正常生活就好。”
我爸將周先生的話銘記於心,從此之後,但凡是與鬼神沾邊之事都讓我離得遠遠的。
自打黃皮子怨靈答應了賭局之後,可能是狐仙七娘子的保護起到了作用,我的身體逐漸好轉,能吃能喝,身子骨愈發強壯。
見我這能吃能喝的模樣,都滿歲了,我媽也捨不得給我斷奶,學牙牙語時候我也比其他孩子早些,三歲時候我已經能認出很多漢字,唐詩也能背出很多首,對此我爸還感到十分驕傲,村子裡很多人也都誇我聰明,有人甚至說我長大後是當大幹部的料。
對此我爸媽莞爾一笑,深感欣慰,然而,三歲之後我男孩子的性格漸漸發揮出來,無比淘氣,隔壁家院子裡的果樹蔬菜經常被我用棍子打爛,我爸笑臉賠償,回家之後就請我吃一道東北名菜,棒子燉豬肉。
好不容易捱到上學了,我爸以爲有老師管着按理說應該省點心了吧,可誰知道上學第一天就因爲搶玩具和小朋友打了起來,還把人家給按到水桶裡,要不是老師及時發現,非鬧出人命不可。
一頓棒子燉豬肉是免不了的,我爸還拿着一筐雞蛋登門向人家賠禮道歉。
再後來,慢慢的跟同學們混熟了,每日嬉耍玩鬧,家裡和老師對我都放了不少心,而且,我的學習在班裡還算是尖子生,老師還爲我安排上了學習委員的重任,這下可把我給綁住了,學習委員那是要起帶頭作用的,小孩子虛榮心強,打那以後我就更老實了,學校和家裡也就更加放心。
一直到九八年,小學四年級下學期,我虛歲十二那一年,就是之前那個被我差點嗆死的同學,現如今長得也是人高馬大的,叫樑軍,按照現在的話來說,當時的我在班級裡那就是學霸,而樑軍則是個學渣,但是我倆卻有一個共同的愛好——打遊戲機。
就是那種拳皇啊,街頭霸王啊,黃帽啊,三國志之類大型熱血格鬥遊戲,當時來說,這種遊戲無論是對我們小學生還是中學生都有着強大的殺傷力,玩過一次之後便十分上癮。
正趕上星期天,我爸媽都下地勞作去了,樑軍這小子就上我家來找我玩,玩着玩着就覺得沒意思了,他就提出去鎮上的遊戲廳打遊戲,我當即點頭,可謂是一拍即合,然後我們分別從家裡偷了一塊錢騎着自行車就出發了。
巧的是我們在半路上還遇到了六年級的同學大老肥,於是乎,我們三個一邊騎着永久牌二八大自行車向鎮上趕去,一邊聊到了鎮上該玩什麼好,二八自行車我根本就夠不到坐,只能掏襠騎(一隻腳伸過車樑),而大老肥則載着樑軍,就這樣,我們三個浩浩蕩蕩的前往鎮上。
一塊錢六個遊戲幣,我擔心遊戲幣消耗過快,根本不敢玩97格鬥或者街霸,一直在玩黃帽闖關之類的,因此,六個遊戲幣足足玩了兩個多小時,饒是這樣仍有些意猶未盡,回去時天都快要黑了,大老肥載着樑軍,我還是自己騎。
大老肥長得並不肥,且細高細高的,當我們三人剛騎出不遠,天空就開始颳起了大風,此風颳的那叫一個大,黃沙漫天,掏襠騎着的我被大老肥落的遠遠的,實在騎不動,我只好下來推着走,而大老肥和樑軍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急中生智,決定繞小路回家,不然的話,以我的速度估計天黑都趕不到家。
於是,我跌跌撞撞的在小路上推着自行車,這期間經過了無數個墳地,在鄉下,人死之後火化掉一般都埋在自己家的田地裡。
狂風席捲着塵沙,天空一片昏暗,再加上時近傍晚,經過墳地的我心中無比忐忑,以前聽大人們說過唱歌可以壯膽又能抵禦魂音,因此,我開始大聲唱起歌來,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