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靈界總部的路上,對於我失憶並僞裝身份期間的一些細節,天瞳也說與我聽了。
那天燃將安晟封印之後,神靈與魔靈碰撞產生的巨大力量終究還是撕裂了阿瑟夫締造的那個末日靈域,好在有着燃的神靈力量的加持,阿瑟夫的漂流瓶原身並沒有破碎,只是那一個靈域從此以後再也無法開啓。
靈域破碎後,原先在靈域中的大家都被拋了出來,掉落的位置離酒店不遠。但也許是力量潰亂的緣故,我的意識被我的力量帶離,連原本這具千年的身體也消失不見。天瞳花了好幾天時間,才依靠着無所不在的眼瞳,循着我的靈流找到我新的身體。
“也就是說……”我張開雙手看着手心,覺得不可思議,“我現在的身體,是新的?”
“算是吧。”天瞳回答道,“不過,從前留下的刻印和痕跡都在,這也是蘇離的契約和安晟的傀儡意識依舊能夠對你產生影響的原因。”
“那我現在到底是千年還是蘇念?”我眼角抽搐,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感覺之中。
天瞳輕笑了幾聲,似乎是在笑我的無知擔憂,反問道:“天瞳大人有數不清的眼瞳,你不也是看到一顆眼瞳就喊天瞳大人嗎?”
說的也是哦……就算是身體變成了新的,但我還是我,那我也依舊是千年。
“那也就是說,在靈域破碎的那一次,我算是死了一次嗎?”我只覺得這些事情好神奇,現在的我是復活的我嗎?
“靈體是不能用人類的概念來解釋的。”天瞳回答道。
也許是看我着實困惑,坐在天瞳身邊聽着我們對話的蘇先生也笑着安慰道:“靈聚而成形,每一個靈體的誕生,都是因爲凝聚了靈。總而言之,你還活着,你還有千年的記憶,那麼你當然是千年了。”
“等你拿回了阿唸的記憶,阿念也就會回來了。”天瞳感嘆着,聲音裡帶着真實的開心。
原來的我嗎……我也有些好奇,原來的我,會是什麼樣的人。可我又有些害怕,念可是神靈,當我屬於唸的記憶復甦了,那麼如今弱小的千年,是否會被壓制呢……
雖然每個人都說念就是我,可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麼用,那個封印……是一定會去開啓的。
車子駛入了熟悉的道路,不遠處興樞山的輪廓已經清晰可見。我成爲蘇念之後待的醫院就在這附近,阿朗和朱雪居然能夠聽召從天陽市趕來幫助我,真是辛苦他們了。
我看向駕駛座上正認真駕駛的阿郎,由衷道謝道:“阿朗哥,謝謝你不遠萬里來華都幫助我,還有朱雪姐姐,如果你遇到她,也幫我謝謝她。”
阿朗笑了笑,沒有迴應,執行着他作爲司機的職責。而天瞳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這是我發佈的任務,他們接受了任務,當然要好好執行。”
“嘛!天瞳大人總是這麼不近人情的話,是不會有朋友的哦!”我反駁了一句,回頭發現天瞳的嘴角噙着的笑容特別溫柔好看,雖然被白紗矇住了眼睛的位置,但是我還能察覺到天瞳在看着我,用一種不可見的、卻着實溫柔的目光。
“我纔不需要朋友。”天瞳說道,“只要阿念需要我就行了。”
我明白他對我的感情,可是,我沒辦法去迴應。正當我垂下眼眸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天瞳先一步開口了:“阿念,你不用在意那些事,我沒有多餘的想法,我只想着,遵守我立下的誓約,守護好與你的約定,就足夠了。”
到嘴邊的詞句就這麼止住,我轉回了身,看着前方的道路,輕輕點了點頭。
上一次被晨曦帶到靈界總部的時候是在晚上,我還陷入了某種幻夢之中,而這一次在白天駛上興樞山,陌生的景色卻給我一種熟悉感,這是一種源自於記憶深處的熟悉感。直覺告訴我,這應該是念的記憶中存在的痕跡,畢竟興樞山是曾經唸的家。
終於重回靈界總部大門,下車後告別阿朗從大門進入,寬闊的庭院展示在我眼前,深大的四合院被山林環繞,透着神秘的氣息。呼吸間就可以清晰感受到的濃郁靈氣在庭院的上空凝結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我看到了與紫迷情共情時見到的那個小花園,就在庭院的中央,種植着花團錦簇,安靜祥和。
這裡……好安靜。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疑惑,蘇先生解釋道:“燃回來之後,勒令禁止任何人在無授權的情況下踏入這裡,爲的就是防止那些對共情天賦崇拜過頭的仙靈亂來。”
“是爲了保護顏顏做出的佈置嗎?”我皺起了眉,總覺得這一次燃的做法過激了,“既然他都禁止那些激進的仙靈前來,爲什麼還要把顏顏關押在阿瑟夫的靈域裡?”
