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貴的紫砂壺砸在了那個輸了棋局的老人頭上，也把我對靈界神秘奇異充滿高雅能人異士的幻想砸得支離破碎。
沒有仙風道骨，只有圍在一起打牌的老人，吵吵鬧鬧跟個棋牌室沒什麼差別。也沒有奇珍異獸，只有穿着各異髮色離奇的奇奇怪怪的人。
那個輸了棋的老人被紫砂壺砸得“哎喲”直叫，有他的腦袋墊了一下，紫砂壺一點事也沒有。黃毛小夥把掉在地上滾了一圈的壺撿了起來，把蓋子蓋好，嬉皮笑臉道：“夏祖爺，您別生氣呀！您這二兒子看起來是沒錢還債了，您這做父親的要不……”
“呸！他就是個垃圾堆裡撿來的！”夏祖爺氣得鬍子都吹起來了，發覺了門這邊的動靜看了過來，臉色一變，眼睛瞪大，鬍子抖動，“離……離主？白鶴仙子？這是怎麼了？”
衆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人羣中有個小小的矮人拿着小拖把，把地上的茶漬擦乾淨。
“離主怎麼傷成這樣？”何道姑牌都不打了，摘下小巧精緻的老花鏡，抄起手邊的玉珠手串撥開人羣走了過來。蘇離把臉捂得更嚴實了，低聲道：“讓晨曦來見我，其他人退下。”
離主一言九鼎，連這些老人都向他低了低頭，牌不打了棋不下了，就這麼散了場。何道姑把檀香和蚊香都滅了，打開陽臺門用了什麼靈術把煙氣全趕了出去。
人都離開了，原本烏煙瘴氣的客廳也變得清爽了許多。彷把白月扶到了那邊的小沙發上，我抱着蘇離也走了過去，趕緊將快要爆炸的離主放下。
蘇離躺在了大沙發上，我拿來靠枕準備給他墊腦袋，就這麼和他對視在一起，背後一涼，趕緊抱着靠枕逃開。
朱雪向蘇離鞠了一躬，而後往裡屋走去。
“真是少見。”白月靠着沙發背，揶揄道，“從前只聽說跟離主一起出任務的人非殘既傷，這次居然是離主重傷，小年你倒是什麼事都沒有。”
“還不是你乾的好事。”蘇離咬牙切齒地擠出這一句話。白月一聳肩：“那我總不能看着你發瘋把少主幹掉吧！”
他們兩個傷員又吵了起來，我抱着靠枕默默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我有自愈的能力，我怕是已經掛掉了，可惜我的能力沒辦法爲別人治療，蘇離傷的那麼重撐到現在，也一定很不容易。
不一會兒，朱雪回來了，帶來了一位優雅的女人。這個女人穿着一身暗紅色繡着丹頂鶴圖案的旗袍，披着紅色的絲巾作坎肩，酒紅色的短捲髮恰好到下巴的位置，髮絲富有彈性與光澤，腳踩高跟鞋不急不緩地走出有節奏的聲音，渾身上下透着端莊的氣質。
優雅端莊的女人畫着恰到好處不濃不淺的妝容，舉止溫柔中帶着沉穩。她還沒說話，彷向她鞠了一躬，白月站不起來，就坐在沙發上恭敬地稱呼道：“晨曦大人。”
她就是靈界天陽市分部主任晨曦！
“晨曦大人！”我連忙跟着他們打了招呼，沒敢再去明目張膽地打量這個優雅沉穩的紅色女子。
晨曦點了點頭，依次將我們幾個看了過去，開口也是溫和的聲音：“你們的情況副**都已經跟我說了，我會幫你們治療。你就是千年吧？副**對你的評價很高，作爲天陽市的負責人，我總算見到了咱們天陽市能受副**如此褒獎的人了。”
她說完笑了笑，這番話里居然滿是欣賞之意，我被誇得臉紅，撓了撓頭：“我……我還是個小菜鳥，什麼都不懂呢！”
晨曦笑笑，打量了我一番，我感受到有一股暖暖的靈力將我包圍，沒一會兒這股靈力就散開了，晨曦臉上有些許疑惑：“你沒有受傷，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是我的。”蘇離言簡意賅，大概是不想透露我能自愈這個秘密，轉移了話題，“先別寒暄了，幫我和白月療傷，咳咳……”
晨曦眼中對我的好奇沒有散去，走向了蘇離去查看他身上的傷勢，又去看白月的情況。這時朱雪走到了我面前，低着頭說道：“千年小姐，請跟我來，副**要見你。”
朱雪這副恭敬的態度讓我受寵若驚，她說完話就走，我趕緊把靠枕放到了茶几上，跟了上去。
我跟着朱雪往屋內走去，這間房屋還挺大的，離開客廳後轉個彎進了一扇開着的大門，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旁都是關閉着的門，不過這些門上總算有了點靈界的氛圍，貼着一些符籙，掛着桃木劍八卦鏡之類的東西，還刻着神秘古樸的暗紋。
我還注意到，這些門的把手很奇怪，是銅製的獸首，口中含着銅環，像是那種古老房屋大門上的門環。這些門在大概一個人腦袋高的位置開了一個看起來可以活動的小窗，小窗是長方形的，看得我嚥了咽口水，心想這怎麼那麼像監獄門上那種觀察窗口的感覺。
