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痛讓我走得一瘸一拐的,邊走着我邊看着周圍景象,空間佈局很是熟悉,但這裡沒有高大的樓房,只有單層的平房,赤紅的房瓦在烈日下顯得乾澀,牆漆斑駁,腳下的路也是石頭路。
穿着統一服裝的少年少女們站在破舊的、遍地是枯草根的操場上,幾個隊伍正在煤炭石塊鋪成的跑道上跑步。操場不大,人倒很多,擁擠在一起。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我看向四周,想尋找蘇離的身影,忽然一聲大喊將我嚇得停住了腳步:“楚思魚!你要去哪裡!”
尋聲望去,是一個模樣兇悍的教官,滄桑的臉上掛着疤痕,用嘶啞粗獷的嗓音向我喊道:“你遲到了知不知道!罰跑三圈,跑完再歸隊!”
隊伍中傳出幾聲不懷好意的笑聲,那個教官又轉過身去罵他們:“笑什麼笑?誰再笑跟她一起跑步去!”
我不知道楚思魚是誰,我只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明明在和怨靈打架,爲什麼突然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可當我回過神時,我正氣喘吁吁地跑在硌腳的跑道上,身上的傷生疼,與各種委屈融合在了一起,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這個操場不是很大,三圈很快跑完,我回到隊伍中,可那些學生一看到我過來,全是一臉嫌棄的模樣。我侷促又狼狽地站在隊尾,按照教官的要求訓練着,好不容易纔結束,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教官帶隊領着學生去食堂吃晚飯,食堂外觀破舊,但裡面還算乾淨。和之前那樣每個人自己到窗口領餐不同,在這裡,大盆大盆的飯菜已經擺好在了圓桌上。
“真他媽倒黴,又和你坐在一桌。”先前踢我的那個女生阿蘭嫌棄地捂住鼻子,我現在心裡全是對現狀的疑惑,沒心思理她。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現在好像對現狀有了些許頭緒。我好像成爲了一個叫做楚思魚的女生,這個女生一直被別人欺負,尤其是這個叫做阿蘭的女生,格外對楚思魚看不順眼。
“都別講話了!還想不想吃飯!”教官粗着嗓子喊罵,食堂裡立刻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多餘的聲音。教官板着一張臉,下了令:“坐!”
我坐了下去,誰知凳子竟被人踢走了,狠狠摔在了地上,痛叫了一聲。
“都起來!”教官怒吼,“誰連坐都不會坐?”
我揉着屁股扒住桌沿爬了起來,那個臉上有傷疤的兇悍教官一眼就看到了我,衝過來拎住了我的後衣領:“還想不想吃飯?出去站着!十分鐘後再進來!”
被當衆怒罵讓我十分難堪,我想掙扎,可根本比不過這個教官的力氣。我氣急了,瞪向那個捉弄我的名叫阿蘭的女生,卻被教官拎到了食堂外面。十分鐘後再進去,飯菜早已經所剩無幾,可是肚子很餓,我只能扒拉着不多的米飯,勉強填進肚子裡。
餓着肚子結束了晚訓,身上又很疼,我幾乎走不動路,只能遠遠跟在大部隊後面。眼看着距離越來越大,腿上忽然被猛踢了一下,教官暴怒的聲音響起:“病病殃殃,沒吃飯啊!”
好不容易拖着身體回到了宿舍,我也顧不得宿舍環境的改變,往牀上一趴。還以爲這大半天的折磨終於要結束,剛睡了一會兒,後衣領又被人拎了起來,猛地一下卡住了我的喉嚨,讓我險些嘔了出來。
“臭烘烘的丫頭,你也配和我睡一個房間?你爹孃怎麼就生了你這樣一個垃圾,臭死人了!你也就配睡在菜市場的魚堆裡!”是那個阿蘭的聲音,一邊罵一邊拉扯着我的後衣領把我往屋外拖。我又痛又餓又累,根本抵不過她的力氣,只能盡力扯着胸前的衣服,努力不讓自己窒息。
“砰”的一聲,大門被狠狠關上,從屋裡傳來了女生得逞的笑聲。我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卻因爲呼吸得太猛烈咳了起來。夜晚的風吹過,我不禁狠狠打了一個冷戰。
爲什麼都欺負我……爲什麼……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身上好疼,好冷,肚子好餓,我撐着身體爬了起來,擡手去敲門:“放我進去!金如蘭!你憑什麼把我關在外面!”
屋裡吵吵鬧鬧,嘲笑聲不止,金如蘭的聲音響起,全然是無所謂:“不用理她,讓她睡門口還是我大人有大量,不然早把她趕到基地外面去了。”
另一個女生不安地問道:“阿蘭,她要是喊起來把教官引過來了怎麼辦?”
