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有了莫愁在旁邊,李果的心情也就不是非常糟糕了。而且看着莫愁不停的在用手飛速撈着水裡的花瓣,並在船上堆成一個小尖堆,再拿出一個小瓶子,把花瓣全部裝在裡面的古怪行爲,李果真的覺得莫愁真的是太可愛太可愛了。
在可愛的莫愁面前,一切姑娘都只能算是浮雲……船速依然飛快,每碰到一個波浪,竟然會像快艇似的來一個華麗的跳躍,並重重的砸在本就不寬大的小河面上,炸起一層水花。
“相公相公。”莫愁把裝滿花瓣的瓶子遞給李果:“待莫愁再裝一瓶!”
李果一邊睜着被強風吹得幾乎張不開的眼睛,一邊好奇的問着莫愁:“你裝這個幹什麼……還有,你身上哪來這麼多玻璃瓶。”
莫愁哦了一聲:“這瓶子漂亮,每天早晨門口都會有一瓶呢!也不知是誰人放的。”
李果驚詫的看着莫愁……原來在秀兒老太太住時那些失蹤的牛奶瓶子都被莫愁給弄過來了,爲了這事,李果每天都要賠五塊錢,並且誰也不知道瓶子的去向究竟在何方。李果還特別打過電話給牛奶公司問過,他們也根本沒有記錄……合轍這牛奶瓶子都被莫愁給偷偷貓下了,現在儼然成了她的心愛之物。
這除了說莫愁傻的可愛之外,也不得不讓李果感嘆莫愁的劍匣真的比哆啦a夢的口袋有過之而無不及……當莫愁灌了三瓶子新鮮花瓣之後,李果終於看到了此次的終點,一個碩大的照壁,黑底紅字寫着一個龐大無比的李字,這字風骨十足,帶着猙獰的力道,看上去霸道且充滿了一種讀書人的風骨。兩種渾然不同的味道糅雜在一起,倒是頗讓李果懷念起了他那個有才有德也有脾氣的爺爺……而這照壁下頭,正中的位置,坐着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新娘子的裝扮,距離大概還剩下一百米,李果並不能很清楚的看到這個被強搞來的新娘的一些細節,只能看到一團火紅。
“相公……”莫愁指着那個小紅人兒:“就是那,等莫愁到了年紀,要比這還熱鬧!聽到沒有!”
李果連聲答應,船速已經慢下來了,李果只能又一次開始奮力的划船向前逼近,而隨着小船的接近,李果也真切的看清楚了那個新娘子的樣子。
因爲頭上蒙着蓋頭,李果看不到長相。但是她身上的服裝、首飾,甚至是屁股底下那張看上去很有年頭的金鐵木的太師椅,都顯得華貴非常。
金絲秀的火紅嫁衣,上紋龍鳳呈祥,四平八穩的線腳加上靈氣十足的紋案,有點品的人都能看出來這點東西看上去簡單,但沒有個四五十年的刺繡功底,那是碰都不敢碰。特別是胸口一朵用金線縫的富貴牡丹,更是鮮活無比,猛一看還以爲就是一朵水靈靈的綻放鮮花。
蓋頭也講究的很,齊針水繡扎染的布,蓋在姑娘頭上剛好掩住下巴,不多一寸不少一分,布料靈動但是沒有輕薄的感覺,上頭繡着雙棲鴛鴦連理枝,還有一朵並蒂紅蓮。構圖精美不顯凌亂,而且還頗具唯美的水墨風格。
而那雙布鞋,甚至讓帶着不滿情緒的李果都有些動心了,巴不得把這穿着布鞋的小腳摟在懷裡揉到發紅。燈芯絨布的面兒,顯得嬌俏可愛,加上高高翹起的鞋頭和上面兩朵布扎的小紅花,更是讓李果有種想把這鞋弄回家當工藝品的衝動。
而這新娘子的首飾倒是不多,大有簡約不簡單的風範,取捨之間顯盡了智慧,一個鐲一把鎖,露出蓋頭一寸二的寶石耳環,還有蔥蔥如玉的手上提着的那個……嗯?塑料袋?這個就有些讓李果覺得多少有些破壞美感了……李果此時已經很近了,大概不到十米遠,周圍寂靜,除了新娘子不停從塑料袋裡摸瓜子出來放進嘴裡發出的咔咔聲之外,也就只剩下周圍的水波撞擊兩側石板的嘩嘩聲。
已經走到盡頭的李果,儼然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而莫愁則在專心致志的往牛奶瓶子裡塞花瓣,根本沒功夫搭理李果。
而這時,老早就不知道跑哪去的琥珀突然出現在李果的前面,並一步踏在岸上:“其他人呢?”