一路走過去，大致有着十來扇這樣的門，終於走到走廊盡頭，眼前是又一扇大門，比起一路過來的門普通了許多。
我心有慼慼地望向身後那些緊閉的門，原本來時的大門已經到了很遠之外，讓我不禁猜想，這裡是將整個六樓打通，合爲一體了。
朱雪在大門上掃了指紋，將門推開，站在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千年小姐，您請進。”
面對朱雪的嚴肅，我也不敢多說什麼，向她鞠了一躬趕緊進門，門後又是一個寬敞的廳，乾淨整潔，入眼就是客廳三件套，蘇先生正坐在沙發上，對面是凌燕。
從怨靈商城歸來的凌燕哭腫了眼睛，但這會兒已經冷靜了許多，低沉着聲音說道：“蘇先生，您讓我自己選擇，我怎麼選的出來，我不想再跟那冷漠的一家人過了，可是……我怎麼捨得我的小寶……他還那麼小，我怎麼能讓那一家子的齷齪氛圍帶壞我的孩子！”
凌燕說的激動，擡頭髮現了我，嚇得站起了身。我摸了摸肚子上染了大片血跡還破了洞的衣服，有幾分尷尬：“蘇先生……我來了。”
蘇先生看向我，也被我一身的血跡驚到了，他還沒說什麼，只聽一聲“汪”，原來是蘇先生身邊躺着一隻大狗，本來躺在沙發上打盹的大狗聞到了血腥味驚醒，瞪大了兩隻冰藍色的眼睛。
蘇先生將我打量了一番，倒沒那麼驚訝了，笑容向從前那樣，親和而大氣，說道：“看來你們經歷了一場惡戰，不過看樣子蘇離把你保護的很好嘛！”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隻大狗跳下沙發在我腿邊轉了起來，我認得它，是之前天瞳的義軀來沙灘上找我們時牽的那隻用來僞裝的導盲犬大狗狗，它站着有我半個人高，一身灰黑色毛髮格外柔順飄逸。
看它的神色似乎有些緊張，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大腦袋，安慰道：“別擔心，我沒受傷，這是蘇離的血。”我記着蘇離的話，也用蘇離的話撒了謊。
“蘇離受傷了？”這回蘇先生不淡定了，沒等他多問，一旁凌燕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蘇先生……這孩子……”
顧及有不屬於靈界的外來者，蘇先生沒繼續深問下去，而是說道：“千年，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朱雪，你給千年帶路，阿朗，別圍着千年轉了，去看看蘇離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嗚！”大狗狗應了一聲，跑出了大門，而候在大門外的朱雪聽到蘇先生的吩咐，走進了這間客廳，順手關上了門。這一扇門內外居然是不一樣的，那一邊是普通鐵門的樣子，而這一邊，看着是一扇木門，漆着暗紅色的門漆，門上的花紋有着歐式的格調。這扇門一關上，這個房間就只是一個歐式風格的客廳了。
“千年小姐，請隨我來。”朱雪在前面引路，我不再多想，向蘇先生鞠了一躬趕緊跟上朱雪離開了這間客廳，拐了個彎，又走過一條不算長的走廊，來到一間浴室。
浴室有乾溼分區，朱雪從洗手檯上方的櫃子裡取出了潔白嶄新的浴巾，她將浴巾遞給了我，恭敬說道：“千年小姐，請使用這邊的浴室，浴巾是新的，請放心使用，裡面的沐浴露洗髮露請隨意使用。我會在十分鐘內將新衣服送來，您先洗澡。”
“嗯嗯……”面對朱雪的嚴肅，我總是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而朱雪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像第一次見面一樣，她還是那樣的一板一眼。
浴室內部也很是平常，看不出什麼奇特之處，我脫了染血的衣服，用溫水去沖洗皮膚上的血跡，一邊洗着，一邊吸收着今日對靈界的所見所感。
也許就像蘇離說的那樣，我太愛幻想了，在我的想象中，靈界是靈體的家園，會是神奇又神秘的地方，鳥語花香依山傍水，各類靈體和諧共處。花草皆有靈，化身爲俊男美女的妖靈們在花海中享受芬芳，仙靈們看着這個美好的世界，所有的靈體擁簇着他們的神靈。
靈界如果有道士的話，我想象中會是那種仙風道骨，持着拂塵拈着蓮花，還有仙氣飄飄的丹頂鶴伴隨着他們。
想到丹頂鶴，我想起了晨曦大人衣服上繡了一隻，眼角抽了抽，在水氣瀰漫間大聲嘆了一口氣。
好像眼前這個靈界分部一點也不符合我想象中的樣子，那些老道士一點也不仙風道骨，還聚衆打牌各種鬥嘴，尤其那個拿紫砂壺砸人的，最讓我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