“畢竟那只是一句話,而非真是的屏障。”天瞳解答着我的疑惑,神神秘秘的,但我聽得懂他的意思。燃害怕那些不聽話的仙靈隨意闖入,擄走夏苒顏用她的生命去開啓唸的封印。
蘇先生爲天瞳打着傘,引着我向前走:“我們的進入時得到了首席大人的授權的,千年,他已經等你很久了。”
跨過門檻走入屋內,空蕩蕩的走道與上一次前來時還未走近就滿是嘈雜人聲全然不同,這一種空蕩蕩之中,存在着一股令人心慌慌的寂靜。
蘇先生和天瞳帶着我來到了一扇房門前,他們停下了腳步,不再向前,蘇先生向我伸出了手,示意我進那個房間裡。
“首席就在門後,他已經等候多時了。他大概只見你一個人,我們就不摻和了。”蘇先生如是說着,臉上的笑容有幾分無奈。他這幅表情,再加上燃的極端舉動,我已經明白裡面的燃不太對勁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吐出,伸出手敲響了門。
門後並沒有什麼聲音,我嚥了咽口水,想回頭向蘇先生和天瞳確認一下,還是忍住了,直接伸手推開了門。
老舊的木門在推動時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似乎這裡並不是那神秘又尊貴的靈界總部、神靈首席居住之處,而是變成了一座深山老林裡許久未有人居住的破舊且孤寂的即將被風化的老宅。
在門後的房間裡,我找到了燃。
他換下了所有的學生僞裝,穿回了略顯古樸的衣着,一頭黑色長髮披散着,髮尾的橙色色澤與他的火焰一模一樣,他雙手交叉,擱着下巴,散亂的頭髮讓他的表情晦暗難以看清。而他散發出來的氣息,並不令人舒服。
我站在了桌前,又是深呼吸了一下,終於能夠發出聲音:“燃……我回來了。”
話音落,他頓時擡起眼睛,眼中似有火光在一瞬間劃過,凌厲且敵對。我背後一涼,沒控制住退後了半步,但還是止住了膽怯,將退後的腳步收回,並往前踏了一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歡迎我回來?”
“我不知道。”燃很快就回應了我,我還以爲他會沉默冷戰之類的……
他別開了目光,也放下了手,臉色卻依舊那麼差:“我很希望你回來,你纔是這個靈界的主人。可我又不希望你回來,因爲你需要鑰匙,要救蘇離,你必須需要鑰匙,不管是開啓你的封印……還是蘇離的封印。”
“你對顏顏的稱呼,已經變得那樣冷漠無情了嗎?”我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沒有用上了靈力,但也沒收什麼力道,古舊的桌子吱呀着嗚咽了一聲。
燃的眸子動了動,又立即看向更遠處:“我不會讓任何人動夏苒顏的。”
“那你就把顏顏關押起來,剝奪她的自由,讓她一直生活在虛假的幻境之中嗎?”我收回了手,瞥過桌子上被我拍出的裂隙,也別開了目光,“從你將顏顏帶到這裡開始,你就已經準備好剝奪她的一切了。難道你要永遠把顏顏關押着嗎?”
“我不是關押……我是保護她……”燃還在辯駁,語氣卻虛弱了不少,他也在爲自己的做法而愧疚。
“顏顏是一個人,她有朋友,有家人,有要回去的地方。而如今,你將顏顏關押了這麼久,你沒有想過她突然消失不見會爲她的家人朋友,還有學校帶來多大的恐慌嗎?”我繼續質問道。
“夏苒顏是靈體。”燃反駁了我的話,語氣又變得強硬,辯解道,“我早就通知了夏家,夏家也同意由我來保護她。至於學校那邊,既然她是靈體,那麼她也就不該再和人界有交集了。她與人界的聯繫,本來就會在她十八歲時斷離,只是我將這斷離的時間提早,並且……強勢了一些。”
聽他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所作所爲的過分之處,我心頭就是一股火:“你還這麼理直氣壯?就算顏顏是靈體,她的自由也不該被隨意剝奪!她不應該永遠被關在靈域之中!她是有罪過需要被淨化的怨靈嗎?還是說,燃,你在封印安晟的過程中,也被他的魔靈靈力感染了,纔會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