“放心好了,我爸可是大老闆,這些老師教官巴結我都來不及呢!”金如蘭分外囂張。
“她這樣一直吵也太煩人了,我們還怎麼睡覺呀?”又有女生提出了異議。
金如蘭冷笑一聲:“等她沒力氣了當然就不吵了。真不知道怎麼有人可以這麼臭,哎呀,開開窗,房間裡全是魚腥味!”
女孩們笑笑鬧鬧,完全已經忘記了被關在門外的我。我敲了一會兒門,飢餓與疼痛耗盡了我的力氣。我只能靠着門坐了下來,耳邊是嘈雜的笑聲與蟲鳴的交織,就這一會兒,腿上已經被蚊蟲咬了好幾個包。
晚間的冷風吹過,臉上委屈的淚水變得冰冰涼涼,我抱緊了自己,恍惚間似乎想起了什麼,可轉念又忘了。疲憊感襲來,我抽了抽鼻子,把臉埋在了膝間。
吵鬧的鈴聲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背後一空,向後狠狠摔倒在地,又被狠狠踢了一腳。
“晦氣,怎麼一大清早就看見你,噁心死了!”這個聲音化作灰我都認識,是金如蘭。
就這麼在門口睡了一晚上,渾身的疼痛更加劇烈了。我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把散亂的頭髮撥到耳後,默默站起,追上趕早訓的學生們。
今天早上很幸運的沒有和金如蘭一張桌子吃飯,我也終於填飽了餓了一晚上的肚子。可是,同桌的女生異樣的目光,以及捂鼻子的動作,都讓我不敢擡頭。
不過,雖然我暫時逃離了金如蘭的折磨,可午休時間,金如蘭指使着昨天那兩個女生,和昨天一樣將我抓到了宿舍後面的牆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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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女生把我扔下,坐倒時我的後腦砸到了牆,砸得我頭暈眼花。金如蘭對着我的臉吐了口唾沫,就算是我擡手去擋,那口黏液還是粘在了我的頭髮上。
“臭丫頭,還敢到處晃來晃去,真是讓老孃不爽!”金如蘭擡腳就是踢,我捱了幾下,伸手扣住了她要收回去的腳,擡眼瞪向這個爲非作歹的丫頭。
金如蘭有一刻的愣神,回過神是更激烈的憤怒。我緊緊抓着她的腳踝,她抽不回腳,連忙向那兩個女生求助:“還愣着幹什麼!幫我打她啊!”
那兩個女生趕緊來幫忙,擡腳就向我踢來,慌亂之中我想要躲避,而被我拉着腳踝的金如蘭跟着我一起摔倒在地。
摔了一跤的金如蘭更加生氣了,躺坐在地上對着我的臉就是一腳,這一腳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只覺得眼前一黑,鼻子裡有溫熱的東西淌了出來。
“臭垃圾,敢讓本小姐摔一跤,本小姐踢死你!”金如蘭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方盤旋,我辨不清她在哪裡了,眼前黑乎乎一片,耳邊嗡嗡作響。就在我以爲要死在這裡的時候,有一個聲音,似從天而降的神明,拯救了我:
“你們在幹什麼!”
有人將我扶了起來,臂膀有力,幾乎是將我扛起。眼睛好像可以看到東西了,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了救命恩人的側顏,是個男生,皮膚黝黑卻擋不住他的帥氣,也許是因爲他救了我的命,我覺得他好像在閃閃發光。
金如蘭不但沒有惶恐,還狡辯起來:“什麼叫我們在幹什麼?是……是楚思魚欺負我!”
“思魚欺負你?金如蘭,你這個人真好笑,明明是你欺負思魚!昨天也是你踢了思魚的椅子,害得她沒吃上晚飯!你以爲你做的事情沒人看見嗎?”男生氣憤地辯駁着,恍惚之間,我想了起來,這個男生叫周向陽,和我來自同一個小漁村。
大概……全世界也只有他會保護我了。
明明周向陽的質問句句戳中金如蘭所做惡行,可是另外兩個女生還在幫着金如蘭說話:“你誤會了!阿蘭那麼善良的一個人,今年她家裡還捐給學校一幢教學樓,她怎麼會欺負楚思魚?明明是楚思魚打了阿蘭,你看阿蘭褲子都髒了!”
“就是啊!再說了,昨天晚上是楚思魚自己摔的,你幹嘛怪阿蘭?而且楚思魚身上一股臭味,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思魚都被打成這樣了,你們還敢這麼說瞎話?”周向陽很生氣,但又害怕金如蘭家裡的勢力,暫時不與金如蘭計較,對着我說道:“思魚,我先送你去醫務室吧?”
我點了點頭,鼻子裡還在淌血。我想對周向陽說一些感謝的話,可是沒什麼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