新娘子一聽琥珀的聲音,身子椅背一靠,腿自然而然的架到了扶手上,並把長裙子撩到了大腿,一邊抖着腳一邊磕着瓜子:“我爸喝多了,鬧事兒去了。李果那傻逼呢?艹,老孃被他媽的給陰了,這破玩意蓋上拿不下來了,壓根走不動啊。”
鳥子精!
李果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李果雖然開始的時候就預感大概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是鳥子精,可真發現是這廝的時候,他突然暈眩了,本來還打算想個招,讓新娘悔婚或者騙契約的李果,這一下徹底心涼了……莫愁看到李果的熊樣,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聽到莫愁笑聲的鳥子精調整了個姿勢,面對着莫愁:“大仙,你不說去接李果麼?李果人呢?你知道我那艹蛋的娘跟我說什麼麼?她說李果不來,我這輩子都得戳在這,這尼瑪不是坑爹啊。趕緊把李果那小逼給弄來,老孃尿急!”
李果咳嗽了一聲:“到了……”
鳥子精一愣,然後猛然抓起一把瓜子劈頭蓋臉的就甩了李果一腦袋:“我知道你個賤人一直對老孃沒按好心,你也用不着這樣吧?好歹咱們也算是哥們一場,你這麼幹,以後咱倆還見面不見面了?好吧,就算你一直暗戀老孃,行,我認了。可好歹你他媽也……哎呀我艹,你他媽也親口跟我求個婚啊,戒指蛋糕結婚照什麼的都給上一套。可你看看你,強行把我給綁這,你這算強殲你知道麼你,balabalabalabala……”
等一大通犀利的辱罵結束之後,鳥子精換了口氣:“來,先帶老孃去上個廁所。”
李果啊了一聲。可還沒等他遲疑五秒,鳥子精那邊就又開噴了……其實這也不能怪鳥子精,她跟李果一樣,在開始之前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她卻莫名其妙的和李果捆綁在了一起,一個天姓就跟流氓似的女子,突然一眨眼變成了沒有男人就只能坐在位置上嗑瓜子,連尿都得憋着的殘廢人士,說實話……李果覺得,她現在還是挺剋制的。
等她噴完的之後,李果撓了撓頭:“怎麼帶你去……”
“把我的蓋頭掀掉。”鳥子精指着自己頭上的那張布:“這玩意把我給鎖在這了。”
李果呆呼呼的按照鳥子精的吩咐,走上前,雙手捏住了蓋頭的兩邊,輕輕的掀了起來。
“想想等會……”
李果的話,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完全被鳥子精給秒殺掉了……真的是秒殺掉了。
半年,認識鳥子精差不多也有半年了,李果見過熬夜看電視之後蓬頭垢面的鳥子精、見過剛洗完澡甚至洗澡洗到一半時候鮮嫩欲滴的鳥子精、見過睡眼惺忪慵懶惹人愛的鳥子精、見過被剝奪感官之後迷茫無措憔悴的鳥子精、見過臉上有翼紋的猙獰鳥子精。
但是李果從來沒有見過像現在這樣的鳥子精。絳色點的脣、雲鬢嫋嫋、桃紅的胭脂暈開雙頰,淺墨細眉輕描淡寫、額中掛着一枚紫紅色的心形寶石、加上輕蹙的眉宇。堪比洛水之神,北國佳人,眼角下那一朵小小的花朵紋路,更是讓她媚從內來。
而這些都還只是基礎,而真正讓李果心裡一抖的,則是剛掀起蓋頭時鳥子精那雙有着狹長上翹眼角的大眼睛溜溜的一轉。這是怎樣的一種顧盼生姿、怎樣的一種的眼波流轉……“看你妹啊看。”鳥子精鼻子一皺:“沒見過老孃是麼?要把手從老孃領子裡伸進去掏掏看麼。”
李果啊的一聲回過了神,然後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沒……你今天很漂亮。”
鳥子精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噗嗤一笑:“看你那色迷迷的樣兒……”
說着,撲騰着長腿,把兩隻繡花鞋瞬間甩掉,就這麼光着腳丫子快步跑到照壁旁邊的一個角落裡的一顆大樹後頭:“別偷看啊……”
等嘩嘩的水聲結束之後,鳥子精邁着歡快的腳步走了回來,然後徑直蹲在窄河邊洗了洗手,接着肆無忌憚的在高檔的嫁衣上蹭了蹭:“奇怪了,我怎麼跑不掉……”
“能跑我早跑了……”李果嘆了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鳥子精聽完之後,勃然大怒,一腳跺碎了一塊十釐米後的大青磚:“我艹!我說剛纔我媽怎麼讓我在張紙上簽名呢,她居然把親女兒給賣了!”
而李果莫名其妙的看着鳥子精:“你也不看看上頭的內容?”
“上頭寫的是什麼你知道麼?”鳥子精揉了揉鼻子:“是人壽保險啊親……我還納悶我媽幹啥突然給我買保險呢。”
李果嘴張了張,表示十分無奈……“牡丹!”就在這時,旁邊一直沒說話,在玩瓶子的莫愁突然叫了起來:“我總算想起來了!”
李果和鳥子精齊齊一愣:“什麼?”
莫愁說着,挽起自己的褲腿,在小腿的腿彎處赫然有一個蘭花形狀的鮮豔圖案,如果不仔細找的話,幾乎不能發現。
在展示完自己的圖案之後,莫愁指着鳥子精眼角的那個紋路:“這是牡丹!”
李果一聽,湊近看了看,發現還真是牡丹……可李果清楚的記得,百合曾經說過,牡丹是花王……而且已經存在了,好像還叫什麼安安的……這一下李果就愕然了,完全被這麼一圈給弄得一塌糊塗,腦子裡就像被打蛋器打散的蛋黃似的,一片屎黃的漿糊。
莫愁揹着手,在原地來回晃着:“牡丹啊牡丹,空有牡丹的名頭,沒有牡丹的實力。”
而琥珀捏着下巴:“當初有這樣的說法,沒有記載。我也只是聽說,說李家每一代家主的母親,都是牡丹。”
李果沉默了一下:“我媽自己說她是……”
“那她呢……我記得誰上次說過,李家不允許人妖混血。”李果指着磕着瓜子照着鏡子的鳥子精:“這怎麼解釋?”
“她不是妖啊。”莫愁眨巴着眼睛:“相公,難道你連是人是妖都分不清嗎?”
李果一愣,然後徑直走到鳥子精身後,雙手在她兩側腋下三公分的地方用力一按。鳥子精一抖,兩隻烏黑的翅膀刷的一聲就朝兩邊展開……而她那嫁衣居然很智能的爲翅膀讓出了兩條路,看上去就好像一直有預留翅膀口似的……“哎喲……”鳥子精人都軟掉了:“誰讓你亂動的……我他媽當初就不該告訴你老孃的罩門……”
而李果沒接她的話,只是扭頭朝莫愁說:“寶貝……你看,這不是妖是什麼……”
莫愁嘻嘻一笑:“相公,莫愁告訴你哦。其實呢,我們都是半妖。而唯獨她,是個真正的人。”
別說李果了,就連鳥子精自己都呆掉了……琥珀把最喜歡的尾巴弄出來左右搖晃:“我是半妖……我爸是誰?”
鬼知道你爸是誰,這個問題你得問你媽……李果看了琥珀一眼,這個問題身殘志堅不止一次和李果抱怨過,能把巴豆搞懷孕的男人,必然不是什麼善茬……“不知道了吧?”莫愁繞到鳥子精身後,輕輕摸着她的翅膀:“妖是千奇百怪的。就比如莫愁,莫愁的本體就是莫愁,也不會哪般變化。可莫愁實實在在是個妖。”
鳥子精吧唧了一下嘴,瞪着亮閃閃的眼睛,穿着嫁衣,雙手撐腰,背後的翅膀輕輕扇動:“胡扯的吧。”
而這時,鳥子媽慢慢的從側邊的迴廊上走回來,倒揹着手:“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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